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料到会在这样的场合遇到秦莺，多少有些不自在。回到BJ的第一天，我竟同时碰到王江和秦莺，莫非是王建鹏阴魂不散？

    我拿起酒瓶，碰了碰王江的，顺便对他小声说，“你看看谁在后边？”

    王江闻言回过头去，脸马上就变了色，但一瞬间后，他又恢复了常态，举起酒瓶，向秦莺扬了扬，我也学着他的样子扬起酒瓶。

    秦莺淡淡地笑了笑，做了一个干杯的动作。我总算趁机看清了他身边男人的模样。那是一个与王江年龄相仿的男人，懒散地靠在包厢的边缘。我记得秦莺说过，她找的男人都是花钱的，不知道这一个是不是。

    令我稍感意外的是，和他们在一起的，还有一个值班经理模样的男人，他略显好奇地地看着我和王江。

    舞台上，变性人已退场，开始上演压轴节目——二人转。

    男演员插科打诨，不时露出一手绝活，观众捧腹大笑之余，报以热烈的掌声。我却心不在焉，不断地变换坐姿，利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秦莺的动静。就像是心有灵犀，每一次，我都会迎到她的目光。

    王江的一举一动也没逃过我的眼睛。他看起来很轻松，但明显是故作镇静，鼻尖甚至都涔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是什么让他如此紧张？

    我忽然意识到，在王建鹏的案件里，他们两个还都是嫌疑人。假如案情真的与他们或其中的某一个人相关，无论如何，他们都会知道江宏和刘建勇出事的消息。尽管新闻报道没有说他们涉案的缘由，但无一例外地，都点出了他们的名字。如果他们是幕后的主使，现在是什么样的心情呢？我不禁为自己的大意感到懊悔。

    演出结束了，我们站起来，刚想回身和秦莺打招呼，却发现她正迎面走过来。

    “你们倒很逍遥啊。”远远地，她甩过来一句话。

    “哪儿啊，洗个澡放松一下。”王江微笑着，冲包厢里的男人使个眼色，“再说，如果这就算逍遥，你也有份啊。”

    “你们俩怎么凑到一起了？”秦莺皱了皱眉，“暧昧啊。”

    “巧遇而已。”我接过话来，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撒谎。

    “你老人家还健在呢？”秦莺转向我，眼光看不出有什么波动，“我都以为你失踪了呢。”

    “找过我？”我抬了抬眉毛，见她没什么反应，便解释道，“一直出差。”

    “怪不得呢。”她拢了拢头发。

    “有事儿？”我的嘴角绽出一丝笑意。

    “非得有事儿才能找你啊？”她的目光横扫我们俩，“看刚才你们兴奋地，多么恶心的节目啊，值得那么叫好吗？瞧你们这帮男人。”

    我和王江对视一眼，讪笑不已。

    “不对，你们该不会都和刚才那个一样吧？”秦莺戏谑地打量着我们，眼角闪过笑意。

    “你说什么呢，美女，”王江打断她，“要不咱哪天找个机会？”

    “你紧张什么啊？”秦莺笑着摇摇头，“我看啊，有谱儿。”说完，她叫上包厢里的男人，闪身走了。

    “我看你是有点怕秦莺啊。”说这话时，我和王江正在二楼的餐厅吃饭。

    “大小姐嘛，”王江摇头苦笑，然后叹了口气，“嗨，其实也不尽然。”

    “嗯？”

    “建鹏离婚后我一直在想，假如没有我这个榜样，没准儿他就不会和秦莺离婚，也许后来也就不会出事。”

    一连串的“可能”、“没准儿”、“也许”差一点把我绕蒙，但是我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

    “照秦莺的脾气，如果她知道真相，她不得杀了我？”他自嘲地咧了咧嘴。

    我同情地笑笑。

    “他们俩感情原本很好的。”王江若有所思。

    “那后来怎么会——”

    “还不是因为我？我现在真后悔啊。”王江看着我，“没错，真后悔。”

    我静静地打量着他，什么也没说。

    “我和你说这些，你不反感吧？”王江有点紧张。

    “还好，”我笑笑，“你也不想想我是干什么的，如果这些都受不了，我还能活吗？”

    “那倒也是。”王江递给我一支烟。

    我们囫囵着吃过晚饭，我没料到，王江又主动谈起了张小。

    虽然很多个午夜，我在电脑上能见到大洋彼岸的张小，对她多少有些直观的印象，但是王江的描述，还是给我展示了他的另一面。

    那时我们已经回到房间，坐在床上喝啤酒。王江一口气点了两打啤酒，看样子这个夜晚我们都无法入眠。

    那时张小还在上学，时间很充裕。偶尔王江有些什么娱乐活动，也会叫上她，在他心里，他越来越像个小妹妹。有个晚上，他们去工体唱歌，那天恰好鹏也在。

    一直到最后，王江都不清楚张小和王建鹏是如何搭上了线。他只是注意到，张小在自己的生活里消失了。他问过张小，但张小随意就搪塞了过去。不管怎样，他都为张小的变化而高兴，他希望每个人都能开心些。

    几个月后，当王建鹏和张小一起出现在他面前，他才恍然大悟。事后他分别追问过张小和王建鹏，但二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他并不是个八卦的人，也就没再问什么，看到两个人一天比一天恩爱，他还是由衷地高兴。

    真正让他疑惑的，是王建鹏的变化。那一夜王建鹏清醒后痛苦的表情让他刻骨铭心，无论是爱，抑或愧疚，王建鹏的心里都放不下秦莺。为什么张小出现后，王建鹏会坦然接受？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有时隐隐地担心，他并非不熟悉秦莺，那是个柔中带刚的女人，绝不是个省油的灯，有朝一日，让她得悉内情，他真不知道事情会如何收拾。

    出乎他的意外，鹏不仅为此而与秦莺离婚，而且居然要移居国外，与张小长相厮守。当然，他不知道王建鹏的所谓计划，但即便如此，对王建鹏的决断与勇气，他也是极为钦佩。

    但是，结局竟是一场悲剧。

    王建鹏出事后，王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他总是把这一切与那一夜的放纵联系起来，在他眼中，那一夜就是一切的起点，尽管这样的想法没有任何佐证。

    我大致能理解王江的心情，但是我想这不会是今夜的重点。果然，喝了三瓶啤酒后，他点着烟，摇头苦笑，说，“石队，这些天你不在，可把我憋坏了，想找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怎么，又要说你们俩？”我的嘴角浮出笑意。

    王江叹了口气，打量着我说，“现在我也只能跟你叨咕叨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