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危险的世道
世界的热闹,并不打搅老百姓波澜不惊的小日子。
八年来,铁刘氏的铁氏切糕生意,渐渐有了起色。
铁氏切糕从最初的惊艳到慢慢普及,如今已经褪去了刚诞生时的神秘面纱,成长为常州府人们的日常美食。
在怀县,几乎家家户户制作切糕,贩卖切糕。
在铁家寨族人及怀城人们不遗余力的吹嘘下,铁氏切糕这块招牌,现在变得越来越有名了。
甚至有常州府的客商不远百里来进货,铁氏切糕已经成为怀城人家喻户晓的美食特产。
铁拐来到这个时代,已然八年。
铁拐全面梳理了一遍自己的处境,重点分析了冤魂一样的隋炀帝杨广和偏安一隅的南隋,看看未来的命运会不会因他而改变。
在中国历史上,隋炀帝是著名的亡国之君,也是公认的“暴君”,古代的各种史评和小说给人们留下隋炀帝一无是处的印象。
但从后世的史料来看,隋炀帝杨广并非等闲之辈。
他征平南陈、北却匈奴,开凿大运河,营建洛阳,制定古代刑罚的最轻法律《大业律》,创立科举,发展对外关系等等……颇有建树。
杨广不仅对国家的统一有着巨大贡献,而且对当时社会经济、政治和文化的发展也有贡献。
如果我们对隋唐的一些史料进行梳理,就不难发现,隋炀帝和唐太宗其实有很多相似之处。
首先是杀兄篡位。
在登上皇位的过程中,唐太宗与隋炀帝都采用非法手段获取皇权。
隋炀帝在一统大业中平陈有功,唐太宗在唐室之中有功,但是二人都不是太子,为了上位,双人均上演了同室操戈的不光彩一幕。
第二是好大喜功。
七世纪初期,高丽占有今天的辽东和朝鲜半岛北部,军事力量逐渐强大的高丽与靺鞨、契丹和突厥构成了对中原王朝的威胁。
隋炀帝和唐太宗都三征高丽,隋炀帝亡国前还在征讨,唐太宗一直征讨到自己去世。
第三是好色淫靡。
隋炀帝好色之事,《隋书》记载有两件,一是伐陈时贪图陈后主的宠妃张丽华,二是隋文帝病重时企图强迫父亲的妃子宣华夫人,这都是存疑之事。
杨广从十五岁迎娶萧氏,死后同葬,自己一生就五个子女。
反观唐太宗,杀夫夺妻的事情经常干,宣武门之变后,还霸占李元吉的妃子杨氏,同年幽州大都督庐江王李瑗造反被诛后,又把李瑗的美姬收为后宫。
第四是拒绝纳谏。
隋炀帝曾公然向大臣虞世南宣告说“我性不欲人谏”,隋炀帝拒谏饰非的行为成为后世的反面教材。
似乎与隋炀帝相反,唐太宗是历代帝王中从谏如流的典范,但是砸掉魏征墓碑的人,也是他。
所以,不少时候唐太宗对于大臣的纳谏是虚心接受,却是坚决不改。
因此,要了解杨广这个人,我们从史料中几乎可以看出,杨广和李世民实在太像了。
但为什么在世人的认知中,隋炀帝就是暴君,唐太宗就是明君呢?
除了成王败寇的成见之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就是唐太宗掌握了话语权。
贞观三年,魏征受太宗之命负责编修《隋书》,为了树立新王朝的合法地位,《隋书》对隋炀帝时期的大事的评述多持否定评价,把隋炀帝打造成一个荒淫无道的暴君,来衬托唐太宗的圣明大度。
更重要的是,唐太宗十分在意史官对于自己言行的记载。
他曾经问兼修史书的房玄龄,为什么修史不给皇帝看?
