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与否，不在于剑之本身，而在于用剑之人。”

    苏暮雨面色平淡，鹤羽剑如有灵一般挣脱出老者手中，闪着微微剑光，落于苏暮雨腰间。

    “就像是酒仙百里东君，其配剑不染尘也并非十大名剑，却也可持剑斩日落星辰，称绝世剑仙。”

    “所以说，你确实是一个很特别的剑客。”

    老者微微颔首，一头白发披散开来，“你应是为了这柄剑的主人所来吧，于你而言，似乎是一个很重要的人。”

    苏暮雨沉下头，面色有些晖冷，用几近只有自己才能听见的话语声喃喃道，“很重要。”

    “我叫杨恍之，与你先前所见的四位前辈一样，我们五人构成了这剑阁的五位守剑长老。”

    老者站起身来，双手倚在腰间，背过身踱步道，“登上第七层，关于你心中留存我们五人的疑问，以及你此番前来所为之事，便皆可了然。”

    “可百年来，即便是剑仙，也从未有人踏足过第七层，见到传说中的终魇，而你，我也不得知晓。”

    老者仰起头，像是望着天空的云霄，神思飘然，低哑的声音下有些沉重和无奈。

    “天剑阁百年气运，终将倾覆，而挽天倾之人，或犹在眼前。世间纵有天命不可抗衡，苏暮雨，命运，把握在你自己的手里。”

    苏暮雨眉间微微皱起，眯着眼，神色有些复杂，“杨老今日之教诲，暮雨必将刻于心中。”

    苏暮雨端起酒杯，将桂花月落一饮而尽，“今有桂花佳酿三十载，九霄云外，如遇仙人。”

    “杨老，暮雨敬您。”

    杨恍之背着身，没有回应，静静地望着阁顶，面具之下神色黯淡，仿佛神思飘忽于万里之外。

    那里似乎是一座有些年代的古战场。

    一抹黄昏落下，城头十里处，约莫二十有几的少年坐在地上，翘着腿，酣畅地饮着杯中酒。

    一卷清风拂过，荡起阵阵黄沙散落云空，少年额处裹着的青色头襟，迎风摇曳，舞出了一座山河。

    一柄泛着紫色剑气的长剑立于少年身旁，剑芒翻涌，宛若青龙临渊，凝海若止。

    昏黄落日下，一抹血色红日当空，骤然间，如天起异象般，春雷作响，雨势倾覆而下。

    少年笑着眯了眯眼，起身拔出长剑，迎着风沙，饮下了最后一口酒。

    恍若皎皎月光当头，仅此一人，世间最得意。

    “来了啊...”，少年撒了撒酒壶，神色有些不以为然。

    数千数万铁骑如踏破冰原般席卷而来，一股极具窒息的威压迫近。

    少年平静地望着前方，眯着眼，“传闻北荒蛮地有六大武道至高之人，怎么只来了三个，看不起我陈清观？”

    少年身上剑气暴涨，四柄青色飞剑隐隐萦绕于身旁，手中长剑横空，直指千军万马，杀意凛凛。

    只是面容仍旧是那般清冽，稍稍眯起的眼眸闪着一股纯粹的澄澈，如水般平静。

    “北荒大军压境，不过如此，请军退避，我陈清观一人足矣。”

    长剑如青龙出渊般飞出，引起数道惊雷落下，风卷残涌，一片青烟笼罩了整座大地。

    ......

    “前辈，前辈...”

    杨恍之身子缓缓一怔，逐渐回过神来，已经不记得身后的这位年轻人唤了多久。

    “刚刚做了一个很远很远的梦，让小兄弟担心了”，杨恍之回应道，声音隐隐透着一丝惋惜和神伤。

    苏暮雨长舒一口气，缓缓道，“前辈无事便好，看着前辈刚刚没有回应，还以为神思远游，入了那传说中的神游玄境。”

    “老夫早已垂暮之年，靠着仅存的一口气苦苦支撑着这身躯壳，哪里还在乎这些身外之事”，杨恍之苦笑道，言语中满是无奈。

    苏暮雨俯身，恭敬地拱手道，“前辈，时间不等人，暮雨想尽早赶往第六层，还请前辈出剑。”

    杨恍之挥了挥手，背身走向前方，消失在了那片晦暗之中。

    仔细望去那身背影，那佝偻的身躯似乎越发的枯瘦，残败。

    “别怔着了，快去第六层吧，前方的路，只会更加艰难。”

    苏暮雨怔在原地，眼神凝滞了许久，片刻后，微微起身，清冷的目光似乎还停留在杨恍之离去的背影上，颔首道，

    “一重山水一重路，暮雨领教了。”

    剑阁楼外，归默陵园旁，不知何时，五位长老齐聚在此。

    这一次，他们并没有戴上面具，远远望去，却怎么也看不清五人的面貌，只有一片隐隐的模糊。

    五位老者站在石碑前，像是在交代些什么一般。

    黄昏下，天空乌云密布，有些晦暗，黯淡的日光撒落在他们身间。

    一轮昏黄当空，红日缓缓下坠，逐渐下了山，消失在英魂山底，只留下一抹茫茫漆黑的残影。

    苏暮雨站在第五层的楼间处，没有见到登楼的阶梯，仿佛五层之后，剑阁如悬空一般，挂在云空。

    苏暮雨将长剑背于身后，踏足一掠，踏浪般点过虚空，漾起微微清波，直入上方楼阁。

    剑阁第六层，两侧墙边挂着两张恶鬼面具，墙内镂空，面具之下隐隐焚烧着青色火焰，好像始终都燃不尽一般。

    苏暮雨走近阁内，一座满覆尘灰的剑冢卧于角落，剑冢的石碑上，刻满了文字，大多都已经模糊不清，只能隐隐地看出大致是二十一位人名。

    “这些名字好像从未有过印象”，苏暮雨摇了摇头，有些不解，望向了插在剑冢之上的长剑。

    长剑并不完整，没有华丽的外观，仅仅露出许多残破的缺口。

    苏暮雨指尖轻轻掠过剑身，一股青芒寒光闪进了体内，长剑如有生命般凝望着苏暮雨，剑意下渗透着摄人心魄的的威严。

    苏暮雨睁开眼，周森茫茫漆黑，不时响起战火的悲鸣声震慑开来，极具压抑，身后仿佛无数双手在扯动，试图将他拉入无底深渊，不见光明。

    “好窒息的幻境，险些就被困在其中了”，苏暮雨冷冷的握着鹤羽剑，凛凛剑光下，落下几滴血迹。

    “这应当便是长老口中的渊止剑吧，历经百年还能有如此锋芒，它的主人，应当也是位天纵英才”，苏暮雨弯下身子，朝着剑冢恭敬地行了个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