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仙门弹肖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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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看呀,你的影子要消失了

    人影从黑雾中冲出,浑身杀气弥漫,抬手就要朝着那块水晶抓去。

    黑衣符者见目的已经达成,也不再同江秩对峙,转身悄然离去。

    江秩此刻也无暇顾及黑衣符者的动向,脚掌猛然踏地,白金槌在空中蓄势,狠狠砸在炼杀者胸口,将其逼退几步。

    借势转体,白金槌在空中震响,鼓声雷动,无数音浪朝着炼杀者奔袭而去。

    即使在一对一的情况下,江秩也不敢有丝毫放松。同敛息境炼杀者正面交锋,稍有不慎便会丢性命。

    早在五十年前,江秩便同炼杀者有过交锋,感受过同境界下杀气的强悍。

    也正因如此,他才会如此紧张。

    “别发呆!控制跟上,不要让它靠近晚云半步!”

    江秩大喝一声,真气夹杂在声音中,将仍处在呆滞中的弟子给震醒。

    弟子闻言,赶忙往前窜了几步,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强忍着恐惧稳住身体,颤颤巍巍地开始结印。

    法阵骤然升起,厚重光晕不断闪。

    土壤瞬间软化成流体,顺着炼杀者的腿部奔涌向上,将它整个下半身都裹进泥沼之中。

    江秩借机拉开距离,左手法印结于胸前,周身白光翻腾,气势不断向上攀升。

    而在他身前,一面白金大鼓凭空出现,氤氲柔和光晕,其上花纹遍布。

    江秩举起白金槌轻轻敲下,动作轻盈宛如蜻蜓点水。鼓声却足以震天撼地,炸响在平原之上,宛若惊雷。

    音波卷起滔天气浪,形成肉眼可见的气旋,犹如钻头般精确击打在炼杀者的胸口。

    冲击力将炼杀者整个身体都从土壤中连根拔起,如同炮弹一般砸在朔城的城墙之上。

    十多米高的城墙轰然倒塌,砖块和碎石四散纷飞,将炼杀者死死压在废墟之下。

    弟子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开始大口喘息起来。那可是敛息境的杀气威压,她感觉自己的灵魂似乎都快被撕碎了。

    “尚未确定炼杀者死亡,别松懈。”

    江秩额头上早已布满汗珠,刚才那一招消耗了他体内大半真气,应该足以在炼杀者胸口上开个洞了。

    但他仍旧不敢彻底放松,紧紧盯着那堆几人高的废墟,时刻提防着炼杀者挣脱束缚。

    “先固化,再用封符阵给围起来。然后再尝试下联系宗主。”

    弟子回过神来连忙点头,从戒指中取出一把符纸,运转体内真气灌入其中。

    “你做的不错,回去我会特批,让你去幽韵阁三楼挑件法宝。”

    “谢谢,五长老......我现在更希望让师兄师姐能活过来.......”

    弟子轻声叹气,手中法决变换,不断有灵符朝着那堆残垣断壁飞去,形成符阵将废墟围在中央。

    “喂?你还需要多久?”江秩抓住那张飘浮在半空的白色灵符,声音略带几分疲惫。

    “最多半刻钟,情况如何?”传音那头久违的传来回应。

    “啧,情况.......我们被人袭击了,是个符阵双修的好手,会红莲狱。朔城里还有个敛息境的炼杀者,现在已经失去了行动能力。”

    江秩扭头望向正门处,少女安静地躺在地上。从他这个角度看不到血迹,仿佛她只是睡着了。

    “还有......过来给你的弟子收尸。”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下来,江秩能听到尚玉山那头细微的风声,大概是在赶路。

    “万法和这件事脱不了干系,你有什么收获?”江秩率先开口。

    “那群书呆子执意阻拦我进入后殿,所以我没见到老王八的面,不过我有个额外发现。”

    “什么?”

    江秩眉头逐渐皱起,如果尚玉山没有和万法的人起冲突,那中途为什么会失去联系?

    “我在赶来的路上,和一位分神期的剑修有过交手。”尚玉山的声音很平静,像是在叙述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分神期的剑修?”

