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解神符
古往今来,看热闹的永远不嫌事大。
吉有道长盛邀铁拐破解神符,围观的香客纷纷喊道:“小公子,去啊!难道还怕了他不成。”
“速去速去,小公子,我等为你鼓掌撑腰。”
“铁公子,你倒是去啊,让咱也瞧瞧闻名天下的雪峰观神符。”
……
围观香客说什么的都有,多是鼓励和怂恿之言。
铁拐望了望四周,笑着抱拳道:“大家既然如此热情,小子便斗胆一试,看看咱们雪峰观的神符到底长啥样?”
铁拐心里想到:老子一个小孩子,就算解不出来也无所谓,被老道笑话一番又如何?我最不怕的就是丢人。
此时围观的香客越来越多,听铁拐如此说道,人群爆发出热烈的欢呼。
大家都充满期待,一个半大小子为了低三下四的商贾抱打不平,若是解符成功,那便有好戏瞧咯!
众人多少有些看不惯盛气凌人的雪峰观道士,如今道士们主动邀请铁拐破解神符,尽管不安好心,但如果这小孩童能够顺利破解,那岂不是大大折了雪峰观的面子?
当然大家也明白,想要解开雪峰观神符谈何容易,更何况是个半大小子。
在众人嚷嚷闹闹的呼喊鼓动声中,铁拐和大家一起随吉有道长来到了问道处。
吉有道长在殿中三拜九叩后,从道德天君像前拿起一道陈旧的神符。
雪峰观的神符极其简单,跟普通庙裡求取的护身保平安符令差不多,就是用硃砂画出来的符乩,只不过这道符是广成子亲手绘制,因此意义非凡。
吉有道长轻轻解开神符,双手高高捧起递给铁拐,道:“铁施主,神符已取,请您赐教。”
铁拐接过神符打开符面之后,只见上面写着“天圆地方”四个字,并无他物。
铁拐一愣,暗道:“这是何意?”
吉有道长看到铁拐此时的表情,心里冷笑,表面却默不做声,暗道:让你小子知道什么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吉有道长得意的表情,最终还是写到了脸上,那是一种等着看笑话的戏谑,人在得意忘形的状态下,表情会自然流露。
围观香客刚开始还志趣满满,从廖四被欺负,到铁拐仗义执言,再到嚷嚷着解神符,大家心里均有杀杀雪峰观风头的同仇敌忾之气。
然而待到神符打开,铁拐表情凝重,再加上吉有道长神色轻松,大伙儿心中一凉,纷纷暗道:看来小孩子遇到难题了,没热闹可瞧咯!
是啊!雪峰观的神符岂能说解便解,众人心里无奈想到。
有些站在前首的香客,看清神符上的“天圆地方”四个字,心里更是沮丧:这是何意?难怪雪峰观香火鼎盛,他们做出来的神符自然极难,岂是我等凡夫俗子能够解开?
廖四最是着急,一切事由皆因他而起,他最希望铁拐能够解出神符。
廖四看到铁拐在低头沉思,焦急道:“铁公子,你一定可以解出来。”
铁拐低头不答,暗自想道:雪峰观这个符面究竟是什么意思?天圆地方,难道广成子是想丈量天地间的距离?
铁拐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的内心想法,暗道:丈量天地距离明显超纲了,古人不可能有这么不切实际的想法;难道神符想阐明儒道关系?按理说,圆代表中国道家通变、趋时的学问;方代表中国儒家人格修养的理想境界,智欲其圆道,行欲其方正,圆方互容,儒道互补;所以天圆地方四个字,基本构成了中国传统文化的主体精神,正所谓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莫非广成子想阐述这个道理?
铁拐想了一下,再次否定了自己,暗道:这更加不可能,广成子大名鼎鼎,是这个时代的大学问家,他就算再无聊,也不可能去研究这么低端的学说;可是,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神符四个字到底想表达什么呢?
铁拐冥思苦想,不得其法。
看到铁拐吃瘪,吉有道长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暗道:让你知道我们雪峰观的厉害!
吉有道长脸上笑意甚浓,故意拱手问道:“铁施主,可有解法?”
铁拐看了一眼吉有道长,见此人脸色狡黠,志得意满,心中颇有些不服气。
铁拐嘟了嘟嘴,忽然脑海灵机一动,心中狂喜不已,暗道:地心说啊!没错,就是地心说,广成子一定怀疑天圆地方,又不敢明目张胆的反对,更没有直接证据证实天圆地方是伪学,于是搞出这么个神符,神神叨叨的迷惑世人,纯粹是为自己打掩护。
铁拐心中想到:这个广成子真是太鸡贼了,哈哈,搞那么多名堂原来是为了破解自己的学术难题,亏这些不明所以的徒子徒孙还把它当作神符,哈哈,笑死人了!广成子一定研究过西汉末年的《尚书纬·考灵曜》,地有四游而人不自知……所以才会想出这个办法表明学术观点,同时求助世人破解学术难题。
铁拐心中愈发笃定,暗道:若是这样,我就有法子对付他们了,哈哈!真是没想到,这个广成子还是个天文学者,差点被他带偏了!
吉有道长一直在观察铁拐的表情,从刚开始看到铁拐眉头紧锁,到后来慢慢变成沉思,最后嘴角微微上扬,似有领悟的模样。
吉有道长心里打鼓,暗道:莫非此子果真不同凡响?神符出世十多年,尚未有一人道破其中之意,连师祖都语焉不详,他一个半大小子岂能识破其中奥妙?莫非他有神灵相助?
围观香客亦在沉默和紧张中等待着铁拐的答案,世人皆喜逆袭反转的故事,这个长相普通穿着普通的孩子,如果真能解开神符背后的秘密,那岂不是一段佳话!
