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顺着来人搀扶的势起身，又一同把小丫头抱到床上，安顿好了小小人儿，复又拉着来人的手伏在床头上呜呜地哭诉了起来。

    “他五婶，你说这孩子，她咋就那么犟哩····”

    “我自己个儿就是吃足了大脚的苦头，如今这般本是为着她好······”

    “她比我造化好，能求得她三婶······好不容易给她缠好了，却不想······”

    “······这丫头咋就主意那么大呢？天菩萨哦！我昂~这是造了啥子天大的孽哦！啊~”

    “我······”

    陈氏满心的痛苦，满腔的悲愤，满身的哀怨，满口的造孽······听得自认半截身子入了土的五奶奶亦是满心的悲凉。

    老人家动了动嘴，欲说点什么，想想这世道，到底闭口缄言，唯余一声长长的哀叹。

    “唉~”

    就在陈氏哭诉着时候，村里的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地赶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把整个屋子都塞得满满当当的了。

    院子里似乎也是人头攒动，鸡飞狗跳。

    热心问询，窃窃私语，高声悲叹，嘻笑怒骂，呵猫斥狗，嗡嗡嚷嚷，哗哗然然。

    屋子里倒是井然有序得多，倘若忽略那一双双实在八卦晶亮的眼，只听听她们的满口的安慰附和，倒也算得上和谐。

    “······哎~韵儿啊，五奶奶最是知晓这裹脚的痛，可是没法子啊！”

    “是啊~这世道，咱女子苦啊！”

    村里积古的老人家最是有说话的权利，其他的人，到底年轻，只能略略附和，以表慰问之情。

    “可是没法子啊，这以后要想找个好人家，就只能吃了这一时的苦，等裹好了也就好了。”

    “你这解开了，又得受二道子罪，唉~”

    “······”

    另外几个老妇人不软示弱，也俱是叹气，顿足，抹泪，然后缓声宣扬着自己大半辈子的经验。

    至于陈氏，这种时候，也只能略略往后站，然后时不时插上一句。

    “是呀，韵儿，我的儿啊~你说你这是何苦~”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热闹，姜依却已经震惊得说不出话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让她难以接受，却又不得不承认。

    “今天是什么日子？”

    虚弱沙哑的声音响起，屋里的“高谈阔论”顿时一散，然后各个都颇为小心地看了看床上双脚犯青的小丫头。

    一个两三岁的毛丫头如此煞有介事不免有些唬人，最后还是缩在角落里的一个小媳妇呐呐回了一句。

    “八月廿四。”

    “······”

    听这回答，看来是问不出自己想要的东西了。

    未免引起什么不必要的误会，阿依再次乖乖闭上了嘴。默默地竖起耳朵听着一帮娘们继续家长里短。

    “今天咱们村里可有好几个小女娘都开始裹脚了呢。”

    “是呀，一晃眼，好几个丫头也都要出门子了。”

    “可不是，咱们村，还得是他三婶子有出息，两个女儿，都嫁到镇上去了！”

    “谁说不是，人家那小脚，那可是要人比！”

    “就连经她手的女子，那嫁的也是个顶个的好！”

    “谁说不是呢！”

    “······”

    听着屋子里嘘嘘嚷嚷的对话，姜依的只觉得心一阵阵的发冷。

    实在不明白怎么突然之间就天旋地转物是人非了。

    天可怜见的，自己虽然对平时的生活小有不满，但绝对没有换一个的意思啊！

    何况这还是如此糟糕的境况!

    想到这里不仅脚疼，眼睛疼，脑袋也更加的痛苦难堪了。耳朵边更是前所未有的杂乱，聒噪，轰鸣。

    “唉~韵儿这孩子也真是······”

    “······月娘啊，你接下来怎么打算呀？”

    “还不是要重新裹，就是可怜娃儿了······”

    陈氏满脸泪痕，但对于这件事还是格外的坚持，见这族人村邻都如此关怀的模样，又假意抱怨了几句。

    “唉~也是这丫头自己不争气！”

    “快别这么说，月娘啊，咱都是过来人，那玩意儿有多疼咱都是知道的！”

    “谁说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