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柄剑，是百年前绝世之剑。”

    前方黑雾中，一名白衣男子缓缓走来，腰间执挎一柄碧玉透体的玉剑，隐隐透着一股清艳的梅香。

    男子几近中年，留着一席胡碴，一双如墨的眉毛挂于额下，眼眸间满是幽邃，淡漠的神色下却透着一股炽烈般的威严。

    “能上第六层的，你是百年来第三人”，男子斜着玉剑，平和的语气间泛着汹涌。

    “不敢当”，苏暮雨咧了咧嘴，恭敬道。

    “五十年前，昆仑剑仙前来挑阁，登上了第六层，而七年前，鼎盛时期几近踏入神游门槛的李寒衣也曾来到第六层，最终都没能见到终魇。”

    “当然，也有诸多强者未曾来过，那一生儒雅逍遥的儒剑仙谢宣，身死道消的道剑仙赵玉真，隐世不出的孤剑仙洛青阳，我自然不得高下立判。可你，又如何做到？”

    男子有些满不在乎，脸中泛起微微波澜，渐急的语气愈加逼迫。

    “想必阁下便是这第六层的守剑人了，在下心知自然不比这二位剑仙，不过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又何谈退却可言”，苏暮雨微微笑道，身前气息凝成道道冰霜，幽寒而冷冽。

    曾几何时，他也不过是个惨遭灭门的孤城少主，流亡远方，从哭老林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孩子罢了，却因为心中所念，才宁愿以身往之。

    他永远都记得那位姑娘用这世间最澄澈的双眸与他说，世间北境凝泉，冬极寒蝉也不及你的冷冽，可你于我却总是那般温和。

    就像一片人间最盛的太阳，融化着满身荆棘的冰霜，我甚是喜欢。

    然后苏暮雨有些痴呆地望着手中剑，没有理会。

    片刻后，男子腰间剑光一闪，一步，便已背着剑来到了苏暮雨身前，“不愧为五位老前辈所欣赏的剑客，不过，你也就能走到这里了。”

    苏暮雨眯了眯眼，面不改色，高挺的鼻尖衬着修长的身躯，如凌山巅。

    望着眼前之隔一寸的男子，周围空气停止了流动，仿佛凝息着，两人的剑意都逐渐翻涌出体外，两股威压荡开来，互相争胜，随时都像要迸发一般。

    “那便请阁下出剑吧”，苏暮雨向后跃出一步，泰然自若。

    “出剑之前，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劳请苏兄弟答应”，男子收敛着自身的剑意，平淡着，缓缓问道。

    苏暮雨淡然道，“阁下但说无妨，若是我能够做到的，在下定当尽力而为。”

    男子望了望阁楼远处的角落，眼神凝滞在了先前所见到的剑冢上，满是崇敬，“希望苏兄弟能与我一同祭拜这座剑冢，这柄残剑。”

    “好”，苏暮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随即轻踏脚步，与男子一同来到了剑冢前。

    男子俯下身子，拱起双手作揖下拜，苏暮雨恭敬的站在男子身旁，不动声色的与男子照做着，循循有礼。

    “这柄剑的主人，应当受到敬仰”，片刻后，男子站起身来，轻叹了一声，言语间充满了仰慕。

    “这座剑冢是当年诗剑仙创立天剑阁时亲自为他立的，那一场师出无名的战事，他做的，比任何人都要伟大。”

    苏暮雨沉思了一会儿，轻声道，“先前便从五位长老口中隐隐听到过这位前辈，不知...”，那涌在嘴边的话语脱口而出间最终还是吞了回去。

    “待你上第七层吧，往事便皆会知晓了，不过，我还是会拦下你”，男子拔出腰间玉剑，眼神中闪过一丝寒芒。

    “苏某领教了。”

    玉剑如惊龙一般袭向苏暮雨，剑身泛着碧青色的剑芒闪耀着，寒光一掠，剑柄之处，镌刻着一朵冰霜冷艳的紫梅花，不觉有些凄冷。

    苏暮雨侧过身后退几步，横握长剑抵挡飞梭而来的玉线游龙，依旧被强盛剑气的冲劲震退，清脆震耳的剑鸣声回响在整座阁楼。

    喘息之间，苏暮雨提起鹤羽剑，一脚蹬向空中，指尖轻轻旋动，一掌推出长剑刺向男子。

    男子连连挥出数十剑，如幻影般，一步退，便有十余道碧绿剑影映在空中，剑势凌人。

    “如影如梭，好快的剑，此人比上先前的五位前辈要更胜上不少，不可再留余力”，苏暮雨平复着气息，喃喃道。

    “试探结束了，那便用出真正的剑仙之剑吧”，男子翻转剑身，一片碧玉剑光笼罩了整层楼阁。

    阁顶处一道风卷残涌，仿佛从云霄深处落下九道剑波直落云空而来，剑气之盛，尚可摄人心魄。

    苏暮雨不为所动，积蓄着翻涌的剑意，手中的鹤羽剑瞬间震鸣不止，似蛟龙出渊，在自己的剑势下，如举世逍遥。

    剑心一瞬，同样是九道剑波，如踏破云霄般迎了上去。

    两股剑波相撞，轰得整座阁楼颤动起来，“九霄剑法”，二人几乎同时大声地喊出，一脸惊愕的凝视着对方。

    “你怎会这九霄剑法，此乃九霄城的不传剑术”，男子面色复杂，仿佛在质问一般。

    “我原是无剑城少主，卓雨落之子卓月安，这九霄剑法是我父亲于我年幼时教与我的”，苏暮雨平淡的回应道。

    “无剑城”，男子皱起一双如墨的眉毛，沉默了片刻，“敢问少主的先祖是。”

    “曾祖卓千沉”，苏暮雨眼眸暗沉，朗声道，身上涌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势。

    “卓前辈，也是一位值得世人敬仰的前辈，身为他的后人，你很幸运”，男子怔住了一会儿，语气也逐渐平和下来。

    苏暮雨低下头，眼眸中闪过一丝神伤，不知在想些什么，片刻后望向男子，“那敢问阁下是？”

    “顾慈年”，男子平淡的吐出三个字，如过眼云烟般。

    “是那个二十年前学堂大比击败当今冠绝首甲司空长风的剑修顾慈年，如今九霄城的一城之主顾慈年？”

    苏暮雨无奈的摇了摇头，嘴上泛着一抹苦笑，“不曾想到，此番前来求助之人竟在我眼前，还是这天剑阁守阁的最后一张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