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武啊，小牛怎么样？”得知曾大武回来后，曾祖父曾祖母都相继起床了，从家里过来。

    曾大武很发愁，“有一只小牛怎么也站不起来。”

    曾祖父听到小牛站不起来，心里也慌了神，三步两步下了青石搭成的石阶，顾不上他的跛脚了。

    小河村建村已有五六百年的历史，村里保留着不少的古宅和青石板路。

    曾兰花夏天最喜欢做的事，就是不穿鞋打着赤脚走在青石板上，冰冰凉凉，身体内的暑气也消散。

    年迈的曾祖父当然不能跟曾兰花比，他走下石阶后，朝着自家的牛圈奔去。

    当他得知家里的牛生了两只小牛，高兴坏了。

    村里的母牛一般都生一只，很少生两只，老天这是对他格外照顾，知道他家里穷得不像样子了，多给一头牛来补贴他呢。

    但是当曾祖父一瘸一拐地走到牛圈边，看到一只牛已经站起来，站在母牛的屁股边上，饥渴地吮吸着母牛的奶汁，另一只牛却只是趴在地上，“嗷嗷嗷”像狼一样的叫，当然不能这么形容，它没有狼叫那么有力，它只是饿了。

    “我们挤一些奶，喂给它喝。”还是小一点的曾兰花提议道。

    “大武，去拿盆来。”曾祖父吩咐。

    余香很快回家取了洗菜用的搪瓷脸盆。

    曾大武没有给牛挤过奶，这是家里的牛第一次生产，这个庞然大物虽然是大武从小喂到大的，但畜生还是畜生，不通灵性。曾大武担心牛用蹄子踢他，先安慰地拍了拍牛背，再动手去挤奶。

    曾大武以为牛会踢他，谁知道母牛一动也不动，安静地站在墙脚任他挤呢。

    它大概也知道它的孩子饿了。

    曾大武挤了小半盆奶，端到小牛嘴边，这个畜生吃奶都不会，吃进去又从嘴边吐出来。

    白白的奶汁从牛嘴边溢出来，形成了一道白线，天底下哪有牛生下来不会吃奶。

    这还是牛吗？

    曾祖父知道这头牛估计是不成了，叹了口气，身子顺着土墙蹲下，掏出身上带着的烟斗，在烟袋里挖了一勺烟丝。

    这种最劣质的烟丝，一般人都不愿意抽，说味道太大呛人。

    曾祖父也知道带过滤嘴的纸烟好抽。

    曾祖父点着了火，无比苦闷地蹲在墙边抽了两口，他也呛了两口。来的时候他还在感叹老天待他不薄对他照顾，多给了他一头牛，这么快老天就收回去了。

    曾兰花看着也觉得这头小牛快不行了，她试着用灵气来帮助小牛修复身体。

    可能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弱症，先天不足。

    她无能为力，自己的能力不足以让小牛起死回生。她才修炼几天，体内并没有多少灵气。

    小牛倒在稻草堆里。

    曾文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牛快死了，快救救小牛。”

    曾文军拉着离他最近的余香的胳膊，“妈，你救救小牛。”

    余香抚摸着曾文军的头顶，“怎么救啊，救不活了。”她也跟着儿子一起掉眼泪。

    曾兰花躲在门后面，一霎那间，眼眶湿润了，和刚开始见到刚出生小牛的那种暖流不同，那是激动和喜悦。

    她能力不够，想要救活小牛，至少要到筑基以后。

    “哭什么哭！”曾祖父用烟斗在地上重重地敲了几下，“哭什么哭，又不是家里死了人。”

    “老头子，你少说两句，死不死的，这话不吉利。”曾祖母心里也不得劲，她是上了年纪的人了，对这种话很忌讳。

    “牛死了就把牛扔了，别一个个在这哭，晦气。”曾祖父扶着墙壁站起身，将烟斗旱烟袋拎在身后，佝偻着腰和背走了。

    曾祖父觉得这没有什么好哭了，命运就是这样，先给了你希望，然后再让你失望。

    家里的其他人能哭，曾大武不能哭，他是家里的顶梁柱，这个家靠他撑着呢。

    曾祖父走后，曾大武收拾心情，处理后面的事，家里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死去的小牛怎么处理，母牛和活下来的小牛怎么照顾，砖还没打完，他得抽空去把剩下的砖打完，等砖晒干了还要烧砖窑，这一桩桩都是事，都等着他去做。

    这个铁打的汉子已经感觉不到劳累，就像他昨天晚上一夜未归一晚上没合眼，现在也感觉不到困，他睡意全无。

    “大武，把死牛丢到河里，让大水冲走吧。”曾祖母说道。

    小河村其实应该取名叫大河村，一条大河弯弯曲曲地绕着村庄而过，这条河水量很大，经常会有人将不要的坛坛罐罐，死猫死狗死猪扔到河里，一场大水就能将这些肮脏物冲走。

    曾大武已经将死牛装进粪箕里，用竹扁担的一头挑着，谁知曾文军拖着他，不让他走。

    曾文军抽抽嗒嗒地哭，“不要把小牛扔掉，不要把小牛扔到河里……小牛一个人，会找不到妈妈的。”

    “这……”曾大武看着儿子，牛都死了，还找妈妈？

    小孩子的话就是这样好笑又没头脑。

    小牛死了不能留在家里，会臭掉的。

    看热闹的村民还给曾大武出主意，“不要扔了，扔了可惜，大武你不要，给我们吧，正好可以吃牛肉。”

    牛肉在街上买的话将近五十块钱一斤，比猪肉贵多了，村民中很多人长这么大没吃过牛肉。

    “你们想吃牛肉想疯了，你们就不怕吃牛肉吃出什么毛病？”曾大武万万是不敢把死去的小牛送给村民。

    小牛是病死的，村民吃了病死的牛肉，万一染上什么病，他大武的家当不够赔医药费。

    “吃出毛病来，是我们自个的事，不关你大武的事。”

    曾兰花认出说话的是每天早晨跟在大花屁股后面拾牛粪的老汉，牛什么时候生产，他时刻关心着呢。

    他没有能力养活一头小牛，他原本只是过来看热闹，但遇上了这样的好事，刚出生的小牛不会吃奶死了，这对大武来说是坏事，但对他来说，是好事。

    “西西，你口上说不关我的事，等你吃出毛病来进了医院，付不起医药费，你就会讹上我了。”曾大武是个很有原则的人，不能做的事他是万万不能做的。

    曾兰花小声对曾大武道，“把小牛埋了吧，丢到河里，等下被人捞起来，真煮了吃。”

    曾大武细想也觉得有这种可能，再也不多说什么，将小牛埋到了自家的山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