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来？想起来什么？我是忘记了什么吗？“你们认识这人？”我问。

    听闻我这样说，我爸和我妈反而对视了一下，皱紧了眉头，反问我：“你不认识是怎么画出来的？”

    这一下可把我给问蒙了？难道我应该认识这个人？或者说我曾经见过被我忘记了？可是，我的父母怎么会只看半张脸就能认出来？除非是他们很熟悉的人！

    但是我很纠结该怎么解释我是如何看到这半张脸的。“你们告诉我，我来回忆看看。看能不能记起来。”我以退为进。

    我爸犹豫了一下说：“先吃饭吧。”于是便从柜子里掏出了一瓶二锅头，和一个杯子。我妈也没说什么，默默地坐下。看着平时不在家喝酒的我爸，还有竟然没有阻拦的我妈，我推测接下来的故事可能会有些沉重。

    我爸自斟自饮了一杯，打开了话匣子。

    那是很久以前事了，你爷爷在老家是一位地主，你大伯父，二伯父出生时候家境殷实，虽然那时候战争年代，但是对于老家那么偏远村落，却是件幸运的事，似乎巧妙的躲过了战争。所以你爷爷和奶奶又接连生了6个女儿。

    那时候你大伯父二伯父都被爷爷送到部队，我刚满16岁也被送去当兵。我还有个妹妹，比我小2岁，可以说从出生就一直过得很苦，你奶奶特别心疼她。总是抱着宠着。后来，家里当兵的男孩都分配了好的工作单位，你爷爷由于没有苛待农户，成为了当地的村长。

    我呢在部队驻扎地经人介绍认识了你的母亲，转业后留在了当地。只是逢年过节会带你一起回家探望。

    你每次跟我回老家都很开心，屁颠屁颠的追在你小姑后面。还老缠着你大伯父媳妇，让她抱你。你特别有女人缘，加上家里的姑姑多，住的又近，所以每次回去，都争着带你去各家玩。

    有一次过年，你爷爷的弟弟，就是你二爷爷突然病重，你爷爷就带着我和你大伯父去探望。遇到大雪就没有及时赶回来。

    可能你是玩的太疯了，也不知从谁家回来，你就开始发烧，你的姑姑们嫁过人的都回各自的婆家了，家里就你大伯母，你妈和你小姑姑照顾你。

    那次你烧得厉害，烧直说胡话。你妈急得心慌，加上本来就不是很适应南方湿冷天气，所以你妈也急病了。于是你小姑在家里看护你妈，你大伯母就背着你，冒雪走了十几里山路去医生家里打针。由于那时候这里很偏僻，医生家里也不能过夜，于是打完针之后，她又连夜背着你回到家。

    第二天，你就退烧了，但是你大伯母却倒下了。一直病到大年初四，就突然去世了。

    从那以后，你小姑也离开家了，直到后来带回了一个小女孩。

    讲到这，我爸又喝了一口酒，似是不想继续说了。

    我的记忆中，确实有被人背着一直走路的印象，只是那人是谁我不知道，以前小的时候，央求父母背着抱着，可总不能如愿，而那次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可能就是被背了许久的缘故。

    我问道：“大伯母是怎么病倒的？”对于生病几天就去世的事情，我还是难以相信。当时的医疗条件也不至于如此。

    我爸继续说道：“你大伯父说你大伯母本来就患病，腹部积水，之前一直在吃药看病，医生说，只要熬过那个年，开春就能好……谁知道，病发的那么快！”

    怪不得，这下我似乎明白了，为何我的父母对于我大伯父的两个儿子的衣食住行那么上心照顾。原来是源于对大伯母的愧疚。可是，还没说到那个孩子？我继续追问。

    “你小姑离开家，也挺突然的，我们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你大伯母刚刚去世她就走了，平日里他们很亲近。我们都认为她可能是受不了打击。大概过了几年，我也是偶然回去才得知，她带回来一个孩子让你奶奶帮忙照顾，说是自己的孩子，自己和孩子的父亲分开了。其他的也没有多说，然后也不想多待，没多久她就又走了。你奶奶平时最宠爱她，也没有多问，一直把这个女孩养到了5岁。”

