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府前院,
孟婆婆和孟月云,二人小声的叙了话,府门忽然被打开,只见孟夫人走了出来,见着女儿回来了,一颗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赶紧走几步过去,把女儿的手拉起来,
“我的儿,你一去那么久,可担心死我了,怎么样了。”
急切间,还想再问,就被孟婆婆提醒了一句,
“夫人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哦了,对对,孟婆婆说的是,快,进府,”
孟夫人也不管其他的,拉着女儿的手,就进了府邸,走在青石板铺的路上,问道;
“孟婆婆。那荣国府二房的嫡子,你看得如何?”
“回夫人,表面看是富贵之人,但是并不是如传言那样,很平常,”
孟婆婆想了想,笼统的回了一句,其中的事还需要小姐自己回答。
“哦,很平常?”
孟夫人有些惊讶,那就是和郎君说的不一样啊,这是怎么回事,又把头转向自己的女儿,问道;
“月云,你觉得呢?”
“母亲,还需要再看看,见一次,看不出什么,不过听说那个贾宝玉,今岁参加了恩科,或许要是中了,也不算普通,要是没中,不过就是中人之姿。”
孟月云直接了当,见过了荣国府奢华,不过都是浮于表面,内里,还需要看男子的成就,一无所成,不嫁也罢。
“那就好办了,既然是今岁恩科的考生,荣国府子弟必然是持红签,在含元殿科举,恰巧,你父亲,也是含元殿巡考官之一,受你冯伯伯邀请,入了含元殿陪着你冯伯伯,到时候,让你父亲多留意,看看那个贾宝玉到底是个什么成色,等恩科过了,再看也不迟,”
孟夫人心中有了数,虽说那贾宝玉中人之资,真要是考上了,不说平步青云,最起码官位稳坐,要是考不中,但是如果真的入主宁国府,未必不能嫁啊!
首辅府邸,
书房内,
李家父子都是一脸的凝重,
书桌前,
相对而坐,
两碗茶水依旧还能看到,丝丝茶水面上,冒着热气,可是碗中的茶水,却纹丝未动,毫无波澜,
但是内心,却掀起了滔天骇浪,大公子李潮生,简直不敢相信,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大明朝离不开你爹。
“父亲,儿子不明白!”
“哈哈,不明白,还是不想明白,二十年了,伱爹我,不光是杀人,治人,罢人,也会用人,国库,要靠我用的人去攒银子,边关要靠我用的人维持安稳,跟太上皇,皇上过不去的,要靠我用的人去对付,”
李崇厚脸色有些狰狞,一向和善的脸上,竟然出现了阴狠的厉色,看着眼前的儿子,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了笑,又恢复原本的样子,
“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只要用对了人,就是干大事的第一要义,这几年,你干的那些事,我都看在眼里,给了你方便,你都用了些什么人呢?”
伸手又指了一指桌子一角的一封书信,点了点,继续言语,
“景存量,汪梦善,你瞒得了忠顺王,瞒得了皇城司,你瞒不了你爹,你想借鸡生蛋,可有想过以后事发如何,昨夜,江南六百里加急,送来了,说是江南改田为桑的折子,你知道写的是什么吗,他们就连一个丈量田亩都做不下去,无奈伙同了士绅,对着百姓的田地而去,要不了多久,江南那边就要乱了,”
“这,爹,你都知道了,我,我,.”
一时间,
大公子李潮生惊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
书房内,
大公子李潮生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本以为这些事极为机密,没成想,爹看的一清二楚,想到了刚刚父亲所说的折子,
此事他也知道,景存亮曾经派人密信自己,说是改田为桑做不下去,应该如何应对,自己哪里知道那地方情况,依照惯例,只能安抚士绅豪强,先把百姓的田亩改了,应付朝廷检查,哪知道,爹会说如此重话,
“爹,此事儿子是疏忽了,但是儿子也没有好办法,田亩之数,大半在那些士绅豪族手中,京城不少官员都是江南出身,大片的田亩不交税,改田为桑的议案,想要执行下去,只能先对百姓下手,给朝廷先有個交代,至于乱不乱,以后再说。”
李潮生只能一拖了之,后来的事,后来再问,
本以为会被责骂,却被父亲李崇厚拍了拍肩膀,欣慰道;
“虽说是饮鸩止渴,但未必不是解决当务之急的办法,既然景存亮,和汪孟善入了忠顺王门下,不如假戏真做,以后的议程,都送给忠顺王府,他们二人捞银子,都是给王爷收的,再往上说,未必不是给陛下,和太上皇做事,所以,你要把自己摘出去,现在,最主要的事,京南。”