当香客看到铁拐面露微笑,心想应该是有了答案,于是鼓噪道:“小公子,你必然是想出了破解之法,说出来让大家瞻仰一番。”
铁拐拱拱手,道:“破解之法谈不上,不过小子斗胆说几句,以便对应神符的四个字,也不知道对是不对?”
吉有道长道:“铁施主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铁拐道:“可有纸笔?”
吉有道长命清见取来纸笔,铁拐想了想道:“有些字不会写,道长能代劳吗?”
铁拐不是不会写字,而是这年头的繁体字他还没有系统的学过,“东邪西毒”就搞出了笑话,万一再被有心人发现,可就麻烦了。
众人听到铁拐不会写字哄堂大笑,问道处的正堂充满了欢乐。
吉有道长微微一笑,道:“铁施主年纪尚幼,许些字不会写,实属正常不过。”
吉有道长还算有些气魄,输人不输阵,于是拿起笔,等待铁拐的破解之法。
铁拐再次拱手谢道:“那就有劳道长了,我的对应之句是,橘子落地潮起潮落万有引力。”
吉有道长写完轻轻念了一遍,一边思索一边问道:“橘子落地潮起潮落万有引力?铁施主,这就……完了?”
围观香客听到吉有道长念完这十二个字,大家一头雾水,不解其中之意。
吉有道长也是一头雾水,继续追问道:“铁施主,这十二字,可有注解?”
铁拐轻轻摇头,道:“十二字就是注解,知者自会自知,不知者,就算解释也是不知。”
铁拐对应神符中的天圆地方,实际上就是推翻地心说的万有引力。
人类对地心说这个天文学的世纪难题,其认识依次经历了地心说、日心说和万有引力三个阶段,这是众所周知的历史事实,其中更蕴含了非常深刻的人类认知模式。
万有引力将自然界任何两个物体都是相互吸引的原理,进行了科学归纳和总结,使得日心说获得了更加稳固的科学基础。
所以,万有引力实际上也是破解地心说最直接的科学定律。
研究过地心说,尤其针对怀疑地心说的人来说,万有引力一点就通。
因此,铁拐的十二字箴言,懂的人一眼便能看穿,不懂的人即便你如何解释,他也听不明白。
只不过铁拐害怕南方人没见过苹果,于是把苹果改成了更为常见的橘子。
但是,地球引力产生的橘子自由落体和月球引力引发的潮汐变化,足以将地心说推翻,这是最简单不过的直接证据。
围观香客见铁拐不肯说出注解,还以为他胡编乱造,再加上自承不会写字,于是有人喊道;“小公子,你可不能随便瞎编个答解愚弄我等,这十二字除了潮起潮落有些雅致之外,其他可是牛头不对马嘴哦!”
铁拐笑而不语,心里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再解释便是异端邪说,搞不好会给自己带来麻烦。
解神符不过被逼无奈,已然属于冒险之举,以铁拐小心谨慎的性格,当然不会再自取烦恼。
围观香客不乏识字之人和文采之士,但万有引力显然超出了他们的认知,他们听得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有人不忍看到铁拐失了颜面,鼓励道:“小公子年纪轻轻便能写出诗文,已经很了不起了!”
原来他们是从文学角度看待铁拐的解答,这让铁拐多少有些哭笑不得。
另有人追问道:“道长,神符的正确之答何如?”
围观香客十分好奇雪峰观的正确解答,于是纷纷向吉有道长投去期待的眼神。
那知吉有道长却道:“本观亦无正确之答。”
此言一出,大家再次闹哄起来:这下好了,连正确解答都没有,谁对谁错,岂能分辨?
铁拐感觉今天的闹剧应该到此结束了,是时候离开此地;对他来说,答案究竟如何?自己的解答到底对或不对,都无所谓。
铁拐朝众人拱拱手,道:“答解神符本就非常人可为,再加上乃我雪峰观的神符,自然难上加难;小子不自量力斗胆献丑,解不出答案亦是常事,小子在此感激各位叔伯乡亲的鼎力相助。”
吉有道长看到铁拐自承解答不了神符,等于为雪峰观扳回一局,于是拱拱手礼貌的向铁拐回礼。
围观香客见没热闹看了,七嘴八舌一番之后,便三三两两散了。
廖四颇为惋惜,铁拐没有解出神符的正确之答,他最是着急。
廖四好心安慰道:“铁公子,你不必放在心上,雪峰观的神符自然是极难的;总之,今天谢谢你。”
铁拐微微一笑,拍拍廖四后背,道:“你倒是好心。”
铁拐又朝铁刘氏道:“娘,我们走吧!”说完拉着铁刘氏的手,转身欲走。
吉有道长此时却唤住了铁拐,道:“铁施主请留步。”
铁拐回头疑惑道:“道长还有何吩咐?”
吉有道长道:“吩咐不敢当,方才贫道已命弟子清见,将铁公子的答解送呈师祖,如今师尊尚未回话,还望铁施主稍歇片刻;若是师祖问起,贫道也可随时找到铁施主。”
对于铁拐的解答,吉有道长总有些拿不准,他觉得铁拐神色神秘,解答也非常的蹊跷,于是悄悄命人把答案送呈师祖,以防万一。
铁拐微微一笑,道:“小子无端猜测,道长不必当真,此刻天色将晚,就不打搅道长清修了。”
吉有道长见挽留不住铁拐,估计师祖也不会理会铁拐的答解,等也是白等,于是道:“那贫道就不强留了,这是一张本观的平安符,铁施主今日既然特来求符,岂能空手而归?”
铁拐接过吉有道长的平安符,看了一眼后拱手道:“那就多谢道长,告辞了!”
铁拐说完,与廖四匆匆道别,便拉着铁刘氏的手,飘然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