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华易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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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畅谈

    “夫君不要误解我的意思。”

    “……”他还是不发一言等着我说。

    我却急了,“现在夫君可以说了,夫君怎么想?”

    “为夫没有误解,绸儿继续。”

    “嗯,真的吗?我见你似乎想笑来着?”

    他抿了抿嘴角,摇头作势不会笑,可我分明见他想笑憋得辛苦。

    “夫君想笑便笑吧。”

    他依然抿着嘴摇头。

    “今日我便失了大家闺秀的体面我也要说。”

    不装了,我要摊牌。

    夫君点了点头,抬手作了个请的手势。

    “我不允许夫君纳妾!我…我…我…”说到一半我竟有些怯了,观察着他细微的表情,他竟嘴角含笑。

    “我是认真的!”我见他不够严肃有些生气。

    但很快又想了很多,很多事…“或许…若我身子有恙,若无法…为夫君绵延子嗣…那时…便…”

    “夫君,原先我要的不多,你我相敬如宾相濡以沫便好,母亲的话我记在心里,可当你说了舞姬之事…你真真吓到了我…原来我发现…我远没有那么豁达…我…做不到…我…怕是自己…”

    “我知道。”他凑近我,湿热的气息扑在我脸颊上,“绸儿可知,这一晚,我最想听的就是这句话。”

    “哪一句?”

    “不许我纳妾。”

    “……?”

    这一夜畅聊了太多,我们太怕让对方看到自己无法达到对方想象的样子,只是因为太在乎。

    但日子久了,必然会与想象有所出入。

    但我亦觉得夫君很完美,他亦是如此。

    只有接受对方所有的面,才是真正的心爱。

    一别数日,早已情难自拔,索性荒唐到了天明,实在太累便才睡去。

    第二日直到黄昏时才醒。

    无人打扰。

    当我睁开眼,黄昏时的天色盛着暖霞,空气中泛着暖意,看来春寒已然过去,很快就会入夏。

    我枕在夫君的臂弯内怪不得睡得极为安稳,我见他一手持着医书正醉心地看着丝毫未动,想来手臂早就麻了。

    嗅着他身上散发的独有的药香,比世间一切香物都要好闻。

    “醒了?”他揉了揉我的发顶,低头在我额间一吻。

    我一点儿不想说话,还想再窝一会儿,他已然是了解我的,没有再说话。

    这世间片刻的宁静只属于我跟他。

    还有三日。

    今日算是睡了一整天,就还有两日休憩时光。

    圣上放了夫君七日的假,大后日就要回宫轮值,我担忧太子一计不成又要给他使绊子。

    看吧,哪有什么偷得浮生半日闲,很快我就又焦虑上了。

    大抵人生就是如此,要做到远日无忧近日无愁谈何容易。

    “夫君手可麻了?”我问道。

    “还好。”

    “那就是麻了。”我随即起身替他按了按手臂和肩膀,他倒是没有痒痒肉,一脸的惬意。

    抓着他手指的时候突然想比划一下,原来他的手那么大,比我大上好几圈,我摸着他的每根指骨轻轻将手指穿插过去与他交握。

    他亦很自然和我对握住看着书并没有抬眼。

    突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起身去桌上端来一碗药,“昨夜就叫人熬了,但又没喝,今日又落下两顿。”

    “不过无妨,先将情绪稳定下来休息好亦很重要,这一碗刚熬好没多久,来,先喝了。”

    我看着药有些愁眉不展,虽我不怕苦,但嫁了医官好像总在喝药。

    想来,嫁与屠夫有肉吃,嫁与茶商有茶喝,而我嫁了御医…总觉得哪里不对……

    “听话。”

    我只得一饮而尽。

    他拿起一旁准备好的川贝梨糖放进我嘴里,“对嗓子好。”

    “嗯,倒是一举两得。”我蹙眉看他。

    “绸儿怎么了?不想喝药是吗?”他听出我情绪的抵触来,“委屈了?”

    “夫君,我这病症…现今感觉已无大碍了,不喝行不行?”

    “……”他思虑了片刻,“那换个喝法。”

    “怎么换?”

    “今夜就知道了。”他收起书,“洗漱一下,带你出去吃可好?”

