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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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根本没有对手

    “官家,王相,燕学士,孙夫子。以下皆乃铭章一家之言,若是说得不对,还望诸位见谅。”

    柳铭章一再重申“一家之言”,是不希望再有什么杠精跳出来打断他。

    过去他就曾在某些论坛上和网友辩论古史典籍,结果就被不少看了些公众号文学的半文盲跳出来硬怼,结果他一本正经的言论得不到平台流量推送,反而是那些反复横跳的引战言论人气居高不下,气得他几乎退网。

    可是想了又想,他又觉得犯不着生气,因为生气便中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圈套。

    毕竟,若是真正逻辑缜密的正解都被动机不良的歪解所驱逐,那一千年后的治学氛围跟那个被朱夫子主宰的文学界又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想到一本承载了三千多年历史的《周易》,如果只能当做一本风水算命的书籍被人拿去招摇撞骗,只怕会寒了周文王的心。

    想到这里,柳铭章毅然决然道:

    “初九;潜龙,勿用,圣先师注曰;阳在下也。学生觉得,上位者应保持谦逊和低调。见龙在田是劝说上位者时刻谨记普惠众人以积攒人脉底蕴。”

    “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是提醒上位者应当懂得时刻反省自己,与先师所言吾日三省吾身语出同源。至于或跃在渊,渊者,深潭泥淖也,暗指上位者应在功业深陷泥潭时全力冲刺以图脱困,所谓进则无咎,实是待则有过。”

    这时柳铭章顿了顿,望向上方正若有所思的赵祯,心道若能因为自己一番言论让宋仁宗在庆历新政时多撑几年,那可真是善莫大焉。

    见柳铭章说到一半突然停住,王钦若倒是有些性急,问道:“那接下来的几句呢?又作何解?”

    所谓飞龙在天,原本柳铭章想用韩信跟周亚夫来举例说明,但发现不太合适,便改口说道:

    “飞龙在天,指在功业即成时,需要有人站出来,成为立千秋功业的关键人物。这样的人古往今来不知凡几,如破釜沉舟大败秦军的西楚霸王项籍,太史公将他记在了本纪里,又如汉光武帝刘秀、唐太宗李世民、皆乃人中之龙。”

    “至于亢龙有悔,圣先师亦给出了注解。盈不可久也,是在劝谏君王,功业至伟时,需要警惕身边小人,如祖龙之奴赵高、之相李斯,亦如唐玄宗之相李林甫、杨国忠。”

    “好!”赵祯听到柳铭章的话激动得站起身来,吓得王钦若和燕肃连忙跟着起身。

    注意到失态的赵祯转身示意两位官员坐下,才对柳铭章说道:

    “但朕最想知道的是‘用九;见群龙无首,吉。’一句,圣先师曰;‘天德不可为首也。’此言何意?若是群龙无首,岂不是天下大乱?”

    “非也!圣天子安坐,待学生细细道来。”

    柳铭章捋了一记无比丝滑的龙屁后,又待赵祯回到座位上才道:“圣先师曰;‘天德不可为首也。’意在提醒君上,莫要居天德为己功。”

    这下王钦若可坐不住了,起身驳斥道:“真是大胆!居然劝天子不居天徳,那何人又可居天徳?”

    看着这位宰相突然有些气急败坏的样子,联想到他一贯的为人作风,柳铭章心中不禁冷笑。

    按照投机小人的做法,自然希望上位者居天德,只有这样,他们在谄媚的过程中也能居功。

    就像王钦若一党,从来都把澶州之战的胜利归功于宋真宗亲临,只有这样,他们这些最接近上位者的人才能通过谄媚获得高额回报。

    数千年来的小人套路不外如是,所以李斯劝秦始皇居天德,李林甫也劝唐玄宗居天德,唐玄宗飘飘然到居然给自己弄了个圣人的称呼……

    倒也不怪他脸大,而是身边的小人实在太过阴险。

    只不过此刻,柳铭章既不想认怂,也不想反驳,只是这么静静地站着,不发一言。

    因为他知道,王钦若这句话是不能细想的,只要细想,傻子都知道这句话背后的那点盘算。

    很快赵祯看了一旁的王钦若一眼,显然也没打算让他太过难堪,转而问道:

    “上位者如何才能不居天德?若是无人居功,后世岂不是无人知晓此功业是何人所成?”

    “官家误会了。”柳铭章说:

    “圣先师之意是希望君王铭记,这份功业之成不是谁的专属功劳,而是属于所有为之付出过的人。只要上位者能这么想,对于这份功业而言,便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

    “为此,唐太宗李世民之文德皇后时常劝其不居天徳,于是,文皇在凌烟阁置二十四臣像时时提醒自己,汉光武帝刘秀亦不居天德,于云台阁置二十八臣像,这便是两位贤主不居天德之举。”

    “若人君都不居天德,臣下又岂敢贪天之功?此即为;‘见群龙无首,吉。’”

    说完,柳铭章朝着赵祯和几位主讲作揖行礼后便乖巧站立,就像是小时候在老师面前大声发言完等着拿奖状一般。

    孙奭听完咳了两声,对赵祯道:“臣记起了,这位便是吏部新封的柳侍读吧?”

    “哈哈哈哈!”王钦若轻笑了几声,对孙奭道:

    “不怪侍讲大人惊奇,便是钦若初时见他,也觉得次子与众不同、非比寻常,今日又得这番见解,着实畅快,不知燕学士以为如何?”

    “小小年纪便能从《易》中得出这番见解,的确不凡。”燕肃紧皱的眉头和缓了些,又问道:

    “你今年几岁?是在何时解得‘乾’字一卦的?”

    “学生今年虚岁二十。早在学生六岁便开始研读《周易》,到十岁上已经得出了今日之解。”

    柳铭章对燕大学士说着,虽然这一解和跟他切磋过的那个历史系老教授脱不了干系,反正横竖不怕你燕肃跑去对证,索性就把牛批吹得再大一点。

    倒是燕肃听到这年龄一脸惊讶,对赵祯道:“臣恭喜官家,我朝只怕又出一个晏同叔啊!”

    赵祯微微一笑,示意柳铭章回到座位后又对王钦若说道:“如今时辰尚早,不如由王相再讲一讲国子学?”

    “那臣就却之不恭了。”

    看到孙奭低头不语,就连燕肃也被柳铭章折服,王钦若脸上尽是喜色,起身走向讲坛将孙奭替下,准备讲他最熟悉的各朝官制,这门学问对于准备入仕的学子来说,从来都是必修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