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分家
几乎是一夜之间,天地间雪白一片,昨天傍晚还是淅淅沥沥的雪粒子,到了早上变成了纷纷扬扬的雪花。
因为是初雪,又在南方,地上只铺了薄薄的一层,但并不妨碍孩子们对雪的喜爱。
“下雪了。”
曾兰花连忙从已经睡暖和不再冷冰冰的被窝里爬起来,给自己套上棉衣棉裤,掀开窗户边的窗帘一看,外面白茫茫一片。
真的下雪了。
她连忙去里间喊军军起来玩雪。
余香早就起来了,从厨房灶台下的炉膛里铲了一些火石灰,生了两个碳盆。
曾大武则去猪圈牛圈那边丢稻草去了,天气寒冷,多铺些稻草暖和些,猪啊牛啊也好过冬。
等曾兰花牵着军军的手,从房里出来,看到曾祖父独自一人坐在八仙桌旁,桌上堆满了他一大清早收拾出来的锅碗瓢盆。
堆积如山的家伙什将他神色黯然的脸淹没。
“大清早的又作什么妖,想出一出是一出……前不久还嫌大武买的药膏买贵了,把大武大骂了一顿,能有多贵,大武又不是傻子,去药店买个药都能被人骗了。”余香心想,也不搭理她,低头做自己的事。
反正新房子建好了,模也已经拆了,就等着把墙壁粉刷好了搬进去。
等曾大武回来,曾祖父用旱烟斗在桌上敲了敲,“你去把你同族的叔公叫来,新房子建好了,你也要搬出去,正好把家产分一分。”
曾大武看着这点家产,哭笑不得,“我是要搬新家,但是没有说过要分家产。”
这些锅碗瓢盆他准备留给这边用,新房那边他再买一套。
“爸爸没有给你们挣下金山银山,只有这么一点东西,你们兄弟几个大了,都是要分开过日子,这是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曾祖父还是坚持,“去吧,去把你叔公叫来,让他做个中人。”
曾大武没有办法,只好戴着一顶斗笠冒着雪去请叔公。
下雪天寒气逼人,叔公是上了年纪的人,年纪比曾祖父大近二十岁,此刻更是不想出门。
“那点破烂家产有啥好分的?”叔公嘟嘟囔囔抱怨,双手拢在袖笼里,又抬头看了看天色。
他很不想出门。
曾大武看出叔公的心思,“叔公,我爸那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德高望重,也就只有你的话他才会听。”
叔公也不想让小辈为难,叹了口气,走出家门。
曾大武忙给他拿斗笠披蓑衣。
曾大武领着叔公回到家的时候,曾祖父正指使着曾祖母搬农具,扁担、簸箕、犁耙之类的堆了大半个厅堂。
“行了,别往外搬了,这点家产磕不磕碜人。”叔公铁青着脸进门,“侄儿,也不是我说你,你忙活了一辈子,就为几个儿子挣下了这点家当。”
曾祖父脸上的横肉颤抖了几下,他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出去劳动又缺乏运动,不像家里其他人那么干瘦。
“你也好过不到哪里去,一件烂棉袄穿了三年又三年。”曾祖父也是有脾气的,只不过今天有求于人,忍住没有发火。
叔公为自己身上的棉袄力争,“你不懂,这棉袄是用地上种的棉花絮的,用的都是好棉花,外面买不到。”
曾祖父打断他的话,“行了行了,一件烂棉袄……今天请你来做个见证,我们开始分吧。”
曾祖父叫大武把老二,老二媳妇也叫过来。
曾中武才刚起床,听张雪梅说他父亲要分家产,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这个家还有什么值钱的,能分的?只有把住的地方给他腾出来就行。
“爸,这些我都不要。”曾大武指着八仙桌上的锅碗瓢盆,“家里就这么一套,我拿走了你们用什么,我花钱去买一套新的。”
曾大武是个老实人,说的话在理。
叔公为老实人称赞,一边用毛笔在一张纸上记录,“锅碗瓢盆,大武不要。”
不要就不要吧,这些破烂余香也不想要,几个吃饭的碗用了十几年,摔摔打打,上面好多缺了口子,吃饭都没胃口,那口煮饭的铁锅看上去是好东西,黑黝黝地泛着光,但余香知道,上个月,曾祖母才拿它去补锅漏的地方补了锅底。
余香就当作不知道这回事,默不吭声。
另外的两人,曾中武和张雪梅也没发表意见。
这一项就算揭过。
叔公将目光转向农具。
这些农具大武不会还不要吧。
庄稼人在农具方面是舍得下本钱的,就说这个家,下雨的时候漏雨,下雪的时候漏雪,破烂得像个水帘洞,但拿出来的农具发光程亮,犁啊耙啊都保护护理得很好。
这些犁耙更是曾大武常年使用的,用起来得心应手。
只是出乎叔公的意料,这些农具,曾大武也不要。
“大武,你可想好了。”叔公手执着笔,没落下一个字,提醒他。
余香也感到有些意外,她以为大武至少会选两样。
分了家,以后也是要种地的,这些种地的农具置办起来,要花不少钱。
曾大武:“这些留给老二,这些农具用久了用起来好用,不像新的硌手硌手脚。”
大武是要把最好的留给兄弟,懂得谦让。
叔公继续为老实人称赞,准备在纸上落笔,写下“农具,大武不要”几个大字。
看着纸上的字,叔公有些明白侄儿为什么非要叫他来了。
因为他的字写得好。
张雪梅暗暗用手指戳了戳曾中武的后背,示意他说两句话。
曾中武还没睡醒,困意连天,强忍住才没有连打几个呵欠。
“大哥,这些你都不要,那你要什么?”
是啊,大武想要什么?
他不会什么都不要吧!
这也是在场其他人的疑问。
余香了解曾大武,这个老实人还真的会什么都不要,不行,这太吃亏了。
余香觉得自己再不说话,这个亏吃定了。
余香求助地看向叔公,“叔公,这家不是这么个分法。”
照这样分下去,她家什么都得不到。
叔公也觉得人太老实了不行,将笔搁下,“我们还是问问大武,他想要什么?”
来之前,叔公担心兄弟俩因为分家打起来,现在看来,打是打不起来。
“这些都给老二,老二以后也是要过日子的,他过日子跟我们比起来,更不容易。”
因为娶了一个跛脚媳妇。
“爸妈都商量好了,这几年暂时跟着老二一起过,相互之间也好照应。等老三大了,成了家,他们再决定跟着哪一个儿子养老。”
叔公为曾大武的话点头,曾祖父可算是做了一件人事,没有选择跟着老大享福,放着老二不管。
可能因为他自己也是一个瘸子,瘸子知道瘸子的苦。
“家里也没多少积蓄,说出来不怕叔公笑话,不欠外债就是阿弥陀佛了,这点积蓄就不拿出来分了。”
“家里的牛留给我,我想承包窑厂,陶泥的活离不开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