    对于这个孩子我有模糊的印象。奶奶总是抱着她，给她穿十分花哨的衣服。我还记得她曾经带我在老家的仓库里翻找一些破烂，有一次趁父母午睡的时候，我们在仓库里找到一个温度计，就是带红色水柱的那种，她也不知从哪里拿到的打火机，烤着温度计给我看那上升的水柱。我记得我们玩的十分开心，却被我妈突然打断，生气的夺走了打火器。其他的我就不记得了。现在想起来，确实是一件很危险的事情……不过5岁的孩子真的可以做出这些事吗？这么算起来，我当时也得7-8岁了吧。

    我妈说她不记得这件事，只是她不喜欢那孩子的眼神，似乎有种透过骨头的阴冷感。当然，这么形容一个孩子还是挺过分的，所以，我妈和我奶奶的关系就不太好，也不怎么再跟我们回老家。

    “那个女孩就是这幅画上的人吗？”我问道。

    我爸和我妈对视了一眼。摇了摇头。我妈开口说道：“我对那个孩子的印象很深刻，虽然见的次数很少，但可以确定不是她。这幅画，我们是从你身上见到的。那次我没有跟着一起回老家，你爸带着你回去过暑假，你和那个女孩一起玩，一直到吃晚饭也不见你，只有你小妹妹，就是那个女孩自己回来了。你爷爷奶奶才让你爸去找，各家找了一遍都没找到，后来接到那个医生的电话，说你在他那。”

    我爸继续说到，他不想我妈继续回忆，看样子因为这事，他受了不少年的埋怨：“我借了你大伯父的摩托车，到医生家之后，你就躺在那输液。手里攥着这幅画。”

    “那个女孩，我的小妹妹呢？为什么她自己回去了？”我急切地问。

    “我们也不知道，医生说是有一个男人把你送到他家门口，医生记得你，知道你是上次大伯母带来的，他印象深刻，所以才把电话打到了你大伯父家里。等我把你叫醒，你就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你都不记得你小妹妹在哪玩，玩的什么。那次之后，我就赶紧带你回来了。等到我再回老家的时候，你小妹妹也不见了。听你奶奶说，你小妹妹被他爸爸借走去城里上学。”

    我忽然意识这个故事线条很模糊，似乎有哪里解释不通。“我小姑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呢？”我现在知道的是我小姑很早就去世了，可是我怎么知道的？又是什么时候去世的？竟无从知晓。似乎这个讯息原本就是在我脑子里的。

    我父母此时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像是他们也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我妈对着我爸开口道：“我是听你回来告诉我的。”

    我爸犹豫了一下：“我是听我妈说的。具体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清楚。现在也不好问。”我爷爷奶奶去年已经去世了，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也就只可能是我大伯父了。只是我大伯父后来又娶了一个大伯母，他的两个儿子似乎不是很喜欢这个继母，常常跟我爸妈抱怨，所以他们兄弟也就逐渐疏于联络，因为这件事突然提问，确实有些不好开口。但是，在我的央求下，我爸还是拨通了我大伯父的号码。

    两人寒暄的时候，我扒了几口饭菜，等我爸挂了电话，我急切的询问结果。我爸摇了摇头：“他知道的和我一样，好像就是你奶奶自己知道。你小姑以前往家里打电话也只和你奶奶联系。”

    线索就这么断了，他们对这幅画的印象深刻并不是对画上的人印象深刻。那这，到底是怎么印在我的脑海中的呢？这幅画又是怎么到我手上的？我的小姑是如何去世的？我的小妹妹究竟是不是跟她爸爸走了？我又是怎么被送到医生家的？这一连串的问题，似乎都没有答案？