    江秩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当今修仙界中,分神期修真者的数量屈指可数。而能称得上剑修的,在他的印象里只有两位。

    “莫非是绝剑的那位?”他思考了片刻,朝着尚玉山发问。

    “不,不是她。对方法宝是把没见过的银剑,而并非紫海棠。”尚玉山略作停顿,深深吸气。

    “但他会用剑疯子那套剑法。”

    江秩顿时感觉寒意从背后升腾而起,连同指尖都微微发凉。

    那可是一位分神期的剑修,还会萧然涤尘,无论如何都与绝剑脱不开关系。

    就在江秩思考之时,脚下的地面却突然晃动起来。

    他连忙朝抬头望去,只见朔城内那些游离无主的杀气,此刻却像是找到了目标,骤然涌向那片废墟,不断冲击着符阵。

    “五...五长老!我快控制不住了!”弟子赶忙凝神结印,试图稳定符阵,却只是徒劳。

    “喂?汇报情况!喂!”尚玉山自然是听到了此番动静,语调略显急切。

    “不清楚!但那个炼杀者似乎要突破限制了!”

    江秩赶忙跃身向前,将子弟护在身后。周身真气迅速凝聚而起,形成屏障护在二人身前。

    “你最好快点,我没把握能够弄死这怪物。”他朝着传音那头的尚玉山大吼。

    “五分钟!坚持五分钟!”

    几人高的废墟骤然炸裂开来,尘土与碎石四散纷飞,遮云蔽日,一时间似乎天色都暗了些。

    江秩扬起白金槌奋力击打空气中,漫天烟尘被尽数震散。

    可当他们望向那片废墟时,只看见了零星的碎纸屑,以及半融化状态的墙砖,根本没有炼杀者的影子。

    江秩心中大惊,手中法印猛然变换,护体真气向后延展,将两人包裹在其中,不遗漏任何一个死角。

    汗水从他的鬓角滑落,滴落在脚下的土壤之中。体内真气尚且有些剩余,只要能够防住对方的进攻,他们就能拖到尚玉山赶来。

    就在此时,他只觉眼前一道黑光闪过,炼杀者竟然凭空了出现在他们身后。

    漆黑利爪宛如热刀划开牛油般,轻而易举便撕烂了真气屏障,直奔着弟子的后背贯去,

    江秩瞳孔陡然收缩,那漆黑手臂上的杀气似乎已经凝实,化为了臂铠的模样。

    他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东西,杀气化铠!意味着对方至少也达到了半步铸形境!

    铸形境,炼杀者达到此境,便已能将体内杀气聚为实物。无论是兵器还是铠甲,都能堪比同境界下的法宝。

    他算错了,大错特错。朔城里那些游离杀气,不仅帮对方修复了损伤,更是让其突破到了半步铸形境!

    江秩抡起白金槌便要朝炼杀者砸去,他不能退。无论如何,就算对方在境界足以压制自己,他也必须拖到尚玉山赶来。

    可时间已经来不及了,炼杀者的速度远在他之上。没等江秩攻击落下,利爪便刺入了弟子的后背之中。

    脊椎断裂的声音骤然响起,刹那间鲜血四溅,将江秩残破的白衣染成鲜红。

    弟子嘴唇微张,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内脏破碎,血液奔涌而出,呛满了她的咽喉和声带。

    漆黑利爪抽出,她就这么在江秩面前栽倒下去,再无半点生机。

    他手臂青筋暴起,身上气势猛涨,槌头以流星赶月之势朝着炼杀者砸去。

    可对方身形却忽然化为虚影,黑光闪过,眨眼间便凭空消失不见。

    槌头落到地面之上,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刹那间地动山摇,方圆百米的地面不断下沉,所有土壤尽数迸裂。

    全力一击落空,江秩自然也不好受。他赶忙平复体内真气波动,同时警戒四周,却依旧没有找到炼杀者的身影。

    背后危机感陡然袭来,他没有半点儿犹豫,白金大鼓召唤而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炼杀者的攻击。

    从未感受过的庞大冲击力从法宝上传来,连带着江秩整个人都倒飞出去。

    他猛然踏地,脚掌踩进土壤之中,在地面上拖出一道几丈长的痕迹,这才勉强稳住了身形。

    江秩开始大口喘气,汗水不断滴落。

    白金大鼓对于真气的消耗量相当恐怖,他体内真气已经所剩无几,最多再有一击,对方便能破开他的防御。

    若是继续被动防守,江秩绝对撑不到尚玉山赶来。

    自己要是死了,炼杀者就会立刻融合领域核心。到时候,恐怕就连尚玉山也会觉得棘手。

    如果被它逃走,威胁到其他地区,那就不是几条人命可以解决的事情了。

    所以现在,他只剩下两条路可以选。

    要么自己被炼杀者弄死;要么,不惜代价地弄死它。

    可江秩连锁定炼杀者的位置都做不到,又该怎么朝对方发起进攻?