李重厚眯着眼,有些人做事,靠着背后的人,胡作非为,胆子大的出奇,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给做了,当然,有时候不是他想这样做,而是身在局中,身不由己,所以说,趁此机会,斩断那些留下的痕迹,留作后手,
可是大公子李潮生,神色慌乱,咽了一下唾液,艰难的回道;
“父亲,这样不好吧,用人在前,不用人放后,威严何在,另外,江南的事,还需要些日子才能看出来,京南那边,朝廷大军已然南下,太平教那些逆贼,不堪一击,镇压他们只在弹指之间,怎会需要我们注意南边,多此一举吗。”
李潮生实在没想到,父亲的注意力,竟然放在京南,那地方可是卢文山和顾一臣二人的交锋之地,何来咱们需要关注的,不是自找没趣。
看着儿子不解的样子,李崇厚终于笑了一下,端起茶碗,细细抿了一口茶水,好茶就是好茶,即使过了最佳饮用时间,还是让人回味悠长,
“谁告诉你,京南之地,朝廷就一定会赢的,是卢文山还是顾一臣,他们两党相互拆台,让京南失了控,这一关,就难以过了,要是王子腾败于京南,那时候,需要有人出来收拾朝局,那就是你爹我有这个威望,上一次,老夫请辞,就是试探陛下,还有没有李家恩宠在,要是应了,你爹我顺势退了,恩惠留给你,可惜,陛下留下了老夫,”
“爹,你是不是糊涂了,父亲有功于朝廷,陛下怎可真的让您请辞,还有那王子腾近乎十五万敢战之军,如何又能败于贼寇之手,岂非天方夜谭,”
李潮生根本不信这些,他虽然没有打过仗,但也知道,朝廷补给充足,如何能败,除非遇上洛云侯这样能打的,遭遇战打不过,攻城也打不过,反正是一个败字。
“是不敢相信,但是谁让你爹下了先手,京南将军顾平是老夫的人,南下之际给老夫来了信,说是贼军精锐堪比禁军,他也无法预测能否败之,随后南下林岳府,在落叶谷血战一日,你可知道结果?”
“什么,他是爹的人,儿子怎么不知道,顾平的的信件,内阁一封没有收到,好像失踪了一样,林山郡城更是没有官员上折子,也不知是何情况,看爹的样子,失败了。”
李潮生苦笑着摇了摇头,姜还是老的辣,本以为自己有些聪明,可爹的眼里,形同虚设。
“嗯,败了,三万精锐折损大半,林岳府也丢了,好在秦云江率军突围,合兵一处有了生机,本想返回林山郡城,可惜陈州城早就被贼军拿下,只能冒险转道西北吴洲,这是他临走前最后一次传信,老夫心中猜测一一应验,林山郡城怕是要易手了,”
李崇厚一脸的凝重,能让顾平,这个桀骜不驯的悍将失手,可不是简单的事,
李潮生坐在对面,心慌意乱,刚才也就是嘴上说说,倘若三万精锐真的一败涂地,朝廷定然要追究的,这样一来,顾平能安稳,
“败军之将,那朝廷这边,”
“朝廷这边,老夫保他,再说了,谁能说一定就是败了,等王子腾南下大军有了败相,天下震动,陛下定然启用一人,力挽狂澜,那时候,等收拾了残局,还需要一人镇守,你说,京南那地方,只有顾平最合适,戴罪立功,”
俗话说,走一步看三步,李崇厚是走一步看五步,后手也想好了,能打的无非是那些边军的人,就连洛云侯也不一定启用,就算用他,如何能久待京南,有可能稳定战局就要回来,镇守地方的事,还需要一人啊,
“爹,您是说洛云侯?”
李潮生一听有人力挽狂澜,脑海中就有了一个人的身影,这大武最能打的不就是洛云侯了吗。
“是也不是,能打的不只他一个,要保证必胜的,还真是需要他,就看陛下用不用了,你要记住,顾平返回京南,稳定局势即可,那些反贼,不能不剿,也不能全剿,这才是要紧的话,朝廷不可一日无京南,京南也不可一日无京南将军,反贼在,顾平就在,顾平镇守京南一日,老夫就会在内阁坐得稳,没有人能扳倒我们,”
说完,
李崇厚终于坐回躺椅上,安稳的躺了下来,扯过被子盖在身上,闭上了眼睛。
此时的大公子李潮生,宛如醍醐灌顶般的大彻大悟,父亲还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内阁首辅。
躬身一拜,
“爹,儿子知道怎么做了,可是爹,儿子想要搅动天下,和南北乡党一争高下,还需要入内阁。”
抬着头看向父亲,可惜,李首辅仿佛睡着了一样,丝毫没有动静,无奈,只得再拜,缓缓退出书房,
临走的时候,小心把书房的门关上,吩咐候在门外的老管家,
“李伯,父亲睡着了,还需要多留意一番。”
“大公子客气了,老奴知晓。”
大内宫城,
养心殿,
御书房内,
刚刚去洛云侯府的老太监,正跪在的堂内,汇报洛云侯的情况,
“启奏陛下,奴才去了侯府,给侯爷传信,侯爷满嘴答应下来,明日会准时参加朝会,就是,就是.”
