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找牛
眼下已经入秋,几乎是一夜之间起了秋风,秋风大作,将老屋屋顶的瓦片和门窗吹得乎乎响。
曾家的人几乎是一夜未眠。
凌晨时分,曾中武和曾小武兄弟俩结伴归来,衣裳被山上的荆棘刮破了好几道口子,手臂上,脖颈处留下两三处被树枝刮破的伤痕。
一看他们这副模样,就知道是遭了罪的。
曾祖母披了外衣从房里出来,见面第一句话没问他们牛找到没有,看他们脸上的表情就知道情况不好。
“找不到就找不到,牛总归是畜生,丢了以后再买一头就是了。”曾祖母安慰儿子们道。
“妈,家里有没有吃的,我好饿。”曾小武喊饿。
他周末放假从学校回来,走了几公里路,中午在学校吃的那点东西早就在路上消化了,家里的晚饭他没顾得上吃。
“锅里有饭,都热着呢,你大哥和二哥也都没吃。”曾祖母招呼曾中武也去吃饭。
曾中武饭也不吃,一言不发地进了房。
这是让他老子骂狠了。
他老子那张嘴,叨叨叨叨,像刀子一样,骂得伤人心。
这事也不能怪中武。
“中武啊,你先回房换件衣裳,等下出来吃饭。”曾祖母在门外喊。
“我不吃了。”曾中武太累了,只想躺在床上倒头就睡。
兄弟俩打着手电筒找了下午放牛的那个山头,连附近的几个山头都找了,连牛的影子都没见到,黑灯瞎火的,到处是枯枝败叶,夜虫的低鸣,鸟兽的啼叫,风吹过树林纷纷扬扬的声音,各种声音都有。
曾中武晚上没有上过山,他以为夜晚的山林是安静的。
人都睡了,鸟兽也都要睡觉的吧。
夜晚的山林一点也不安静。
越往山林深处走,他越害怕,尽管心里害怕,他也没那么胆小叫出声来。
直到曾小武脚底踩到一团软软乎乎的东西。
曾中武用手电筒照了照,看清楚是一团青色的,夹杂着树叶干草未消化的粪便。
这坨粪便不大,不是牛拉的,看上去像是某一种动物拉的。
“是野猪。”曾中武尖叫出声。
曾小武也听村里的人说过,他们这个村的山上有野猪。
他们兄弟俩手无寸铁,要是遇上野猪,野猪会攻击人,又是晚上,太危险了。
“野猪这种动物攻击性很强,除非你会上树,才能有机会活下来。”曾小武向哥哥科普道。
曾中武被弟弟说得打了一个寒颤,弟弟读的书多,知道得也多。
“我们快回去吧,不找了。”曾中武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曾小武常年在外面读书,对家里的牛没有太深的感情。
牛是畜生,家里养着它,只是一个耕田犁地的工具。
哥哥说不找了,那就不找了。
然而牛对于曾大武来说,不仅仅是工具。
他把它从小养大,教会了它犁地,就算牛难产死在野外,他也要把牛带回家。
……
曾大武彻夜未归。
一晚上,曾兰花睡得迷迷糊糊,先是风吹着门窗呼啦啦响,然后是曾中武和曾小武回来。
曾兰花也在等,等着她父亲回来。
她几乎是等了一夜,都没有动静。
到了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天蒙蒙发青发亮的时候,曾大武才回来。
“爸爸回来了。”曾兰花溜下床,给自己穿衣。
余香也几乎一夜没睡。
曾文军平时睡觉睡得死,父母起床了他都不会醒,可能是因为大花丢了,可能是因为爸爸一晚上没回来,少了依靠,他今天很快醒了。
“我要去看爸爸。”
“我要去看大花。”
曾文军醒了也不哭不闹,穿了鞋就下地去找爸爸。
等曾兰花牵着曾文军的小手,见到曾大武的时候,还见到了一双刚出生萌萌哒的小牛。
两只。
大花生了两只。
一刹那间,一股暖流涌上曾兰花的心头。
曾兰花上辈子没结婚生孩子,没有体会过生孩子初为人母的那种喜悦。但新生总是会让人感动,让人感觉到有无限的希望。
“大武,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余香用手锤着曾大武的胸口,埋怨道。
这个铁打的汉子,胸脯结实又浑厚,他身上有一股很强的霸蛮劲,让余香觉得,跟了他,即便是过穷日子苦日子她都愿意。
有孩子在呢。
曾大武知道他一夜未归,让家人担心了,顺势揽过妻子的肩头,抓着妻子的手,放到了他的胸口,“你听,心好好地跳着呢,我没事。”
余香的脸顿时红了,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听到这样的情话,她的一颗心还是扑通扑通地乱跳。
“谁要听你这个。”余香丢开他的手,给他拿来一件干净的衣裳换一下。
曾大武也想起正经事,“有一只小牛不太好,我在邻村的山上找到大花的时候,大花已经生了,小牛站不起来,我找邻村的人借了一担箩筐才挑回来。”
刚出生的小牛,腿脚没劲,通常都会站不起来,要经过不断地尝试和锻炼,才能够站起来。
曾大武说有一只小牛不太好,曾兰花扒在箩筐边上也看出来了,其中一只小牛特别瘦弱,可能因为是双胎的原因,一只抢了另外一只的营养,营养不均衡。
“那怎么办?”曾文军抚摸着小牛的身体,难过得快要哭了。
这小牛焉焉的,半闭着眼睛也不看人,趴在箩筐里面铺着的草堆里。
曾兰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刚出生的小牛软若无骨,她也不敢抱,不是她力气不够抱不动,而是太脆弱太软了,她抱不住。曾兰花求助似的看着余香,“妈,该怎么办啊?我和军军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余香笑看着自己的傻姑娘傻儿子,“给小牛吃上一口奶就好了。你们刚出生的时候也是这样,吃上了奶就一天一个样了,也就长大了。”
曾大武把两只小牛小心翼翼地抱出来。
大花生的两个孩子都随它,都是大长腿。
大花在牛圈里“哞哞哞”地朝它的孩子们叫唤。
长得壮一点的那只小牛,听到大花的叫声,努力地尝试着站起来,但是它跌倒了。
“小花,你要加油。”曾兰花喊。
曾文军又哭又笑地转过头看她,“大花,小花,我们家有两只花了。”
但是另一只花,连尝试着要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趴在余香刚丢的干稻草堆里,杂乱的稻草仿佛要把它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