    唯有一种方法,他只能,也必须赌。

    赌自己能够控制住对方哪怕一秒钟,再赌自己能够抓住这仅有一秒的机会。

    狂风夹杂着黑气奔涌而来,熟悉的危机感在他脑中不断放大。

    来了!

    江秩没有像上次那样用白金大鼓防御,只是仓促地聚成一层真气屏障。

    如同他预料的那般,漆黑手臂毫不费劲便撕开了真气屏障。

    但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反应时间,对于江秩而言已经够了。

    在炼杀者攻击即将命中的那一刹,他猛然偏移身形,让自己的心脏躲开了致命攻击。

    不过也仅此而已了,利爪仍旧是贯穿了他的腹腔,鲜血顺着炼杀者的臂铠流淌而下,在土壤中染开一片鲜红。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江秩左手猛然抓住炼杀者的手臂,让其无法立刻抽手脱身。

    他赌赢了,自己成功控制住了对方。

    接下来,必须抓住这仅有一秒的机会。

    掌中灼烧般的剧痛传来,杀气开始侵蚀他的肌肤。他已经顾不得这些了,右手反握住白金槌高举而起,全力朝着炼杀者的脖颈杵去。

    圆润光滑的槌头,此刻却显得尤为锋利,直直刺入炼杀者左侧肩胛骨之中。

    凄厉的嘶吼声响起,似乎要将江秩的耳膜都震裂。炼杀者抬起另一只手臂就要朝江秩抓去,誓要将其撕成碎片。

    可他又怎么会给对方这个机会,浑身真气猛然灌注到白金槌之中。法宝表面立刻浮现出裂纹,辉光迸裂而出。

    爆炸声骤然响起,白金槌在顷刻间四分五裂,炼杀者肩胛骨处顿时血肉纷飞。

    江秩喷出一口鲜血,引爆法宝对他而言无疑是重创。

    他的右手也好不到哪儿去,无数碎片在爆炸中嵌入了肌肉,血管与筋脉被尽数割断。

    但他仍旧不敢有丝毫停顿,松开已经失去知觉的左手,强忍疼痛猛然抬腿踹在炼杀者胸口,将其击退些许距离。

    鲜血不断从腹部的伤口涌出,江秩的意识已经有些模糊。

    但炼杀者尚未死亡,他必须将计划完成。

    他全力举起左手结出法印,调动起体内那最后那点真气。

    白金大鼓朝着对方飞去,却在途中一分为二,从前后将炼杀者整个身体都包裹起来。

    “给老子,下地狱去吧!”

    江秩用尽最后的力气,左手虚空一握。

    白金大鼓开始猛然收缩,表面的裂纹中爆发冲天白光。

    比先前更为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方圆十米内的空间被笼罩在金属风暴之中。

    惨叫声如此刺耳而凄厉,却在刹那间平息了,不再有任何声响。

    金属风暴骤然熄灭,江秩又是好几口鲜血喷涌而出。又是一次法宝引爆,他的真气已经无法再支撑下去了。

    地面上突兀的多出来个直径十米的大坑,坑中没有尸骸,只有一颗拇指大小的漆黑球体,散发着淡淡的黑气。

    那是炼杀者的内丹,蕴含着其体内最精粹的杀气。不过江秩已经不在乎了,他已经杀了这个怪物,对得起自己那些死去的弟子。

    江秩突然笑了,也不管腹部的伤口,缓缓在坑边坐下,望着天空发愣。

    世界在此刻安静下来,就连那淅淅沥沥的雨声也停了。阴云随着微风而散去,阳光在此刻重新显露出来。

    许多生命重新苏醒,许多生命永远逝去。

    唯有这烈阳是一成不变的。

    看呀,你的影子要消失了。

    “是么?已经午后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