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它打交道的那几年
繁体版

第三十五章 于绝望中生出的地狱之花

    手术室安静的像葬礼一样,我躺在正中心,死了和活着也没什么区别了。

    我感觉眼前投下了一片阴影,睁开眼睛一看,和尚站到了我的身前:“好好活下去吧,会有报仇的机会的。”

    和尚这一番话本是好心,可是我偏偏嘴里说不出感激的话来:“报仇?我拿什么报仇?我现在灵守尽失,废人一个,遇见它估计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我还能有什么机会呢?”

    又是一阵死寂,和尚长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手术室:“命啊。”

    因为我像死尸一样的配合,手术进行的很快,结束后,我被转到了普通病房,还是上次那家医院,连床位都没变,可是我却已经不是三个月前和和尚斗嘴的我了。

    在床边陪护的还是那个小女警,秦沐生,她好像已经提前接到了通知,知道我发生了什么一样,前两天除了给我喂水逼我吃饭以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直到我在床上死躺着的第三天,她在削苹果的时候突然说:“她们三个的葬礼你要去吗?”

    本来我心如死灰,感觉心里的疼痛大于身体的疼痛无数倍,可是当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哭了,越哭我越憋不住,刚开始还是悄悄的流泪,到后面我根本收不住我的声音,我只觉得委屈,我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为什么要选中我,为什么给了我拯救她们的能力却没给我机会,为什么我没接那通电话,为什么我不能在宿舍多待一天呢?!

    在我嚎啕大哭的时候,秦沐生就静静的坐在我旁边擦眼泪,我知道她是个很善良的姐姐,她告诉我只是想我放下这些,好好生活,可是我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哪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呢。

    哭了半个小时我嗓子也哭哑了,眼泪也哭干了,终于不想哭了,擦了擦眼泪,我想去见见她们。

    我看着秦沐生:“姐姐,带我去看看她们吧。”

    秦沐生眼神里闪过一丝挣扎,我知道这肯定是违反规定的。她的内心看起来天人交战了片刻,最后看着我,几乎是带着祈求:“我带你去,但你答应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好吗?”

    我点点头,努力的挤出一丝微笑。

    等到车驶出地下车库我才知道原来今天在下雨,阴雨绵绵。

    到达郊西公墓的时候,她们三家的人都在,各是一对父母,看起来不过四十二三岁,各个都哭的悲痛欲绝,连头发都白了一茬。我坐在车上,心尖颤痛,但是却哭不出任何一滴眼泪来了。

    我颤声问秦沐生:“她们怎么葬到一块了?张婷在哪儿?”

    秦沐生又挣扎片刻,还是叹了口气告诉了我:“她们对外的死因是凶杀案,尸体都是火化,在这里只是走个形式,骨灰盒都会由她们的父母带回家的。至于张婷,其实她是被害最早的一个,在那天半夜两点她就已经被剥皮鬼剥皮替代了,只是那夜突然发生了跳楼事件再加上张婷的灵魂非常坚韧,导致剥皮鬼消化了很久,所以才在第二天半夜袭击你。”

    我闭上眼,早知道不问了,现在我更后悔自己的不警觉了,从张婷身后丑鬼消失的时候,我就该警惕的。

    深吸了一口气,我打开了车门,脚接触地面的那一刻,我才第一次感觉我还活着。

    我慢慢的朝他们走去,右眼的纱布被雨打湿,像是左眼在替我哭不出任何一滴眼泪的右眼哭一样。走到离他们十米远的地方,哭声一声声震着我的耳朵,我半步无法向前了。我很想摸摸她们的盒子跟她们说声抱歉,请求她们父母的原谅,可是我还没有这个勇气,就算凶手不是我,她们也是因为我而死的,我又怎么好意思再上前一步呢。

    我在那站了很久,一直没人注意到我,直到他们也哭干了眼泪,领头的也不知道谁的妈妈,摸着怀里精致的黑木盒哽咽:“宝贝不怕,妈妈带你回家了。”说完就朝我这条路走来,我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愣愣的站在原地,等待擦肩而过。

    路过我的时候,那个领头妈妈突然站住了,看了看怀里的盒子,又摸了摸我的头:“孩子,生病了吗?快回家吧,我女儿也和你一样大,我看了心疼。”

    我瞬间攥紧了衣袖,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迅速低下了头,领头的妈妈哀叹了一声,带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走了,直到他们走出墓园,我还愣在原地,感受着头上那一抹掌心的温度。。。我还有什么理由不好好活下去呢?

    秦沐生给我打了伞,劝我:“这都快天黑了,回去吧。”

    我叹了口气:“走吧,希望不会连累你。”

    回到病房时,病房里已经坐了好几个人了,李富贵和和尚我认识,其他三个根本没见过,不过此时他们是谁也无所谓了,我已经不算是视灵者了。

    和尚见我湿漉漉的从外面走进来,张嘴就要责骂秦沐生,我提前截住了他:“是我执意要去的,别怪她。”

    和尚看了看我,张开的嘴终究还是闭上了。

    李富贵咳了一声:“这是顾指挥官和总部的两位指导员。”

    我坐到床边点点头:“有什么事吗?”