    加上今天遇到的奇怪事情，我既然失去了关于这幅画的记忆，为何今天又能闪现？我确定我的身体没有异常，可我为什么摸了一下雕塑就会突然晕倒？那这个突然出现在气象站雕塑上的男人又是怎么一回事？还有就是为何警察要询问我的看法？

    想到这，我的头快被烧干了。我又去洗了个澡。躺到床上瞬间就失去了意识。

    等到闹钟响起已经7点了，我妈照例没敲门就推门进来，把我摇醒。对了，今天还要上班……

    虽然我上班时间不长，只是实习，但是上班确实可以忘却所有烦恼。因为没有什么烦恼比上班还要烦。

    昨日还疲惫不堪的我，经过一晚上的休息竟然精神抖擞。到达办公室，我又是第一名。打扫完领导办公室，周主任就进门了。“周主任早上好！”我礼貌的问好。

    周主任一如既往的对我点头微笑，寒暄道“昨天还好吧。身体怎么样？没恢复好的话该请假就请假，别勉强！”

    “没事的，睡一觉就好了。”

    “哦，那就好，对了，昨天领导还催了稿子的事，我呢帮你解释了一下，今天发，不着急。”周主任巧妙的催我稿件的事情。他不提我都忘了。

    “好的，感谢主任，今天上午我就整理出来给您审核！”我信誓旦旦的说道。

    周主任满意的点了点头。

    按照常规，文稿十分好写，框架搭建起来，修改下人名、职务，最后再上个高度就可以了，加上今天也没什么会议，1个小时不到，我就整理好了文稿。但是，我并没有发给周主任。而是挑选起照片来。

    我把相机里的照片一一导出，一张一张仔细检查着。除了向队长的眼睛看向的方向有些不对，其他的没什么异常。还有一张像是我晕倒时候，手指不小心按在了快门之上，一连拍了好几张那个雕塑。只是有些拖影，看起来十分模糊。不过没有关系，我用绘图软件修复了照片，还用几张照片拼合出一个几秒的视频。

    确实就是我仰面栽倒时的雕塑画面。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呢？我一遍遍看着。

    这时已经快到中午11点，周主任来到我的座位旁，看到我在聚精会神的看一段模糊没有内容的视频，皱了皱眉头，问到：“这是什么？UFO？”这是他能想到最可能的画面了。

    我被他突然地发问吓了一跳，赶忙起身。解释道：“周主任，这是昨天拍的照片，有几张的部分区域拍的不太清晰，我想着看能不能修复，用软件局部替换一下。”我看周主任没有听懂，又解释说：“就是把可用画面剪裁出来，然后再P到原图中。插入到文稿里就好了。”

    “哦——”周主任恍然大悟。“果然还得是年轻人，高科技！”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不着急，下午上班给我就行。”说着便向食堂的方向走去。

    我快速坐下，把图片插入到文档里，检索了一下文字以及排版，打印了一份，送到了周主任的办公桌上。又保存了一份在自己的聊天对话框中。周主任虽然嘴上说着要节能降耗，实现无纸化办公，但其实他十分不擅长使用办公软件，手机也只会斗地主，所以一般的文字稿件也都是在纸质文件上一遍遍的修改。

    弄完这些，把视频和照片发到了我的手机上。吃完饭仍然坐在位子上反复观看。

    到底是哪里有问题呢？

    人吃饱就更容易犯困，加上午休时间周围很安静。我的眼皮很快就不受控制，当我困的睁不开眼，正打算放弃抵抗困意时，我突然察觉是哪里不对劲了！我回忆起昨天高队长给我看的那个监控画面，与我拍到的这个雕塑，有个共同点，就是底座上都没有暗红色的痕迹！可是我是看到那个痕迹用手触摸才晕倒的！所以问题出现在那个痕迹上面！我立马清醒了过来，找到高队长的联系方式，正要把我的发现汇报给他。

    正当我点击发送的时候，突然手机电话震动起来，吓我一跳。差点把手机甩出去。为了不打扰其他人休息，我赶忙蹑手蹑脚的跑到走道尽头才接通了电话。“高队长，你好！”我打招呼，可对方并没有心情和我寒暄。

