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案手记之夜未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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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

    我们沿着操场的边缘,走向办公楼,一路上,我的眼睛始终瞄着那些训练的战士,一眨眼的功夫,又有两个人完成了训练科目。

    “哎呀,你们这些战士可真挺牛啊。”我由衷赞叹。

    “牛吗?”于干事听到我的话,回过头来,眼中透出笑意,难掩得意之情。

    “确实牛。”燕锋也开口了。

    “怎么,你们也练过?”于干事不无炫耀。

    “练过是练过——”燕锋讪讪地挠了挠头。

    “然后呢?”于干事嘴角微微上扬,浮起促狭的笑意。

    “然后——小巫见大巫呗。”我和燕锋对视一眼,都笑出声来。

    操场的北侧,有两座对称的大理石群雕。雕像上的特种兵,有的昂首挺立,有的卧姿匍匐,有的持枪出击,炯炯有神的双眼,透射着威武和力,望着雕塑,我的脚步不由得慢了下来。

    “哦,你们看到群雕了。”于干事吁了口气,向我们介绍,“左边那个叫‘东方神兵’,右边的叫‘雄鹰出击’。”

    “哦。”我点点头。

    “它们可不是杜撰的,都是真实的故事。”于干事挑了挑眉。

    “是吗?”

    “你们知道第一支参加国际特种兵比赛的是谁吗?”

    傻子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答案。

    “就是我们。”于干事骄傲地说。

    果不其然,我和燕锋不约而同地竖起大拇指。

    “我们代表中国军人,第一次参加就获得总分第一,一共十三个项目,我们八项第一,两项第二。‘东方神兵’这个称号,可不是我们自封的,那是外军对我们的最高奖赏。”尽管他说得平静,但难掩骄傲和自豪。

    “再看右边那个,说的是一次演习,我们奉命伞降夺取敌方机场。”

    我们三个都被于干事的话语吸引住了。

    “可那天气候突变,飞机遇到气流,上下颠簸,别说跳伞了,就是在机舱站立都很难。我们几百个人,冒着生命危险,愣是一点一点爬出舱门,向着目的地跳了下去,准时完成了夺控机场的任务。”

    我和燕锋、刚子对视着,肃然起敬。

    “这两组雕塑,就象征着我们的灵魂,每年老兵退伍、新兵入伍,我们都要在那儿举行军人宣誓仪式。”

    我回想起我们曾经的宣誓仪式,一时心潮澎湃。我把目光再次移向那些训练的战士,烈日下,他们宛如翱翔的雄鹰。

    “走吧,我们到办公室谈。”于干事打断了我的沉思,我们边走边谈。“我听说是我们原来的战士犯事了?”

    “嗯。”我略微迟疑,还是点了点头。

    “你们调查清楚了吗?”他皱了下眉头。

    “我们正在调查。”我想起燕锋关于“护犊子”的说法,连忙补充一句,“他离开部队有八、九年了。”

    “我知道。如果是现役,也轮不到你们管不是?”于干事径自向前走,“都八、九年了,你们还到部队查什么?”

    “有两个人共同作案,现在我们只确定了一个人的身份,就是你们这儿出去的。”我稍作停顿,继续说道,“我们分析,两个案犯之间关系亲密,极有可能是同学、战友、同乡,甚至亲戚。我们一条线索也不能放过。”

    “哎,现在的社会啊,把我们的战士都——”他摇头叹气,“究竟他犯什么事了,你们这么大动静?”

    “谋杀,两起谋杀。”我尽量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谋杀?”于干事停下来,侧过来看着我。

    “嗯,手法干净利落,”我迎着他的目光,“如果是特种兵做的,我就不意外了。”

    我明显看到他愤怒的神情,只是最终他忍住了。“什么名字,哪个人?”他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江宏。”

    他蓦地停住脚步,我差一点冲到他的身上,然后他转过神来,目光冷峻。“你是说他是江宏?”

    “是。”我注视着他的眼睛,温暖的下午竟感受到一丝寒意。

    我们穿过静静的走廊,沿楼梯登上三楼,来到于干事的办公室。一路上,他再没说过一句话,一直到我们进了屋,坐在沙发上,他才简单地说了一句,“你们等一下。”

    望着他闪身而出的背影,我们面面相觑。

    过了一会儿,他回来了,面无表情,扔下一句话,“我们政委要见你们。”

    我们站起身,跟着他走了出去。

    政委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坐在办公椅上,嘴里叼着烟望着我们。

    “你们是BJ的警察?”

    “是。”

    他不说话,冷冷地看着我们。我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他摆摆手,示意不用看。

    “我们有个案子牵扯到这儿原来的战士,还希望能得到你们的配合。”

    “江宏怎么了?”他打断我。

    “涉嫌两起谋杀。”

    “我不是问这个,”政委看着我,“他人怎么样了?”

    “他,他死了。”我迟疑着说道。

    “死了?”政委大喊一声,把目光转向于干事,摇摇头,“他怎么死的?”

    “自杀。”

    我看见政委闭上眼睛,太阳穴鼓起,然后他睁开眼,叹了口气,说,“你们坐吧,慢慢说。”

    我把事情的经过简单地介绍了一遍,政委和于干事听得都很仔细,两人还不时地交换一下目光。在得知江宏死于成都警方而不是我们的手上时,他们的神情缓和了许多。

    “他真的是自杀?不会是你们警察刑讯逼供把他弄死了吧?”政委斜睨着我们。

    “检察院都介入了,组织上的结论就是自杀。”我连忙解释。

    “你们公检法还不是一家?”他冷哼一声,把头转向于干事,“小于,以部队的名义给成都那边发个信儿,告诉他们我们很关注这件事,你再和成都军区那边打个招呼。”

    “是。”于干事简短回答。

    “纸币开铐?鞋带自杀?”政委念叨着,抽出一根烟,点着,然后像是突然想起来,抓起软中华的烟盒扔给我,“你们自己点。”

    我分了烟,给大家点着,屋里陷入了沉默。

    看来他们“护犊子”名不虚传,这氛围有些尴尬,可我却觉得有些亲切。在我被迫离开禁毒支队前的那段日子,很多人就正如这政委一样。我轻轻地吐着烟圈,聆听着窗外传来的战士们的呐喊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