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性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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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她在推开门的刹那,看到一个身影正站在室外的马场内,和那些休息的马匹们不知在说些什么。

    这深更半夜的不在屋内睡觉,却站在一群脏兮兮的马群中嘀嘀咕咕,不是小贼就是有病。

    但是马姑娘却没想到她也同样在这深夜里,站在这马群之中。

    虽然她有自己的理由,是为了一个自己关心的对象。

    但先下这个人会不会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月光打在地上显得四处都冷冰冰的。

    那个身影高高瘦瘦,穿着件窄腰带的玄色短衫,在夜色中浑身流露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

    但是那些站在四处的马却觉察不到他流露出的冷意,其中一匹棕色的老马居然还用头蹭了蹭他垂着的手臂。

    马姑娘不是马,她一点也不想靠近那个人,但是她又没有选择。

    因为在她一出门发现马房有人的时候就下意识的转身从外面锁上了屋门。

    而屋门随后发出‘咣’的一声碰撞声又吸引了站在马群中的那个身影。

    他抬起头,向着声音的方向望过来。

    马姑娘心中暗骂了一句屋内的两人,继而抬起脚向这个冷冷的身影走去。

    “蓝先生,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闲逛?不知多福楼的事情有没有已经通知到你呢?”

    她虽然认识这个人,但是却不叫他的名字,只用他在多福楼时的称呼。

    穿着一身黑衣服的蓝先生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缓缓抚摸手边的棕色马匹,手上的动作一下一下的居然又轻又温柔。

    马姑娘真不想继续理他,但是又不能不理,因为不知他有没有看见自己从屋内走出,也不知他在这里做什么又要呆多久。

    她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了过去,停在一人一马前:“蓝先生喜欢马?”

    “你应该知道我是个行伍之人。”蓝先生冷冷的说。

    “我只是好奇为什么先生会在这个时候来看马。”马姑娘道。

    蓝先生又抬起头看着她:“难道你在这里出现不是更奇怪吗?”

    确实,这蓝先生好歹住在这里,平时又是个与马为伴的人,他想什么时候来看马,好像都不是太离谱。

    但是马姑娘自己作为一个深居多福楼内的账房姑娘,却在这个时候跑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地方来看一群毫无关系的马,实在是没法解释的通。

    但马姑娘偏偏解释了。

    “我来找人,找成吉。看到这边有个屋子,想他是不是躲在这里,却发现门从外面被店家锁住了。他应该在别的什么地方吧。”

    “那个惯用刀子的厨子吗?他下午倒是来过,说宴席推迟后就离开了。”

    蓝先生看人一般会先看他的手。

    从一个人手上能看出很多事。

    比如他有没有力气,平时靠什么生活,习惯用左手还是右手,擅于用什么工具,以及有没有威胁。

    此时,他垂眼向马姑娘的双手望去。

    马姑娘的手并不纤巧,皮肤虽然不粗糙,但也说不上细嫩,看得出是一双要靠自己养活自己的手。

    小指和食指的第一节都有些怪异粗大肿胀,皮肤微微泛红。

    蓝先生知道是什么让这双手变成这样。

    是寒冷,不能躲避的寒冷。

    他在外征战的时候,身边的人包括他自己都经历过双手被反复冻伤的时候。

    那种深入心底却无法去挠的痒,和自此以后每年都会复发的红肿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是会导致这冻伤的寒冷,那种令手脚麻木的疼痛,浑身发着抖的冰冻。

    他还记得自己身边带着的一个小兵,在最冷的那个夜里突然吐着白气说自己感觉不冷了,然后就再也不吐白气了。

    寒风把他大睁着的双眼吹成了凝结的蓝色,惨白的皮肤吹成了沉甸甸的灰色。

    那小兵也有一双微微肿胀的双手,即使到了日暖花开的春天,也敦敦的像十根小胡萝卜。

    如果他熬过了那些寒冷,到现在应该也就是马姑娘的年纪吧。

    蓝先生抬起头把目光从那双有些粗的手上第一次转移到马姑娘脸上,细细看了看她。

    马姑娘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自己旁边的那匹棕色的马。

    这是一匹不年轻的马。

    四肢虽然都还健壮,身体却已经有些枯槁了。

    肚子隐隐有些凹陷,身侧看得出骨头的轮廓。

    背上黑色的鬃毛也夹杂着黄色。

    但是周身皮毛光亮,眼睛黑白分明,满口白色的牙齿依旧整齐坚硬。

    它挨着蓝先生站着,丝毫不抗拒人的接近。

    看得出它被人照顾的很好,并没有因为不再壮年就被随意抛弃。

    “如果一匹马的四肢受伤了,该怎么照顾它呢?”马姑娘有些出神的问道。

    “如果伤治不好,就立刻把它杀了。”蓝先生决绝的回答。

    马姑娘的脸因为他的话立刻变了颜色。

    “可是腿虽然受了伤难道不能让它做些别的活吗?难道不能就那样子养着,像猫猫狗狗一样养着。”

    蓝先生看她一脸抗拒与不悦,心里居然对她有了几分好感。

    他垂手重重抚摸了几下棕马瘦瘦的脊背。

    “这匹马是我的,我带着它,不,应该说它带着我一起多年征战。我们并肩出生入死,纵横沙场。我看着它从矫健的成年马变成现在垂垂老矣的样子。”

    棕马晃了晃脑袋打了个响鼻。

    “它......它也见过我腿没有受伤时四处奔战,疾奔高跳的模样。我们见证了彼此的英勇善战,也见证了彼此的落寞。可以说它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现在我即使不骑马了,去任何地方都仍旧带着它。让它多跑跑,多看看。”

    他又抬手摸了摸马的头顶,目光中第一次流露出了温情与热爱,不仅仅是对手下的这匹马,也是对过往战旅生涯的追忆。

    “但是如果它的腿受了伤治不好,我会立刻斩杀它于刀下。”

    他的语气突然一变,话音如刀锋般锋利。

    “为什么?它不是你最好的朋友吗?”马姑娘怔怔的问道。

    “它不止是我的朋友,我们是将性命交付于彼此共赴生死的战友!”

    他沉思了下:“但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才要将它斩于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