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赋诗填词
其实对于柳铭章来说,写诗填词算不得什么大事,只不过被赵祯搞得这么隆重,他倒有些不适应。
毕竟写诗填词这事放在现代,除了伟人以外基本就是孤芳自赏。
不过话又说回来,对于赵祯的做法他倒是挺纳闷的。
似乎皇帝都特别喜欢把人高高捧起,要是处置不当,很可能会重重摔折。
想到这里,柳铭章开始起身踱步,心中无比忐忑。
这时吕夷简也跟着起身,朝琴桌走了过去。
在吕夷简落座,双手抚上古琴时,柳铭章原以为他要弹奏《高山流水》或是《广陵散》这一类的名曲,但细看吕夷简手上抚琴的徽位,发现竟然是……
《碣石调·幽兰》。
正当吕夷简要弹,柳铭章淡淡问道:
“《碣石调·幽兰》可配得上吕相此刻的心境?”
听得柳铭章如是说,吕夷简脸上略显惊讶:
“真没想到,柳公子居然精通音律,仅凭夷简手上徽位指法就能知道曲目,不简单呀!”
“切!古代的名曲来去就这么几首,这有什么难猜的?倒是装逼真快乐!”
想到这里,柳铭章的双眼早已成了两轮下弯的孤月,不过很快还是觉得应该谦逊一番道:“铭章记起了,昨日曾跟官家说过,茶经曲艺,铭章略懂。”
“许案:商角于商角;即作:两半扶挟、挑声”
吕夷简琴艺应是相当娴熟,指节轻颤时长袖微微舞动,抚琴姿态极近优雅。
一旁闲坐的赵祯和李迪正悠然地听着那绕梁的琴音,脸上表情显得十分享受。
自古以来,音乐一直都是非常高尚的活动,平民百姓家是不配拥有的。
直到后来乐器的发展到了很高的地步,民间开始出现一些小成本的乐器制作,譬如铜擦跟埙鼓。
又经过后来无数民间高手将其发扬光大,无数曲调口口相传,民间这才有了属于自己的民乐。
不过这时,柳铭章可没这么多闲工夫欣赏吕夷简的琴声,十分焦虑地走到花厅外,就站在廊下出神地望着天际出层云时隐时现,内心始终静不下来。
不知道站了多久,柳铭章才脱口道:
“天。风月,无边。”
赵祯和李迪反应过来,相互看了一样,只听到柳铭章继续沉吟道:
“侵日焰,透青烟。斜阳意暖,雾退草鲜。”
“李相,这是《一七令》吗?”赵祯小声问道。
“回禀官家,铭章填的确实是白乐天所创《一七令》。”
李迪闻言对赵祯说道,转头望了望此时已然卡住的柳铭章,又给赵祯解释道:
“白乐天所创《一七令》为单调五十五字,共十三句,为七平韵。因前句短,所得甚快,但随着每句字数逐渐增加,下阕既要贴合绝律,还要和上阕互为对仗,颇为费时,此刻须耐心等待。”
“唉!早知道我就不填《一七令》了,前面贪方便,后面累死人……”
柳铭章苦恼地想着,先前想的几个意境不错的长句都因平仄不符给他Pass掉了。
正当他苦恼之际,下意识回身望了望花厅内正听李迪讲解的赵祯一眼,不禁回想起自己一路跟随赵祯进来吕府的过程,顿时有了主意。
于是他看了一眼吕公著,又看了一眼吕夷简那年轻老婆,沉吟道:
“稚童骑木马,内子步生莲。借曲谱弹今古,明心意抚琴弦。”
最后,柳铭章来到吕夷简面前微微一笑:
“如此贤妻倚再侧,偶有困倦亦难眠。”
这时突然“砰”地一声脆响,吕夷简弹琴的手指愕然顿住,发现不妥后连忙起身向赵祯躬身作揖道:
“官家恕罪,夷简许久不弹,生疏了。”
“无妨。柳铭章的诗词已经作完了,吕相也过来评价一番吧。”赵祯笑着说道。
“这个,夷简适才弦音骤停,一时间尚未回过神来,实在品不出这词作的韵味,还望官家见谅。”
吕夷简十分古怪地说道。
而柳铭章发现,自从吕夷简弦音骤然停下以后,他那个年轻老婆一直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也不知道什么原因。
倒是李迪哈哈一笑后说道:
“吕相该不是担心铭章今日所作《一七令·天》传扬出去,世人皆知你吕相夫妻和睦、家庭美满、好生让人羡慕吧?”
看到吕夷简一脸尴尬,赵祯连忙开口解围道:
“吕相身居高位,自然最明白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此番不想家事传扬出去也是情有可原,人各有志不必勉强,李相还是给朕讲解一下铭章这首《一七令》作得如何。”
“是,臣遵旨。”李迪应了一声后讲解道:
“铭章这《一七令》做得尤为工整,绝律韵脚毫无问题,最难得的是做到了上下阕之间的前后对仗。”
“噢?此话怎讲?”赵祯问道。
“官家请看。”李迪接着说:
“铭章前三句写的是‘天’,后三句写的却是‘夫’。天出头,夫也,此为前后对仗。唯一缺陷是填得太过直白,不够隐晦,怕是三岁幼童都能知道其中之意。若是此诗传扬出去,用不多久,坊间就会有人传唱吕相家中美满的童谣。”
“吕相是在担心这个吗?”赵祯随口问道。
吕夷简一听连忙跪下匐倒,对赵祯说道:
“官家恕罪,臣蒙圣恩忝居高位,自是一心只想为国家效力,不希望被百姓传谣,还望官家体恤臣下,臣万分感激。”
“既然吕相都这么说了,朕敢不允?”赵祯看到吕夷简如此紧张,无奈叹息了一声,转头说道:
“李迪、柳铭章接旨,自今日起,这首《一七令》若是传扬出去,欺君罪论处。”
看到李迪应声接旨,柳铭章倒觉得无所谓,只要能当天子侍读,有工资拿就行,遂也跟着李迪附和了一声。
叨扰了吕夷简小半个下午,赵祯见目的已经达到,便想着起身回宫,李迪见状也跟着起身告辞。
这时柳铭章心事重重地跟在赵祯背后,他现在最关心的一个问题,显然是给赵祯当天子侍读是不是“包吃包住”。
而在另一边,年轻的吕夫人将跪在地上的吕夷简扶了起来,欲言又止道:“老爷,这位柳公子……”
许久,吕夷简凝神看着远处的砖墙沉声道:
“锋芒毕露,棱角分明,难怪寇准和李迪都如此看重他。以他的才学,确实足够升阁为相,只可惜毛刺太多,若是此番心境不加雕琢,只怕会成为下一个寇准。”
“老爷似乎对寇相评价不太高,这是为何?”吕夫人问道。
“唉!”吕夷简叹气道:
“寇准此人,虽才华横溢,能力出众,但锋芒太盛,与之共事极难适从,自然也包括先帝。若是寇准能收敛锋芒,或能成为我朝赵普,只可惜……可惜啊!”
“那,那位柳公子呢?”吕夫人得知今日的局是太后安排,又问道。
“柳……铭章吗?我得……再看看……”
吕夷简说完,回身朝自家书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