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大多数学校一样，这种突发性的事故能够被很快速的封锁下来，但这次的事情很大，已经上升到了公共领域，至少是学校内的公共领域，毕竟大部分学生亲眼目睹了现场，然后事实就这样扩散出去。

    跟着事实一起扩散的，还有谣言。

    周五一早，席小珍满心欢喜地跑到座位上，然后像往常一样给我讲述了从女生宿舍那里听到的各种奇葩传言。

    “昨晚上我们宿舍说，那几个躺在地上的已经让办理退学了。”她的头发有点乱，看起来没怎么打理，我想也许昨天晚上他们一直说到很晚才睡，导致今天早上起晚了。

    “而且，好像都是四班的，就是咱们年级的那个文科班四班。”

    “啥？”旭维露出惊讶的表情轻轻喊着，“四班不是文科尖子班么，咋还搞这种事情。”

    丁志典这时候突然冒出一句：“这肯定，学傻了呗。”

    “别这么说，毕竟有人……那个。”我说。

    聪哥这时候背着包，一只手提着包子，从教室后门走进来，我感觉他看我的眼神有一种疑惑。

    果然，他刚刚走到座位，还没来得及收拾，马上就问我。

    “伊博，你认识昨晚上那个人？”

    “哪个？”

    “跳楼那个。”

    “我不知道是谁。”

    “朱同济。”

    “不认识，确实不认识。”

    “那为啥……”他顿了一下，又说“真不认识？”

    “我都没听说过这个人啊，你是从哪儿听说我认识的。”我一脸苦笑地看着他。

    “刚才我在食堂买包子的时候碰见莫涛了，他跟我说你跟那个人很熟。”

    “拉倒吧赶快，瞎球说，他从哪儿听来的啊。”这时候其实我是有一些生气的，脸上大概有些愠色，因为我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把我和这件事牵扯在一起，而且我隐约感觉到，这背后肯定有个人在推动着这一切，并且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推测。

    “这我不知道，你可以去问问他。”

    莫涛是我们班上唯一一个校足球队的人.他有着精致的体格子，身高大概一米七，皮肤有着亚洲人最纯粹的那种黄色，标准的国字脸，头发很密，打扮成狼尾头。他有一双很犀利的眼睛，唯一不足的是嘴唇很厚，这一点上看起来很非洲。他的运动天赋很出众，尤其是在足球这一块儿。他在分班结束后想竞选体育委员，但由于嗓门不够大，最后这个职位落到了我的头上。

    老实说，我只想安安静静的过好学校里的无聊日子，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被贴上了“嗓门大”这个标签，但我也曾仔细想过，有可能是因为之前军训被教官拉出来单训，在那个时候给他们留下的印象，虽然连我自己都没有注意到。

    我当然不可能去问他，因为这毕竟属于比较隐私的东西，刨根问底反倒让人感到我有些什么藏着一样，反倒不够真实。

    但是听到“朱同济”这三个字的时候，我承认心里稍微松了口气。

    虽说有一些冷血，但我自昨天那件事发生以后一直在心里担心着汪习，我真的很害怕是他，很害怕是一个我认识的并且还很熟悉的人。

    即便演出结束后我一直没有和他见过面。

    我决定第一节课下课以后去他们班找一下，聪哥既然能够打探到这个名字，就说明不全是空穴来风，借着这个机会和他聊一聊。

    课后，我穿过走廊上的人群来到他们班后门，尽量装的很随意，就像其他那些去其他班找朋友聊天的人一样，我在后门大概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他，这时候我本能的想，他大概是去上厕所了，刚好四班一个人正准备走出来，我就问了他。

    “哎同学你好，麻烦帮忙叫一下你们班汪习。”我的语气尽量温顺，声音尽量压的很低。

    他先是从上到下盯了我一会儿，然后抛出一个令我感到疑惑的问题：“你找他干嘛？”

    我想，他也许是确认一下我的到来是否带着一些恶意，毕竟昨天中午出了那档子事情。

    “啊？那个，那什么，就是……我是和他一个社团的，社团里有点事情现在。”我突然发现自己欺骗的话语竟然说的这么顺口。

    “哦，他回家了，刚回去。”他话音刚落就马上从我旁边快步走出去。

    “唉那个，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我马上转头，对着他的背影喊着。

    他头也不回的低咕了一句话，声音异常的轻，以至于不仔细听根本不知道他究底是在自言自语还是回我的话。

    “昨晚干了那种事儿，还有脸回来？”

    ……

    我呆木地立在后门口，看到他一直往前拐进了厕所，我本想追上去问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想到，也许后面的故事他所了解到的与我相差无异。

    随着上课铃的响起，我本能性地向教室赶去，我觉得自己有必要去问一问他，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现在看来，其实当年的我有些许的矫情，归根结底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呢，我没有必要去蹚这一趟浑水，像往常一样做个三点一线的温顺绵羊，在宰割日到来之前享受好每一天就好了，又为什么必须知道原因呢，难道是为了显示自己很重感情吗。

    拉倒吧，我知道自己不是这种人。

    也许不是。

    但当时我的确那么做了，我在中午回到寝室以后，就偷偷把自己锁在阳台，假装和父亲打电话，其实在发消息给汪习。

    我很快就得到了回复，我问他出什么事了，今天早上去找你，你不在，班上一个人说你回家了。

    我特意没有用“班上人”这个群体性概念的词。

    “我退学了。”

    这就是我得到的回复。

    我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四个字，我知道这之间一定发生了很多故事，但是我当时不知道是为什么，可能是因为天气阴沉的原因，亦可能是因为感到对之前演出的亏欠，我总想着去进一步了解，以展现出自己对他的关心。

    我竟然问他有空见一面不。

    老实说，当时我与他的关系还并没有我与舍友他们一样要好，充其量我们只是在一个社团里呆了一段时间，一起排练节目，一起熬夜改本，一起偷偷翘课出门，一起吃了几顿互相请客的饭。

    但谁知道呢，也许这些已经足够了，对男生们来说，足够我们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了。

    “好，明天下午我回来办理退学，到时候约时间走个饭。”

    “嗯好，明天见。”

    “明天见”这是一个表情。

    那个时候的我并不知道，蝴蝶效应会默默发生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