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香小学都没有读完，这么多年过去，上学学的那些字早还给老师了，这会儿拿了支笔，在包着菜种子的纸包上写1，2，3。

    1号是芫荽，2号是胡萝卜，3号是白萝卜，1号好区分，2号和3号的种子长得很像，不要混淆了。

    余香在心里默念了两遍，“2号胡萝卜，3号白萝卜……”

    “咯吱咯吱”，张雪梅这个跛脚女子从房里出来，“上回嫂子给我的两块自留地，我打算种点冬菜，但我以前没种过，不知道怎么种。”

    余香笑了起来，“那两块地肥，随便你怎么种。种之前把地翻一遍，你想种什么菜？种芫荽白菜之类的，撒上种子就行，种萝卜的话，要挖坑。”

    要不是因为张雪梅腿脚不便，那两块自留地，余香还舍不得给出去。

    张雪梅想了想，“我想种些芫荽，再种点白萝卜。”

    余香哎哟一声，“我闻不得芫荽这味，总觉得臭烘烘的，反倒是兰花喜欢吃。”

    见突然提到她，在旁边沉默半响的曾兰花忙道，“我喜欢吃。”

    芫荽多香啊，做鱼或者炖牛肉汤的时候放一点，点睛之笔。

    没想到张雪梅和她有同样的嗜好。

    张雪梅：“兰花也喜欢吃，那我多种一点。”

    余香很大方地丢给张雪梅两包菜种子，曾兰花没看错的话，是1号和3号。

    余香怎么会记错，细心地告诉张雪梅1号是芫荽，种的时候撒上就行，3号是白萝卜，种的时候要挖坑，把种子和肥料一起下，种完之后要用土埋上。

    张雪梅虽然没种过菜，但小时候看家里人种过，余香这么一说，她便懂了。

    张雪梅回房把菜种子放好，又“咯吱咯吱”拿了一个纸包出来，当然比刚才包菜种子的纸包要大很多。

    就在张雪梅慢吞吞走过来的这段时间，余香已经在脑袋里琢磨着里面装了什么。

    绿豆糕云片糕，这些孩子喜欢吃的甜食。

    还是小一点的玩具？铁皮青蛙，陀螺。

    等张雪梅走到跟前，打开手上的纸包，余香顿时傻眼了。

    “张雪梅，你这是？”

    曾兰花拿了扫把在扫地，打扫刚才处理菜种子的残局，也愣住了。

    张雪梅拿的是一叠钱，有五十块，十块，五块……用橡皮筋整整齐齐地捆成几捆。

    “你拿钱干什么？几个种子不值钱，那东西又是我自已留种的，比不上外面卖的菜种子品相好。”余香最先反应过来。

    “自己留的种子种出来的菜才更好吃。”张雪梅知道她误会了，“你们不是想要承包窑厂吗？我不知道你们钱够不够。”

    怎么够？

    余香手头的积蓄总共才两百多块钱，这些还是她平时背着公婆省下来的，要不然这么一大家子人一起过，多少钱丢进去都听不见响。

    余香正愁不知道上哪借钱，她原本打算回娘家一趟，向娘家兄弟借一点。

    但即便是自家兄妹，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张雪梅却是主动拿出来。

    余香感动之余，又认真地想了想，“这些钱是你的嫁妆，我不能要。”

    这些钱零零散散，不是整百或者整十，都是一些零钱积攒下来的，不容易。

    张裁缝要踩多少缝纫机，踩冒烟了，才能为女儿存到这么多钱。

    张雪梅把这么一大包钱往她手里一塞，“拿着，先借给你们用，又不是不用还。”

    是啊，要还的。

    余香才算恢复理智，不跟她客气，“行，你给我我就拿着，等回头我们挣了钱就还你。”

    “不过话说回来，你可不能算我利息。”

    亲兄弟明算账。

    张雪梅听到这句话心里很不舒服，一脸委屈，“谁要你的利息。”

    余香忙解释：“我这不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你别跟我见外。”

    张雪梅还真是解了他们家的燃眉之急，这么一大包钱，整整有五百块。

    还差两百多块钱，余香准备去村里的打米场打两担米去卖。

    水稻田里刚收下来的新米，好卖，还有一个原因是晚稻米比早稻米软糯，煮出来的米饭粘性大好吃，城里人都喜欢吃晚稻米，早稻米吃起来嗑牙。

    余香和曾大武一人挑了一担稻谷去村里的打米场打米，走之前吩咐曾兰花，“在家帮你阿娘把猪食煮了，要放凉了才能喂，热哄哄的把猪烫到。”

    那两头猪啊。

    曾兰花脑海里回想起来有些阴影，别人家的猪是好吃懒做懒洋洋，她们家的猪是生龙活虎，每次抢食抢得跟八辈子没见过吃的一样，好几次直接从猪圈里跳出来。

    总共就喂了两头，不是你的就是我的，有什么好抢的。

    曾祖母让兰花帮她烧火，在灶台的大锅里放了南瓜红薯和一些打米时的碎米，开始煮猪食。

    “引火的火柴没有了，你去你公公的柜台里拿一盒来用。”曾祖母在厨房忙活，转头吩咐兰花。

    曾兰花刚把柴放下，却听得她阿娘在她耳边说，“算了，还是我去吧，你去要，你公公还指不定不给。”

    曾祖父小气，外面的人休想从他这里得到什么好处，就是自己家的人，针脑线头没有了，从他的小卖部拿，他都要记账的。

    曾兰花从小就怕她公公，也不愿意和他亲近。

    她探出头朝外看了看，面露怯色，“公公在柜台上钓鱼，我这个时候去要火柴，他会骂我的，还是阿娘去要。”

    “好好好，我去要，你也不用怕他。”

    等曾祖母要了火柴回来，却发现柴火已经点燃了。

    “兰花，你怎么点着的？”曾祖母惊讶道。

    曾兰花自己也不知道，她一个意念，就出现了一个火星，顿时整根柴火就燃烧了起来。

    这是不是控火术？

    曾兰花还有些懵，祖母这边还等着她解释。

    “灶堂里面还有火星，我用火钳拔了拔，放了点引火用的松针。”

    曾祖母做完饭后，有一个习惯会把灶堂里的柴火撤了，但里面有火星很正常。

    曾祖母也没有多想，把火柴收好，就到后面屋子的案板上“咔嚓咔嚓”切菜叶子。

    菜叶子要等到猪食快煮好的时候再放，最后再放上一瓢米糠。

    四下无人，曾兰花一边烧火，一边尝试着控制火的大小。

    “小。”她心中默念。

    火一点一点变小了。

    还真好玩。

    “大。”

    她原以为火会一点点变大，没想到一个火舌蹭得一下舔到了锅边，她突然闻到了一股独特的味道。

    有一点好闻，还有一股焦香味。

    等曾兰花反应过来，才发现是她的头发烧着了。

    火这个东西太危险了，一点都不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