贞观新丰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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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六章 天真

    兵部没有尚书,承受的非议就要比以往多了不少。

    侯君集这个凶人当兵部尚书时,天子亲信的身份替下头挡了多少问题,现在慢慢呈现出来了。

    “臣刘洎(注)有奏,团结兵既然是地方上的兵力,兵部调动参战,总感觉有些不妥。”新任给事中刘洎开了头炮。

    刘洎曾经是隋末割据势力萧铣的黄门侍郎,萧铣败后献岭南五十城归唐,任南康州长史,今年始入朝为官。

    这个人,真本事是有,就是说话做事不太过脑子。

    柯斜懒得动,崔敦礼已经皮笑肉不笑地顶了上去:“给事中这意思,团结兵最好收到门下省?”

    侍中魏征老脸一黑:“门下省可没有这意图,崔侍郎说话注意一点。”

    兵部侍郎韩瑗插刀:“门下省既然没有这意思,为何对兵部事务指手画脚?要不然,裁撤兵部,职责尽纳门下省?”

    韩瑗冲崔敦礼挑眉,处理兵部事务我不如你,吵架、扣帽子还得看我的!

    刘洎没想到,只是稍微触及团结兵一事,就引得兵部剧烈反弹,当下只能硬着头皮开口:“本官以为,既然是地方兵力,兵部就不应该多管,权力应该下放。”

    柯斜笑了笑:“几十岁人了,咋还那么天真呢?你猜猜在团结兵制度出台以前,朝廷为什么不给地方兵力呢?”

    贞观天子的嘴角抽了抽。

    除了当时的鹰扬府基本能够稳住地方外,最大的原因是穷,压制地方的因素倒是排后头了。

    但柯斜的话没错,朝廷可以给地方使用团结兵,但前提必须是团结兵归兵部管辖!

    哪怕管得不那么严,哪怕地方也有相当的权限,但绝对不能脱离兵部的掌控!

    脱离了掌控的兵力,将会遗害无穷!

    既然归兵部管,打仗时兵部调用团结兵,也就合情合理了嘛。

    殿中侍御史张行成出班:“臣张行成,无意弹劾,只是想讨论一下兵部驾部司驿所军民混用的现状。”

    张行成学聪明了,找的问题也比较准确。

    就算是侯君集在位,也没法否认这事实。

    驾部司的驿舍、驿马、驿丁、驿卒,哪一样不需要钱粮维持?

    驿所体系在日常运转中,捎带为各家传递些信件、衣物等轻便物品,收取一些微薄的费用,补贴一下捉襟见肘的褡裢,很正常吧?

    柯斜笑了:“驿所之所以捎带一些物品,挣铜钱两三文,当然是因为民部给的钱粮有缺口咯。”

    “窦尚书,要不民部拨足了钱粮,兵部让驾部司停了捎带物品的勾当?”

    “别说御史看不过意,就是下官也为兵部的寒酸而羞愧啊!”

    哭穷、哭惨,伸手要钱,这才是为官的精要啊!

    张行成心头“咯噔”一声,坏了,搞成帮兵部要钱了啊!

    驿所体系真不捎带信件等物,天下还不知道有多少人骂呢。

    窦静没好气地怼了起来:“要项上人头,本官这里有一颗;要钱粮,没有!”

    别看打下了吐谷浑,收获无数,可朝廷的窟窿是一个接一个,再多的收获也填不满无底洞。

    柯斜笑了:“只要朝廷愿意养驿长、驿丁、驿卒、驿马,驾部司自然不用捎带这些琐碎物品了。谁愿意尝试运作捎带,尽可以放手去干嘛。”

    天地良心,柯斜的话一点嘲讽的意思都没有。

    捎带物品的活,不就是邮递的雏形嘛!

    可听在张行成耳中,却成了十足的挤兑。

    原因格外现实,过所制度与民间马匹数量不足,是最大的障碍。

    要命的是,在这个识字率低下、绝大多数人固守本乡本土的时代,单凭捎带物品,别说是挣回本钱,就连维持运转都不够。

    没有朝廷托底,仅仅是前朝的靡费,就能耗死几个世家。

    时下捎带的前景,正如琉璃杯罩住的苍蝇,看得到光明,可惜找不到出路。

    贞观天子心头苦笑。

    这些人呐,看问题就看了个表象,驿所体系为什么会发展起捎带不了解,分离之后要怎么运作也一问三不知,就知道弹、弹、弹。

    “此事无须再议。”皇帝金口玉言,中止了这个无聊的话题。

    好在接下来的议题与兵部无关,柯斜才放心地闭眼假寐。

    事不过三嘛。

    “臣卢承庆有奏,本朝沿袭隋朝三等户制,已渐渐不符日益偏差的贫富,臣请沿北齐旧例,良人依资产定九等户。”

    想不到,卢承庆已经意识到三等户制不堪使用了。

    柯斜半梦半醒地开口:“官人、商贾不得求居下等。”

    话一说完,柯斜就感到了凌厉的杀气,中书舍人马周冲着他吹胡子瞪眼。

    这一句话其实是没错的,但马周这号药罐子是真穷,除开府邸大约也没啥值钱的。

    不得居下等,意味着要交税,对于马周来说就真的难受了。

    官员尚且如此了,良人生病就更不要提。

    医得起医,医不起忍,忍不起死。

    不过嘛,柯斜一句话就能补救回来。

    “有老弱病残,可酌情减免税赋。”

    窦静叹息:“当初就该让你进民部的。陛下,民部请检校柯斜为民部郎中,参与民部的决策来。”

    不竭泽而渔,才是税赋工作最大的要点。

    不是在地方上切切实实做过事,根本不可能体会到良人的痛楚,更别提“减免”二字。

    甚至还有官员觉得,庶民如韭,割之又生。

    这些人呐,太平日子才过了几年,就忘本了。

    贞观天子点头:“吏部以为如何?”

    吏部侍郎杨纂出班:“怕小柯郎中忙不过来吧?”

    你把我从长安令搞下台,我这时候给你添一点堵,不过分吧?

    君子不念旧恶,但我不是君子。

    吏部尚书侯君集开口:“侍郎唐皎督办此事,三日内上交三省。”

    侯君集的态度明朗,本官的嫡系,岂是你吏部侍郎能阻拦上位的。

    柯斜发现自己没法接话,只能对天子、窦静、侯君集施礼以示感激。

    吼吼,身上多了份兼职啊!

    好在大唐的官员,身上兼了几份职,还真有相应的俸禄,不是那种抓着白干事不给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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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洎(ji),本义往锅里添水,也指水浸润,湘省一些方言还经常用这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