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呜~”

    “娘~”

    一声声稚嫩清脆的惨叫声穿透云霄，让人直觉得渗人而心生怜悯。

    “韵儿，再忍忍，再忍忍，女孩子家家都有那么一遭的，呜~”

    女子虚弱温柔的哭腔传来，手上的动作却越发不敢有丝毫的迟疑与怜悯。

    “娘~”

    “娘哎~”

    “呜呜~”

    “我的儿哎~”

    “娘~”

    “娘在！韵儿，娘在这！娘在这！”

    “娘啊~”

    “韵儿，咱们再忍忍，就忍一会儿，一会儿就好了，啊，听话······”

    “呼呼~啊！”

    “儿啊~！你怎么了？别吓娘啊~”

    三四岁的小丫头，穿着一身合体的泛白旧衣，挣扎之中被撕破了好几处，白细的经纬已经没了麻线该有的筋骨，只是颓丧而尽职地坚守着最后的岗位。

    枯黄的头发混着汗液以及泪液凝在黄瘦的小脸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一次次闪过希望，又一次次盛满绝望。

    在一阵阵的哭喊求救无果之后，终于在那个背已经微微蜷曲的女人的怀里彻底疼晕了过去。

    但疼痛仍在继续······

    “行了！韵儿她娘，快拿针线来！再嚎！待会儿松了还得再受一遭子罪！”

    主手的妇人死死地捏住缠好的脚，然后对着还在抹着眼泪的女人说到。

    作为这十里八乡裹脚裹得最好的妇人，这样残酷的场面在她的眼中仿佛已经再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了。

    “好好，我这就拿，这就拿。”

    轻轻地把怀中即便晕过去了，身子也仍在不停地痉挛着的孩子往左手边靠了靠，女人小心地挪了挪屁股，然后用另一只手把早就备好的针线递给了裹脚婆。

    裹脚婆接过，熟练地飞针走线。遇到不怎么合心意的地方，就用嘴叼着明晃晃的针，然后双手又使劲地捏，推，挤，按，戳······一番忙活后又开始飞针走线。

    在此期间，必要眉头紧皱，双唇抿紧，后槽牙用力，脸部肌肉也得活动起来，否则难以达到想要的效果。

    灰蒙蒙的天，阳光并不怎么露面，但这个特意挑选来开裹的“好日子”却也还算过得去，至少这光亮是足够的。

    “要我说这女人啊，就是惨！”

    熟练地打结收尾，裹脚婆低头用牙齿把线头给咬断，然后终于开始说话。

    开口一定要在打结之后，咬线之前，倒不是因着这是什么庄重威严的事，只是前人就是这样子做的。

    “唉～这裹脚是一遭，生孩子又是好几遭……”

    把针线收了，趁着仔仔细细地打量好几遍缠好的脚的功夫，裹脚婆便正式开始了感悟发言。

    “好了，这几天千万别下床。”

    “后天我再来看看。”

    交代了那么两句，便颤颤巍巍地起身用剩下的温水洗洗手，又接着吐槽。

    “还是做男人好啊~”

    “下辈子我倒志愿做男人去！”

    房间里拢共也就三个人，一个晕着，一个忙着哭，倒没人附和一下她，但此刻显然也没有人在意。

    “他三婶，真太累你了这次！我年岁小，上头又没个帮衬，要不是您，还不知怎么好了。”

    把已经晕过去好一会儿的孩子安置好，陈氏也抹着眼泪起身一起收拾东西。

    针线，棉花，小剪子，脚盆，热水······

    就像术后收拾一样，所有的东西都仔细地清点存放，未来一年里都还大有用到的时候。

    而在她们忙碌的时候，床上的人猛地睁开了眼，呆呆愣愣地过了几秒后又迷迷蒙蒙地闭上了······

    而这，两人显然是浑然不觉的。

    “这鞋子，等孩子醒了记得给她穿上，不然这要是睡觉的时候松了，可不得了。”

    三婶最后指了指早就备好的睡鞋，叮嘱着陈氏，这人没有婆母，能提点的还是尽量提点着。

    “嗯，晓得了，他三婶，那你后天记得来啊。”

    “嗯，你放心。”

    两人说着话，便扶着墙面门框慢慢地往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