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丽没搭理张小成。

    对，就是那种你想象中的没搭理，完全忽视的那种。

    沈丽把厚厚的一摞高考志愿填报单，轻轻地放在讲台上，伸手示意班长周丹上前。

    志愿填报单每个人三张，以免填错。

    其实填错几张也没什么的，因为那玩意有的是。

    张小成坐在第四排，此刻却很狗腿地走到前面，想要帮着周丹发放。

    周丹也没搭理他，而是给每一列的第一排分别发了十几张。

    这样就可以从头排开始向后传递，最后一排如果剩下了就送回来，不够的话可以从剩余的那里拿几张就是。

    张小成站在前排有些进退两难，左江看不过眼，小声喝道：“还不滚回去！”

    张小成瞬间觉醒，光速逃窜。

    沈丽老师当做没看见，开始详细讲解填报志愿的注意事项，尤其强调志愿表上不准有污渍和涂改。

    一阵乱哄哄的讨论之后，有问题的同学纷纷举手提问，沈丽老师一一解答。

    那时候，大部分学生都是根据自己的喜好填写志愿，也没有什么一分一表。

    捡漏去了京大也不是没有，高分却只能去二本也不是很稀奇。

    左江什么也没问，志愿没什么问题，他的问题是高考能不能正常发挥。

    “系统，我的脑子会不会影响高考？”左江装作研究志愿表，实际上尝试着沟通系统。

    目前系统只有搜索功能，但左江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宿主的脑部有一处出血点，出血量不是很大。”冰冷的电子音，上一世左江在图书馆听得已经麻木的那一种。

    果然，上一世之所以高考失利，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是不是应该去医院？”左江不耻下问。

    “没有必要，系统已经为宿主清理。”电子音说道。

    “我嚓，系统还有这功能？”左江错愕，同时高兴得差点儿跳了起来，很是满意系统给出的答案。

    “系统，高考我能考多少分？”左江本想问报考哪所学校合适，但想想只要知道分数，报考哪里也就不是问题。

    “宿主的分数无法评估。”电子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感情色彩。

    左江有点儿小失望，心想你这样的系统也不是万能的。

    明显是感知到了左江的不满，电子音再次在左江的脑海中响起：“系统无法评估宿主非客观的思想和行为，但可以提出建议。”

    “比如……”左江重新充满了期待：是不是该有点儿小惊喜？

    “系统虽然无法预估宿主的高考分数，但是却可以为宿主成绩的提升，给予建议和提供办法。”电子音迟疑了三秒，回答道。

    纳尼？！

    “又比如……”左江心有猜测，却不敢直言，于是又问道。

    有时候，失望，还不如本就没有希望。

    “宿主可以加强记忆力，这样就可以提高基础分数，从而提高成绩。”电子音响起：“也可以通过多刷试卷，提高做题熟练度和对各种题型的理解，也能提高成绩。”

    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了，你说这些有个球用？

    左江忍不住吐槽，下意识翻了个白眼，问道：“还有更直接的办法么？”

    “有，在系统内搜索奉省1991年高考试卷与真解，然后……”电子音毫不迟疑地回答。

    “然后个屁！”左江一阵无语，立马打断了系统。

    你个老六，这么重要的办法，应该第一时间拿出来好不好！

    左江很激动，可是等了半天，系统却什么动静也没有。

    “系统。”左江尽可能地保持平静。

    “在。”系统秒回。

    “试卷呢，真解呢？”左江一头雾水。

    “宿主没有发出指令。”

    “还用我发出指令？”

    我嚓，你的自觉性呢？

    你的主动性呢？

    你没理解出来我很需要这些？

    “宿主，系统无法评估宿主非客观的思想和行为。”系统不搭理左江的火冒三丈，回答的不温不火。

    哎呀，这是个傲娇的小系统，是吧？

    左江挠挠脑袋，无奈说道：“系统，搜索奉省1991年高考文科试卷与真解。”

    左江投降，充分“尊重”系统。

    三秒钟后，系统的声音响起：“宿主，已经为您准备好奉省1991年高考文科试卷与真解。”

    “打开语文试卷。”左江发出指令。

    “好的，已经为您打开奉省1991年高考语文试卷。”

    左江的脑海中，一块大屏幕亮起，画面上显示着一张试卷的上半部分。

    “查看作文部分。”

    四十多年过去，左江早就不记得当年的高考试题都有什么，除了那道诡异的作文题。

    果然还是要画一个圈儿。

    看完作文题目，左江心中再次腹诽，但已经可以确认，这确实是那一年的高考试卷。

    稳了。

    左江心中有底，手上的高考志愿表也就变得亲切起来。

    高考志愿表要在第二节自习课之后上交，晚上自习课之前都可以更改。

    其实在理论上，第二天九点之前在学校、第三天九点之前在县教委，都是可以更改的。

    只是“难度”不同罢了。

    无论是哪个时代，都有一种叫做权力的东西，更有一种叫做潜规则的东西。

    填写个志愿只是个分分钟的事情，左江兴奋之余，也不着急了，转头跟班长周丹聊起了闲磕儿。

    从高二分班开始，周丹一直坐在左江的身后。

    一开始是偶然，后来变成了沈丽老师的刻意。

    按照沈丽老师的理解，左江的天赋固然不错，但却是一只无法无天的猴子。

    其实，像左江这样的学生，在那个年代随处可见。

    整个高二学年，沈丽老师并没有过多的关注这个总给她找麻烦的臭小子。

    但周丹嫌他闹腾，于是总要管着他。

    一开始左江其实是很恼火的，你嫌我闹，不能换个座位？

    周丹的亲娘是教委副主任，亲爹是校长，想换哪个座位会是问题？

    可是周丹两年都没有换。

    高中毕业十年的聚会上，左江一生中最后一次见到周丹，周丹笑着说我一直以为你会跟我一起考进京大。

    左江笑了，带着很诡异的笑容，语调很是凄凉：“没可能，就算我没马失前蹄，也不会去京大，因为我提前批报的是震旦。”

    周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

    紧接着，周丹狠狠地踢了左江一脚。

    然后笑了，笑得无比灿烂，前仰后合。

    在左江错愕地目光里，周丹挥手离去，不再见，再也没见。

    一周后，周丹大婚。

    左江没有去，独自大醉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