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一夜卧眠，东方泛起鱼肚白，天光乍现，穆行舟先醒来，意识回归，正打算轻叫醒沉睡的二人。

    “轰隆隆！”

    好像整个孤芳源在跳动，湖水随之一颤，无数波纹惊动，摇曳水中船舫，故意着搅动人不得安睡。

    江水雁身量轻巧，一有风吹草动，如此刻左右翻滚，一时又够不到支撑点，随着船一同荡漾。

    “这是……啥子情况……”江水雁很懵，还不知是醒是梦，无意识地抱怨梦呓。

    陷入无休止的荡漾中，突然靠了温暖的岸，找到了依靠。

    缓缓睁开眼睛，使劲揉了揉眼睛，细碎的眼渣粘在浓密睫毛，视野渐渐清晰，俊秀无双的少年披着荷叶间泄漏而出的光，见她醒来，眉开逐笑来，一夜海棠开。

    林和风警醒得快，刚刚那不输天崩地裂般的声响，立即摸向腰间。那一动静，登时惊动飞鸟群起，水天翻倒，见二人醒来，立刻肃道：“此地不宜久留，行舟。”一挑眉。

    穆行舟接过一桨，同林和风一左一右，水波无声地向东滑于荷丛。

    荷叶丛完美地掩盖了玲珑小巧的船舫，约莫一刻，划至一处人迹罕至的草丛，林和风靠岸下船。

    林和风回头见江水雁也要下来，对穆行舟安排：“你就同小师妹在这，遇到危险或是已是安全时，互相吹叶子哨示意，我就先走了。”一下子隐没于茂草盛丛中。

    江水雁坐着，低头未语脸飞红，穆行舟只是从手边儿食盒拿过，道：“还剩下些，好在天不凉，还没坏，先凑合下吧。”

    江水雁点点头，梅子糕一块不剩，就拿了几块绿豆凉糕，递给穆行舟两块，轻轻尝了尝，口味不差。

    江水雁吞下糕点，先垫下肚子，抬头向右看着穆行舟道：“行舟哥哥。”

    穆行舟看过来，挑眉询问，江水雁眼神略闪，遂勉强着笑道：“你再吃些吧。”又递过去一整盘绿豆糕。

    江水雁就着仅剩的茶水，低头吃着糯米糖糕填饱肚子，很乖。

    穆行舟几下就光了盘子，喉咙微动，就静静坐着。

    “行舟哥哥。”

    “你与我回家吧，好不好？”

    穆行舟很想逃走，可愣是直直撞进明亮不再的泪眼儿中，暗暗狠狠握拳，不敢咬牙切齿，正要张口。

    “你要报仇，我陪你，不靠他们任何人。”江水雁倔强地一抹泪儿，从未如此庄重严肃地说。

    抬头，裴星澜五官紧紧皱在一起，五指插入墨发，可怎么也缓解不了，任凭脑子嗡嗡作响，像是要炸开一般。

    眼睛像敷了满眼油锅刚刚烹炸过的辣椒面，扯不掉的疼，太疼了，生疼生疼的，死去活来地生疼。

    干脆生不如死吧。

    头顶是灰蒙蒙的。

    不对，眼蒙尘灰，成为了灰尘，挥之不去。

    裴星澜不敢眨眼，摸索着来。

    轰隆一声，是西边高阁塌陷。裴星澜忙着躲，逃出一命，眼睛却没躲藏掉。

    耳鸣长长叫嚣着，这烂天烂地，怒意从口腔中长啸而出：“你他妈的！！！”

    这一声，像是不堪结束这场坍塌的余震。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听不出来男女声音的破喉咙，兴奋地咳嗽不停，几欲吐血。

    裴星澜拿起一块虎头大的碎石，带着尘土飞扬，狠狠向着声源地抛掷！

    武功高强的盲人，怒极也抛不准，疯女人虽疯，不傻，见飞石射来，可也没躲。

    带着生气的飞石砸在疯女人的脚边。

    那双光着血肉模糊的脚，脏兮兮粘着尘土，早已看不出本来肤色。

    听得出严重发炎的破喉咙，依旧疯狂嘶哑叫骂：“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你……咳咳！瞅瞅你这幅鬼儿子样子嘞！二愣子嘞！下半身过活的龟孙儿！妈锤儿！呸！活该……”变着花样地爆粗口，各种下流语言层出不穷，似乎也不足以平息怒火万万分之一。

    关键用的还是本地方言。

    裴星澜自认为是下流界的中流砥柱，饶是碰见了这疯女人的疯言疯语，干瞪眼是不行了，眼睛和脑袋正在地狱徘徊，也顾不得嘴上也讨不到好。

    林和风赶到时，见这一番闹剧式的悲剧现场，见裴星澜十分糟糕的状况，暂时按耐不看向旁边，向着对面方向跑过来，忙扶起安声道：“少主，是我。”

    裴星澜一手扶额，一手胡乱指道：“你给额抓住她！搞死她！！整死这个死锤！！嘶哈，疼啊！”

    林和风来见周围，除了在场两个“疯子”，竟无他人，心下疑惑，道：“少主，咱们先寻一处安顿好，随属下来。”

    裴星澜跟着林和风走了两步，又拽住他停下，林和风转头问：“少主还有何吩咐？”

    “我说了，给我搞死她。”

    “少主，您的……”

    “我说了，先整死她！”

    林和风脖颈要害处被人所迫，“你是当个活人，还是当个死了都没人搭理的蠢货情种？你自己选。”裴星澜虽盲，此刻手上功夫不输。

    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还有得活。

    你自己选吧。

    颤抖启唇：“属下遵命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