    “别说了，给你说个事，你昨天提到的小女孩找到了！”

    “什么！真的找到了！”

    “是的，你要不要来一趟。”

    “可是，我还要上班。”我很纠结。

    对方沉默了一会。我怕开罪他，想先说出我的发现，这时，他那边手机响了一下，似乎刚刚收到一条信息。随后他问我，“你这发的是什么？什么痕迹？”

    “我是说，雕塑底座上是不是有块暗红色的痕迹？”

    “痕迹？没有吧，我确定下。”

    我听到电话那头细细碎碎的杂音，像是在翻找什么。不一会，高队长就开口说：“照片和监控上没有看到你说的什么暗红色的痕迹，向队长那边给我回复也没有看到痕迹，他刚才又去确认了一下，确实没有。”

    那我看到的是什么？我愣在原地。

    “这样，你几点下班，我去接你。”高队长干脆说道。

    等到下午5点半，我准时走出办公室，和周主任一乘坐了一趟电梯，平时，我可是尽量避免踩点下班的，周主任似乎有些诧异，但是也没说什么。等到看到门口停着的一辆黑色的SUV，一眼就看到坐在车上的高队长，我快步走过去，打开车门坐在了副驾上。“办公环境真好！”高队长由衷的赞叹道。

    不一会，我们就抵达了郊区一个医院样子的地方。说是医院比医院要空旷一些，更像是一个住院处。高队长把我带到一个四处都封上网格的房间内，像是一个巨大的笼子。我感觉十分的不舒服。

    一个小孩在一个护士打扮的中年妇女的带领下来到了我们的面前。这孩子低着头，紧紧的抱着一个黑黢黢的背包。高队长看了我一眼，示意这就是他们找到的孩子，然后蹲下身，昂头看着这个孩子。我也学着高队长的样子，蹲下身，望向这个孩子。那孩子也望着我们，并没有躲闪的眼神，只是飞快的在我们两个的脸上扫了一眼，紧接着很快又把头深深地低了下去，埋在胸口。高队长对着牵着孩子的护士说：“先休息吧。”于是，护士便把那孩子带出了房间。

    我和高队长也走到院外，高队长递给我一支香烟，我说：“戒了”，便拒绝了。

    高队长也没介意，问我：“怎么样，是你所看到的那个孩子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现在也搞不清楚我见到的是不是这个孩子。而且，我也没办法向高队长说明我家里的那些事情。只能说：“我不确定。”

    高队长点点头，他似乎对我的这个回答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昨天你说看到个孩子的事情，我就安排人四处搜查，向队长那边也配合翻看了监控。监控里并还没有拍到什么，但是在山下的居民那打听到确实有个孩子。因为发现的时候是凌晨，一对卖早点的夫妇早起准备的时候发现她躲在山脚。于是便收留她住下了，天亮才送到的最近的派出所。派出所的民警问她叫什么从哪里来，她什么也不说，一时半刻也联系不到她的家人所以就给送到了这里——公安系统的临时收容所。看到她手上的背包了吗，死活不肯松手，一直抱着。谁要都不给。就这收容所的医生检查身体的时候，怕有什么危险物品，她更是发了疯似的护着，到现在都没放下戒备。你怎么看？”

    “有个问题我可以问吗？”我小心翼翼的请示道。

    “说，不要这么紧张。”高队长拍了拍我的肩膀。

    “有没有可能，她认识昨天那个男人？是不是可以把那个男人的照片给她看看？在同一个地方出现太凑巧了吧。”高队长突然表情诡异的冲我一笑。吐了口香烟：“当然，当然看了。”

    “然后呢？”我追问道。

    “嗯……”高队长拖长了声音，半天没有说话。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汇。“然后，没什么，就看了一眼，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

    “这也太奇怪了吧！同一个地方、同一天突然出现！然后男人死了，小女孩跑了？我还遇到……”越说我越感觉不对劲。这似乎是在给我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