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雨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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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南柯一梦

    男子用尽全身力气抬起头,双眼与谢旧城齐平,说道,”我慕词陵虽生来心狠手辣,阎魔掌下亡魂无数,可我至少还是个有血有肉的人,怎能和你谢不谢成为一丘之貉。”

    “你...”,谢旧城脸中怒意大盛,抬起右掌重新凝聚那团紫气,陡然间,紫气暴涨数倍,流淌在掌间,不受控制地侵蚀着整条手臂。

    “呵”,谢旧城极具痛苦地呻吟了一声,脸中一番苦色,扶着翻涌紫气的掌心闪到一名圆润的孩童身前,掌心重重盖在孩童的头骨之上,如恶鬼般吸食着小童的真气。

    片刻后,谢旧城长舒一口气,掌间紫气逐渐褪去,青紫色的嘴唇颤了颤。

    身前的孩童面部一片乌紫,嘴中和头骨间缓缓涌出鲜血,眼珠瞬间涨大,几近凸出眼眶,不过一喘气的功夫便倒在阴冷的地上。

    “谢不谢,你真是个疯子”,囚中的男子双手猛地挣着铁链,竭力嘶喊着。

    “哦?”,谢旧城擦了擦布满血迹的手掌,缓缓走向男子,猛地掐住慕词陵的脖子,冷冷笑道,“即便你不交出阎魔掌的总纲,依靠这数以千计孩童至阳至纯的精血,方能助我阎魔掌大成,达到那苏昌河也不曾触到的第九层,甚至第十层境界,那时,我便可无敌于这天下。”

    “你要血祭...”

    慕词陵重重咳出两滩鲜血,凝滞着铮起的双眼,嘴间微微颤抖着,“谢不谢,血祭无数生灵,此伤天和,你不得好死。”

    一股阴风袭来,一张暗紫的掌印刻在慕词陵的脸中,血迹斑驳,谢旧城掐着慕词陵,大怒道,“你给我记住,如今的我叫谢旧城,暗河的大家长。”

    谢旧城松开手,将慕词陵重重砸在铁架上,瞪着双眼,止不住的狂笑起来。

    “待到血祭完成,我会将你这一身的功力吸去,作为血祭的凝练,你这身七层顶峰境界的阎魔掌,浪费了多可惜。”

    慕词陵倒在铁架上,重重地喘着气,垂着头,没有再去看谢旧城,胸口处断裂的肋骨在此刻突然暴开来,鲜血一滴一滴地流入地中,染红了整座囚地。

    慕词陵昏睡过去,脑中闪过了这些年在暗河的种种经历。

    十多年前,因从前前任大家长慕明策手中偷取阎魔掌秘籍被终生囚禁。

    暗河内乱时,被慕家家主慕子蛰派出争夺眠龙剑,与暗河前任大家长苏昌河,苏家家主苏暮雨一战,成功击杀苏家家主苏烬灰和慕家家主慕子蛰。

    天下掌法第二,至邪之掌阎魔掌练至第七层顶峰,与那第八层一线之隔,掌下亡魂无数,即便是暗河之人都见之畏惧,退避三分。

    后来,击杀慕子蛰后找回本心,逐渐压制住了阎魔掌所带来的阴邪反噬,暗河解散,在偌大的江湖中去寻找自己的容身之地。

    却不曾想到,再度落入这黑暗的深渊之中,终是黄粱一梦,梦碎成空只余殇。

    恶人在归途中逐渐找回了本心,尚存善念,却不料那一道长生门几近断绝,何从归去。

    谢旧城坐在眠龙椅上,手负在鬼面之上,嘴角微动,“苏柏,要你找的有至阳至纯精血的孩童进展如何?”

    台下,一名长相颇为清秀的男子俯身道,“禀大家长,属下于荻萍洲一带找得三十余人,可自上次任务失败后,荻萍洲内的孩童好像都不曾远出,难以找到下手的机会。”

    谢旧城皱起眉尖,冷冷道,“没有机会,那便用手中的刀剑斩出机会,你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是,属下明白。”

    “血祭之日,容不得分毫差错”,那满是霸道的声音回荡在苏柏耳间,冷血无垠,不由得颤了颤鼻尖,慌乱退去。

    谢旧城将双手负在眠龙椅之上,一点点凝上那眼眶中的青丝,褪去了脸中的暴戮,倚着椅背安静的昏睡了过去。

    黄昏落下,他做了一场梦,在梦中高高悬挂着一缕残红的落日,天间的云彩滚滚下垂,彩缎飘飘,夹带着的血红色的细雨。

    模糊间,一名手持长刀的少年在那片血红中独自平静地挥动着长刀,任由血雨腥风地侵蚀,只是以淡笑从容一视。

    直至那九天之间黑云如压城般翻涌垂落,血雨乘风倾覆而下,逐渐埋没了那位带着笑意的少年,最终连同那柄长刀一同消失在一片血色中。

    雨停了,一切风平浪静。

    血雨之后,这里架起了一座很长很长的大桥,谢旧城站在被血雨洗刷后的尘埃前,再不见手持长刀面带微笑的少年,却是见到了许多昔年之人。

    谢旧城向前踏出一步,望见了那手持长刀,戴着斗笠的老人对他笑了笑。

    谢旧城猛地冲向前去想要握住老人手中的那柄长刀,可人还未至,那一道身影便化为青烟消散而去。

    谢旧城一瞬间红了眼眶,手足无措地跪在地上,哑然无言。

    他无力地站起身子,朝着前方的长桥走去,一步一顿,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向哪里。

    踏过长生桥,他见到了当年真正的谢旧城,恣意风华,见到了那前任谢家家主谢霸,也见到了当年暗河共谋欲刺杀的前任大家长慕明策。

    他一步步踏过这些人的身旁,缓缓走向那座桥的尽头,桥的彼岸越来越近,可视线却愈加模糊起来。

    谢旧城猛地睁开眼,眼眶处,血色汇聚,感到一阵头痛晕眩,他缓了缓片刻,从眠龙椅旁抽出那柄长刀,去到了四年之前被一剑开山河的逆流旁。

    梦醒的时候,他意识极度模糊,所有在梦中发生的一切他如何都已想不起来。

    唯一记忆尚存的,是在那长生桥的彼端尽头,有一袭青衫男子背身而立,手中紧握一柄大致是红色的油纸伞,青衫飘起,桥下江海便翻起千重浪。

    侧眼望去,男子英容绝代,目视远方,仅纵然一笑,便有千万雨丝落下,淌落在男子身间,仿佛如这层江海之上的谪仙人,与世退避。

    梦的最后,男子迎风跃起,携着油纸伞自然踏上那九天之云,天上人间,有数道光柱洒下,远方的天边被生生扯开了一条裂痕,天门大开。

    雨丝不再落下,而是如有灵气般汇聚在男子脚下,将通往那道天门之路,搭成了一道天桥。

    男子来到天门前,一剑斩开了一方天幕。

    男子那修长清陌的身形赫然而立,偌大的浩然天下转瞬间为之黯淡失色,却迟迟没有踏入那道天门内,只是回转冷眸,淡然的笑了笑。

    一回首,望着那海间长生桥上的谢旧城微微一笑,再回首,细雨滂沱,大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