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吻你,你不会昏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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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西院

    地处西校门里的西院住宅区分新、旧两部分。“旧西院”(北面五排)建于1924年,总共20个单元,合计3,131平方米;1933年又扩建十个单元,计2,312平方米,史称“新西院”。“新西院”建成后,与“旧西院”统编了门牌号,一直延用至今。从“旧西院”建成起,在校任职、任教的一些著名学者即开始在这里定居,如王国维(16、18号)、陈寅恪(36号)、朱自清(45号)、闻一多(46号)、熊庆来(31号)、杨武之(11号)、顾毓琇(16号)、雷海宗(37号)、陈达(35号)、李继侗(32号)、陈桢(13号)、吴晗(12号)等都曾先后在此居住,围绕这些名人,许多“名事”也出在西院。(引自黄延复《京宸园风物志》)

    而这些泛黄的老照片上的景物、男女,都带着那个时代典型的校园气息。

    而吴组缃先生回忆,京宸一般也有四通八达的水,说到水最富丽的是三面河环一面巨厦的荷池,富于野趣就该数西院长着芦苇的水田了。

    西院老16与18号是王国维先生旧居,两院各有朝南正房三间,左右各一偏房,是典型北方式建筑,红漆门窗、灰色瓦顶,在书房中南窗下放一书桌,三面墙壁都是书架,放满线装书。书房在16号院西屋,家人都住18号,所以书房是安静的,王国维先生就在书房里潜心工作。在这里写了蒙古史、西北地理等方面的许多论文,校批了不少书籍。

    1929年秋,算学系教授杨武之先生携妻、子,一家三口搬入京宸园西院十九号,那是西院东北角上的一所四合院。西院于30年代向南方扩建后,门牌改为十一号。在这里,杨先生的其他几个孩子陆续诞生,一家人度过了八年平静美好的生活,这八年也是杨武之学术上最见成果的八年。直至晚年,他依旧对这段人生的黄金时期念念不忘,向三子振汉说“北平京宸园西院十一号是一定不会想不起来的,七七事迹前几天还在西院十一号里搭凉棚呢。”

    物理学家杨振宁与雕塑家熊秉明是终生好友。儿时的熊秉明画幻灯片,杨振宁自制幻灯机放给其他孩子看的场景,深留在杨振宁的父亲,京宸算学系教授杨武之记忆里。而熊秉明的父亲熊庆来先生,则是算学系主任。两家同住西院,又是通家之好的同事、朋友,这美好的感情自然泽及了他们的下一代。而同住西院的美学家邓以蜇先生之子,后来的两弹元勋邓稼先,更是杨振宁一生的好友、物理学的知音。邓稼先去世后,杨振宁深情地把父亲最爱的《中国男儿》这首气壮山河的歌曲献给邓稼先。

    熊庆来先生最爱陶渊明。他喜欢菊花。住京宸园西院时,每到秋初,便向学校的花房订十数盆各色的菊花放在石阶的两旁,一两个月,院里充满“秋菊有佳色”的氛围。

    “菊缘”是熊夫人的名字。他们同年同月生。熊夫人生于9月11日,所以一向合并了在一天庆祝生日:9月10日。庆祝的方式其实很简单。头天晚上熊夫人亲自和面擀面,面粉里不掺水,全用鸡蛋,擀得极薄,切得极匀,放在湿布下,留待第二天用。鸡选上等的,炖出做汤。一家人就在温暖快活的气氛中围桌享用这鸡丝寿面。“鸡肉、面条、鸡汤都透着、闪着浅浅的明亮的金色。经过母亲的慈心巧手,使滋味的精美与纯粹升到象征的境地,铭记在我们幼小的心上。我们以为那是人间无上的美味,远远超越一切豪奢的蛮腻”。这洋溢着母性光辉的,意义深远的鸡汤面,在一生寄居海外的雕塑家熊秉明心目中,和“平实而诚笃,刚健而从容,谦逊而磅礴地进行”父亲精神的道德力同出一辙。

    而陈寅恪先生到京宸执教至抗日战争爆发前的日子,也是他一生中最为安定的时光。陈流求回忆:

    我在六至八岁前后,家住在新西院三十六号,是一幢中西式平房不大的宅院,家里时有校内师生来叙谈,其中往来最密切的为吴宓伯父。记得吴伯伯常在晚饭后和父亲在西院宅间小路上散步,或在家中起居室随意交谈、争论问题,毫不拘束,在孩子眼中不像是家里来了客人,而像是家中的伯父、叔父一般,所以我也不再怯生,虽然听不懂大人的话语,有时也掺和进去玩耍或者问东问西,通常交谈时间不长,吴伯父就告辞了,父亲又回到书房。

    记得母亲曾告诉过我,那时吴伯父家眷不住在京宸,一次吴伯父小恙,母亲带着我到吴伯父住所探望并送点熟食。吴伯父与另一位教师家合住在旧西院中。印象屋里陈设除了书桌,多是书柜、书架,有点近似父亲书房模样,其他的家具比我家还要简单。

    一段时间,吴伯伯时常参加我家的晚餐,他总用很不纯正的普通话口音,慈祥地与我们姐妹说说话,因此我们都和他比较亲近。记忆最深的事是一次吴伯父邀我们全家到京宸园教职员食堂去吃西餐,父母原来不允许我和妹妹前往,经吴伯父一再说情才破例同意我们一同赴约,这是我出生以来第一次到餐馆吃饭,为这顿晚餐我高兴了好几天,也记住了几十年。从孩提时起,我已经明白吴宓伯父不仅是父亲的挚友,和我们全家关系也很不一般。

    1952年,唐绍明家迁往西院居住,房子正是陈寅恪先生战前住过的旧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