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御大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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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二章 何谓天道

    实际上,薛奎到任以后主要工作并不是清理开封府的积务,刘太后也没那么好心,薛奎的主要任务是着重筹备赵祯登基后第一个正式的生日:“乾元节”。

    就像元夕时那满城的彩花灯笼一样,官府在节前会下派徭役任务给老百姓,谁家削出多少编制灯笼的藤条、糊出几个灯笼……这都能计入杂役部分。

    之所以提前这么长时间筹备狗皇帝的十四周岁生日,主要是因为他给有司出了一道半大不小的难题。

    原本礼部官员想在长宁节时打压皇室礼仪的用度,他却提出他的生日可以用上涂金器具。

    涂金也就是镀金,是用泥陶先制成模具烧炼成行,然后将金子磨成粉末一层层涂刷上去,外表看起来像是金器,实则只有表面那一层。

    饶是如此,礼部官员们也已经达到了想要的目的,官家不仅看上去很节俭,实则内里更是节俭。

    只不过,对于国库账簿上那些必要和不必要的开支而言,官家即便再节俭也是杯水车薪。

    早在宋真宗时期,当时的禁军还没这么多人,毕竟当时的财政收入也不过2000多万两白银。

    但檀渊之盟签订以后,原本只有二十万的禁军反而更多了起来。

    到真宗晚年时,京畿地区甚至达到四十万禁军的数量。

    除了禁军外,地方上还有厢军、乡军和番军。

    厢军即是州军,由地方的常平仓供养,按地方上的各道、州、府、县收入征役,每个地区大概会有四五千。

    乡军则是地方乡勇,由当地的百姓自发组建用以维护偏远地区的治安。

    正因为这部分人手不受朝廷直接管控,部分乡军成了大灾之年中乱民暴动的主体构成部分。

    唯一有战斗力的边境部队当属番军,其构成主体是少数民族中能征善战的警卫部队,比如党项族的骑兵和吐蕃族骑兵。

    但这部分军队人数较少,全国上下加起来也不过两三万人而已。

    朝廷地方军编制和具体的部署情况,这是柳铭章一直想要弄清楚的问题。

    只是眼下他没有功名在身,能混个九品芝麻官就已经是老天瞎了眼,更别说想混进枢密院搞出国家军事布防图了。

    这几天薛奎一直埋头梳理府衙大小事务,在京城和开封府的治所间两地跑。

    自大中祥符以来,真宗皇帝把开封府的治所设在东京城西南不足三十公里的祥符县。

    去往祥符的官道间有两处驿站,乘坐马车需要小半天时间,骑马则要快一些。

    正因为距离不是很远,不少兼职开封知府会沿用旧制,把办公地设在京城,平时让官衙的府役将积攒的地方公文送到位于京师的衙门批阅。

    从这点上来说,其实薛奎才能算是一个真正的开封知府。

    当时间来到傍晚时,柳铭章总算逮着机会和薛奎单独谈话。

    不过还没等他开口,就已经被薛奎抬手打断,见他一脸不解,薛奎用他那略微沙哑的声音问道:

    “你可知,府衙门外的登闻鼓已经多久没被人敲响过了?”

    听到薛奎的提问,柳铭章呆立许久愣是没回过味来。

    按照府衙的报告流程,百姓若需报官申诉,可以通过中介,找到一名讼师或者落第秀才代写状纸。

    若非遇到天大的冤屈和不公正对待,无需击登闻鼓。

    而且在宋代,老百姓击鼓申诉是无责任的,还不像辫子那样,百姓击鼓鸣冤要先打三十大板。

    若是没有像“凉粉还是不是凉粉”这种问题,谁吃饱了没事干才会去敲登闻鼓呢?

    “这难道不是好事吗?”想了好一阵,柳铭章挠着后脑勺道:“难道知府大人盼望天天有人击鼓鸣冤?”

    “是好事,但也不是什么好事。”薛奎放下手中的书稿沉吟道。

    “噢?大人此言何意?下官不解。”柳铭章问道。

    薛奎嘴角微微上扬,目光却有些茫然,“当年天书出世,先帝应王钦若、丁谓等人之请,耗资巨万于东京城西北天波门处建玉清昭应宫。于是当时,宫址之上的无数百姓人家被迫徙至开封府,就连历代祖宗山陵也不得幸免。如今多年过去,丁谓也已经贬黜,本官在想,那些百姓心中难道就没有丝毫怨怼之意?”

    听到这里柳铭章就都明白了,原来这位知府大人想的竟是这件事,脸上遂泛起微笑对薛奎道:

    “不知大人是否愿意相信天道?”

    薛奎眉头顿时一皱,他早就听闻在罢黜丁谓的事情上此子出力良多,本以为能说出什么高见,不曾想一开口就是一个“虚无缥缈”,心中不免有些不悦,冷冷说道:

    “事虽不逮但宫阙已成,如今再来说天道,和那天书又有什么区别?”

    “哼哼!佞臣苦天下百姓之时直臣何在?佞臣借以天道诳骗圣天子之时,直臣为何不借天道回击之?”柳铭章也冷冷一笑,对薛奎的话十分不屑。

    在他看来,当时朝中群臣分成了两派,一派以寇准李迪为首,另一派则是王钦若丁谓为首,真宗在签订檀渊之盟后选择王旦出任宰相,是有缓和两派矛盾的意思。

    但说到底,党争自古以来就不是啥好东西。

    更重要的是寇准自身也没能做到白玉无暇,尤其在科举改革的问题上,寇准黑点颇多。

    若是他能跳出历史局限性,和真宗科举改制的理念相当,以他之力扭转这羸弱的国家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只可惜,寇准没能做到。

    这时薛奎长叹一声,但很快又品味起柳铭章先前的话语,开口问道:“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为何又要问本官是否愿意相信天道?”

    柳铭章神秘地笑了笑,“王钦若、丁谓等人伪造天书早已得罪上天。若是大人信我,六年后的六月丁卯日子夜,灾劫会降临玉清昭应宫,届时天帝诏命十方火部雷神将其毁之,以告诫世人莫要冒称天意。”

    对于柳铭章的话,薛奎瞪大了眼睛,像是看到了奇珍异兽那般,久久说不出话来。

    “怎么?知府大人不相信?”柳铭章问道。

    “你知道你都说了什么吗?”

    这一刻薛奎早已惊骇得脊背发凉,虽然修建玉清昭应宫这笔钱花得离谱,但好歹是花了。

    现在东西都摆在那里,若是因为一句话就毁掉,难免会让人心疼。

    可话又说回来,眼前这个九品司法参军一句话就断言一座宫殿的生死,说小那叫窥探天意,说大也可以叫咒怨国家朝廷,这是能判大逆的。

    “今天你说的这番话……”薛奎不禁摇了摇头,心有余悸地对柳铭章道:

    “今天你说的这番话我权当没有听到过,你也没有说过,若你日后还想在仕途上有所发展,此类言论还是少说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