    其中一个看起来面色不善:“你有两个灵守?”

    我讽刺的笑了笑:“对啊,那又如何?现在一个也没了。”

    那人愤愤的拍了桌子:“大胆!你居然敢隐瞒总部!”

    我摸了摸差点被震聋的耳朵:“别在这大呼小叫,这是医院,你有没有素质?我瞒了就瞒了,现在你说这些也没用了。”

    和尚的眼神有点怪异:“何顾,好好说话。”

    我笑了笑:“我在好好说话啊,而且我已经不是视灵者的人了,请不要对我大呼小叫。”

    那位面色不善的大人物咬了咬牙:“我说你是你就是,还轮不到你做决定!”

    我毫不畏惧的直视回去,说实话我现在是真的什么也不怕:“真有意思,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你们视灵者可以看中的呢?我的命吗?”

    这下连李富贵也听不下去了:“阿顾,别夹枪带棒的了,他们是来帮你的。”

    我一听这话火腾就上来了:“我懂了,是研究时光机器送我回那天晚上的专家是吧?不是就不要对我大呼小叫!我加入视灵者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一个烂三级永远在十几级的超纲怪物跟前晃悠,现在我残废失去价值了,你们别来打扰我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

    我这一番话堵的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说不出话了。寂静了好半晌,那个一直没发话的指导员说话了:“我知道你在怪我们指派给你超纲的任务,明明知道剥皮鬼的行踪却隐瞒你,可是我们都是向死而生的,谁也没有例外啊。”

    我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我是怕别人因我而死你懂吗!?”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那个沉默寡言的指导员拿出一个东西:“这是你的那颗眼珠,我们发现还有灵守残余的痕迹,如果它和你之间还互有感应,它还是会选择你的,只是能力会有所折扣。这是你唯一再次获得力量的机会了,平淡的生活和报仇,你选一个吧。”

    我愣愣的看着玻璃瓶里游着一缕细细的金丝的腐败眼球,没想到我居然还能再见到它,它居然没被剥皮鬼杀死。

    那晚的场景在我面前不断浮现,我的恐惧,悲伤,无助,害怕,愤怒都一一涌上了心头,我真的还要在走上这条向死而生的路吗?

    我沉默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选了,我无法再承受无辜的人因我而死,可是,已死的人我怎么对得起她们呢?

    良久,那个拿玻璃瓶的人叹了口气:“可惜了,它不接受任何人,所以来试试你,既然你不愿意,那就算了吧。视灵者会给你丰厚的补偿金,保你余生富贵的。”

    说着几人都站了起来,眼看着都要走出病房了,我忍不住喊了一声:“我愿意!”

    闻言,几人都得逞的笑了,看来他们是串通好来激我。

    那个刚才还看起来面色不善的指导员态度一下温和了:“何顾同志,不是我们要为难你,实在是怕你没有求生意志啊。人活着,总得为了点什么吧。”

    知道了他们的善意,我的态度也软和下来了:“让我试试吧。”

    我轻轻的拧开瓶口,那缕金丝迫不及待的就从瓶里钻了出来,绕在我被包起来的右手上转了好几圈,又慢悠悠的游到了眼球附近,在左眼附近游荡了好久,像是在安慰我失去的眼睛一样。最终它慢慢的渗进了我的右眼,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只是这熟悉中又有几分陌生,我感觉它发生了变化,但是具体又不知道发生在哪儿。

    直到我的眼前突然闪过袁文和王思思的脸,我大骇,一屁股坐到了床上,房间里的人都被我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我却冷静下来了,我不知是该哭该笑,这算因祸得福呢?还是因福得祸呢?

    我抬头问李富贵:“袁文的灵守能力是什么?”

    李富贵脱口而出:“用灵守幻化形态欺骗鬼怪。”

    就在这一瞬间我对我灵眼的能力有了些猜测,刚开始只是无解压制同等级鬼怪和感应,接触吊死鬼后多了黑暗中视物和无视幻觉的能力,现在又多了王思思的斧力和袁文的幻化形态,想到这我马上催动灵守验证我最想知道的那个猜想。

    妖异的红光在我空洞的左眼处闪烁,这是剥皮鬼的能力,用阴气构建出可供用的躯体!

    我慢慢撕下了眼眶处的绷带,通过玻璃,我看到那个地方还是空洞一片,但是,多了一只剥皮鬼眼睛的红色影子,邪恶,阴冷,疯狂。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来,又笑又哭。

    我咬紧了牙关,拳头攥的指甲都抠进了肉里:“天命顾我,必叫我屠你于无间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