    “…不要了…我本就不太饿。”说的是实话,但我更不想出去招惹是非。

    “绸儿,现今整个皇城都听说了你,你躲得了一时躲得了一世吗?然为夫觉得,不应为了害怕引人注目而让你最好的年华都框在内宅度过。”

    我望着他内心感动,却仍心存疑虑不置可否。

    “绸儿,为夫以你为荣,所以无惧,知你心中有我我便知足,同你一样。但我不希望你为了我少生事端,就藏在家中,又不是物件,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现今是你最好的年华,更应多出去走动看最美的风景。”

    “夫君,你说得没错,可我亦不喜抛头露面,也不善于交际,不是全为着你,真的。”

    他顿了顿,将我搂在怀里,“为夫跟绸儿说句实话,他人看你,我会吃醋,但我最希望的,是看到你快乐,以前未出阁是有不便,现在既嫁与了我,我希望你的日子能有改变,你该去多接触新鲜的事物,而不是终日守在后宅这方寸之地。”

    夫君说的这些,真的跟我想象中的男子不一样。

    “那我…这就起身换衣服。”我在夫君脸上小啄一口。

    “小珠~”我打开门嚷道。

    “欸~来啦,夫人醒啦。”小珠手里拿着一小块桃酥,原就在廊下候着,此刻便三两口吃了,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朝我跑来。

    “慢些,慢些,”我怕她噎着,“我要洗漱,一会儿出门。”

    “出门?!”她有些惊讶,“夫人你何时转性了?不是昨儿才回来吗?”

    我白她一眼,现如今是越来越没规矩了,“怎地,你不想出去?”

    “想啊,怎地不想,还不是跟着夫人久了,磨了心性,外面花花世界…”我忙捂着她的唇,哪里是磨了心性,分明是一朝离府随我嫁了过来缺了人管束放飞了才是。

    这丫头,我怕我是压不住她的。

    洗漱完,换了衣裳,我选了条粉白色的襦裙,淡雅的素色很适合我,我亦不喜欢浓烈的颜色,除了那晚的红嫁衣。

    夫君早就准备好了,他拉着我的手左右看了看,我亦有些不好意思,是不是有些过了?

    今夜我特地打扮得用心了些,但也没有涂脂抹粉,还跟以往一样素面朝天。

    其实这番用心并不是为了出门这件事本身,而是因为是跟着夫君出门。

    “夫人稍等片刻。”夫君掀起袍子便走出了卧房。

    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小珠,你说我要不要试着上一些妆?”

    “才不要呢,我们夫人天生丽质,哪家的胭脂水粉能配得上?瞧这羊脂白玉般的肌肤,这色泽甜美樱桃一般的朱唇,还有这柳眉生得如此…”

    我忙拦下她,“总还能再添些什么。”

    “再添?再添恐怕连上天都看不过去,立时拉着夫人就飞升了。”

    “小珠!再贫嘴今夜可没有点心吃!”

    “好好好,我家夫人最好看,比点心菓子都馋人。”

    我笑着捶她。

    夫君拿着一只古朴的木质锦盒归来,放在镜前打开,里面是一只水润的翠镯。

    “这是我母亲的陪嫁,不知夫人会不会喜欢。”

    “……”婆母的?

    我小心地拿出那只玉镯,冰晶透露,没有丝毫杂质,纵使我不懂这些,也知道是只上好的镯子,“夫君…这么好的镯子要给我吗?”

    我只怕我看顾不好。

    他拉着我的手将镯子给我戴上,起初还有些冰凉,但很快便与肌肤的温度相衡,一抹翠色显得我的手更白了。

    “绸儿戴着很好看。”

    “夫君…谢谢你。”

    “出门咯~~~”小珠像只放飞的鸽子伸着手打转,“夫人给我买糖葫芦吃吧。”

    “才不要给你买,瞧你这腰都圆了。”我笑着去拱她腰间的软肉。

    “夫人欺负人,没有,才没有呢。”

    就这样一路嬉笑着,夫君带着我和小珠出了府,让成山赶着车去往皇城最大的酒楼——归凡。

    据说店家曾是位出名的画师,年轻时为了采风曾顺着丝绸之路前往西域,被那里的人文风情所吸引一待就是数年,后来回了故土便兴建了这座酒楼。

    “画师这么赚钱呢?”小珠看着沿街的风景听着夫君给我讲这些插嘴道。

    “他是出名的一画难求。”

    “怕他见过我们夫人那就是难求一画。”

    “小珠!”

    小珠吐了吐舌头,缩了缩脖子又钻出去跟成山坐着。

    “夫君,小珠无状,你莫怪。”

    在府里时,倒不见她如此,但也不能在夫君面前如此放肆说话。

    “无妨的。”

    “夫君为何带我来此,找家小一点的食肆或是船舫一同看看风景随意吃些便好。”

    “绸儿,在我身边你不用总是遵守那些闺阁女子的条条框框,你想怎样都可以,不用总拘着礼数。”

    话是没错,但我不想随意放任自己,规矩还是要守住的,尤其是对我最爱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