老太监支支吾吾,怎么开口都感觉不对,说还是不说,武皇拿着折子正在审阅,不知听没听见,也未理会,
只有立在身边的戴权,抬眼看过去,尖细的嗓音响起,
“能说就说,不能说就不说,在那支支吾吾的,还能有什么难言之隐不成。”
见到督公话音里有些怒意,老太监吓得哆嗦了一下,立刻跪下叩首,
“回督公,不是属下不说,是不知怎么说,属下去侯府见了侯爷,上午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刚才去的时候,侯爷却躺在床榻上,染了风寒热证,属下见到侯爷病的厉害,心中有些担忧,过去问询,刚走到身边,就闻到了很重的酒气,这大病之下吃酒,可受不住啊。”
老太监又磕了个头,对着陛下又说道;
“陛下,老奴见这样,有些担心,就问侯爷是否请太医过来诊治,明日的朝会,侯爷还去不去,哪知道,侯爷一口回道,不需要太医诊治,朝会也不会晚,就让奴才回来禀告,临走的时候,奴才看了一圈,发现侯爷屋里,也没个妻妾伺候,”
“嗯,洛云侯病了!”
武皇周世宏把手中奏折一扔,有些不相信,上午还来宫里回话,生龙活虎的,怎么一会的功夫,就病的那么重,恩科,可就在后日了,明日里大朝会,也不能少了他,
忽然想到堂下之人说的酒气,晌午的时候,又去了哪里?
转头看向身边的戴权,问道;
“戴权,洛云侯出了宫门,晌午时候去了哪里用膳?”
这一问,惊得堂下老太监,立刻低下了头,传闻,京城皇城司的暗探,遍布京城,尤其是那些达官显贵,做什么,去了哪里,都有人汇报于司礼监,果不其然。
“回陛下,洛云侯出宫之后,应该是回了侯府,可是在晌午时候,说来也巧,留在李首辅宅院中的暗探来报,洛云侯和襄阳侯二人,登门上礼,喝了喜酒,还一人送上了一包姚记商号的糕点,礼金也是各自一千两纹银,想来,洛云侯吃酒,就是在首辅大人宅子里。”
戴权细细回想一下,斟酌一番,这才把话说出来,其中的蹊跷还有些不明白,洛云侯是如何和襄阳侯一起,去首辅大人家的府邸贺喜,杂家怎么听说,这一次喜宴,只有文官给了请柬,京城勋贵可是一个人也没请,这里面会有什么事。
“哦,原来如此,李重厚给他儿子又娶了一位平妻,朕记得好像是江南转运使许德林的嫡女,是不是!”
武皇坐在书案后,尤得戴权提醒,这才明白洛云侯是在哪里吃酒,明日的朝会,关键就在于首辅李重厚的身上,所以派人传了话,让忠顺王派人送上贺礼,想来李卿家应该心领神会,如果这次他要是明白,内阁里面,他儿子李潮生,未必不能入阁,想到了南北乡党,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倒不如来个三足鼎立,文官那边,还是要控制在手里。
不然,太上皇那里,优势太大了,
“回陛下,李家娶的女子,却如陛下所言,是江南转运使许德林的独女,嫁给李潮生作为平妻,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喜宴,”
戴权在一旁赶紧回了话,首辅李大人,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这时候娶亲,用意何在,还需要手下的人留意一番,
“嗯,知道了,既然洛云侯能答应下来,他必然不会失言,你下去歇着吧。”
“谢陛下。”
老太监见陛下没有责罚自己,激动地扣了首,而后缓慢退下,出了房门,
倒是武皇周世宏,有些坐立不安,那些亏空那么大,到底有谁牵扯其中,遂问道;
“戴权,户部那些没有签字的拟票,你司礼监可知道?”
“回陛下,老奴知道,”
戴权点头应是,这些账目,司礼监哪里不知,就是亏空的银子,账册上算不清不说,历年来的账目也,交织在一起,要不是今岁朝臣百官还银子,还有洛云侯的京城宅院改建的事,户部可能就无银可用了。
但是这些,他司礼监干什么事都成,唯独这个管这个账目,是毫无头绪。
“说说,怎么个亏空法,难不成银子自己长腿跑了。”
武皇心有怒意,国库亏空虽然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可是去年的账册,都算不清,这就不是算不清的事了,宫里现如今的用度,全是内务府和内帑里的银子支撑,国库这一块,仅仅这一样,都能剩下五百万两,
这些银子都贴了进去,还能亏空,那就是欺君之罪,此时,周世宏下定决心,恩科之后,换掉地方文官,
“陛下,内阁那边,有些账目算出来,有些还没有,顾阁老下令,把历年来的亏空,都要重新算一下,这一算不要紧,主要的亏空都是天宝年间的事,几乎掏空了国库,仅仅修建长乐宫,就耗费了数千万两银子,还有那些奇珍花草,又是一大笔银子,这些户部不敢再算了。”
戴权,想了想,还是走过来,低着头,把户部算出来的账册,回报于陛下,其实长乐宫只能算是花费比较大的,另外遣散了大批的宫女和太监,遣散费又是大笔的支出,最主要是京南免除徭役税赋常打十年之久,出多进少,再多的家底,也不够花的啊。
“太上皇的长乐宫,”
武皇呢喃了一声,这才想起当年继位之前,父皇大兴土木,在皇宫西苑狩猎院,重新修建了长乐宫,那时候,父皇都把能想到的事做完了,
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