房玄龄说:史官不虚美,不隐恶,不过你真要看,也没办法。
于是唐太宗执意要看,房玄龄不敢抗争,居然修改《高祖》、《今上实录》,把杀兄、逼父等毁灭人伦的行为,美化为正当防卫、禅让……
诸如此类,我们如果追根究底,就会愈发明白,胜利者不仅拥有话语权,更拥有生杀大权。
所以,对于铁拐来说,这个世界依旧是很危险的,尤其当你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危险便可能随时发生。
铁拐强烈意识到:这个时代的生杀权,实在太草率了!
《隋书》有明确记载,隋炀帝当老大后,对一位叫做安伽陀的术士特别宠信。
为了自我抬高身价,安伽陀常跟隋炀帝说一些耸人听闻的话。
最有名的就是他的一个神预言:“李家的人肯定会成为皇帝“。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差点把隋朝姓李的赶尽杀绝。
最后,三十多个无辜的隋朝李姓大员全被送到了动物园,北唐开国天子李渊,是唯一的例外,你说好巧不巧!
所以,铁拐深知低调行事是人间至理。
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任何超越年龄和心智的奇怪之举,都是自取灭亡。
低调才是生存的基本法则,高调则是杀身之祸的快乐源泉。
或许有看官说:《大业律》不是很牛逼吗?它能够为百姓提供最基本的生存权。
这一点并没有错,《大业律》确实保障了老百姓最低的性命安全,但该死的封建社会,草菅人命、弱肉强食、人吃人依旧是这个时代的主旋律。
铁拐不想冒险,也不敢冒险。
不要成天想着凭借后世知识吊打古人,登上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那都是小说演义(说得我好像不是在写小说似的,哈哈),现实情况远比想象更复杂,更残酷。
时代的知识代差或许有,而且很大,但它就像一个潘多拉的盒子,一旦打开,跑出来的东西,你并不知道是天使还是魔鬼。
所以,知识代差有时候换回来的并不一定是扬名立万,也有可能是性命之忧。
因此,对于冒进所招来的无冕之灾,铁拐目前还承受不了这种巨大的风险和代价,唯有先做好自己的良民角色,把铁氏切糕经营好,够母子俩生活,这才是生存的万全之策。
至于其他,等以后长大再徐徐图之。
事实上,铁拐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减轻铁刘氏的生活重担。
正如铁氏切糕,虽然没有让铁家大富大贵,但也让铁刘氏母子在这艰难的岁月里,活了下来!
这一日,五月五端阳节,也称女儿节。
骄阳初开之际,正是对歌的气节,南方许多地区在五月期间,有对歌求亲的传统。
今天亦是铁喜过世八年忌日。
一大早,铁刘氏母子提着祭品,去了铁喜失事的河段东岸,焚香祷告,祭拜铁喜衣冠冢。
跪在铁喜坟前,铁刘氏哭得伤心欲绝。
铁喜临死前的一幕幕,仿佛就像昨天刚刚发生一般,不断的从铁刘氏脑海中翻过。
铁喜的叮嘱,铁喜的呼唤,铁喜在河中挣扎求生的画面,一时间全部浮上心头。
再联想到这些年一个人独自抚养铁拐的不易,铁刘氏一时间心都要碎了!
看到母亲哭的如此伤心欲绝,铁拐也被感染,如果说这个时空还有什么值得留恋,母亲铁刘氏无疑是最后的牵挂了。
铁拐暗道:不能任由母亲如此伤心的哭下去,如果哭坏了身子就得不偿失了。
这个时代老百姓是生不起病的,许多人家根本请不起郎中;再加上医疗水平一般,老百姓每一次生病,都是在死亡中渡劫。
铁拐收拾下心情,轻声对铁刘氏道:“娘,不要哭了!不如我们去雪峰观,给爹爹求个平安符吧!我见铁有和族正爷爷他们都有平安符。”
铁刘氏轻轻抚摸了一下铁拐的额头,抽泣着柔声道:“你爹爹过世了,不需要平安符。”
不过转念一想,暗道:凭什么过世的人就不能有平安符,我去雪峰观仙人那里求个平安符,保佑我喜哥在地下平安也好啊!
于是铁刘氏又对铁拐道:“我儿说的对,咱们现在便去雪峰观,给你爹爹与你一起求个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