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秦笑观楚汉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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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小宫娥的心思

    胡亥下了马,让三个中郎将各骑上去试跑了几圈。中郎将们来之前就已听吕马童说过马镫的效果,来了以后又感受了一下“高马鞍”的效果,均大喜过望。说要是如此装备骑军,恐怕马战就要开启一个新的时代了。

    从赵武灵王胡服骑射以来,车战慢慢地退出了战争。原因在于车战只适合在开阔平原两军对决,而在崎岖地带则完全失去了效用,此时马战的快速机动灵活就显现了优势。但由于没有高桥马鞍和马镫,中原人骑马仍然无法与长在马背上的北夷匈奴相比。

    匈奴人可以在马背上开弓射箭,中原骑兵大多做不到精准的骑射,所以只好采用弩来应对,在箭矢的持续打击能力上很吃亏。如果持矛冲击战阵,矛的反冲力量能把骑兵从马背上掀下去,这是由于没有马镫高鞍所以不能稳坐马背。把腿绑在马身上多少有点儿效果,可又限制了骑兵腰胯力量的使用。

    现在,双马镫加上前后加高的马鞍,这些问题一下都解决了。

    胡亥听着几个郎将激动不已的赞颂不绝,也有点不太好意思了,这玩意儿还真不是爷发明的啊,爷不过就是拿来显摆了一下……

    等这几位夸皇帝的也夸累了,胡亥才说:“你们把这玩意儿说得这么好,那么我让少府那边这几日给你们制备出四百套,先装备你们。你们呢,也别闲着。马踏,以后叫马镫吧,马镫没做出来之前,你们可以找点结实的木头、竹片什么的,打两个眼穿上绳子,先做一些替代,马鞍也一样,可以按现在这个布卷先弄出来一些凑合着。先弄出来的目的不是别的,是你们马上给我想出并练出按照如此装备的骑战之法。”

    “嗨!”三个中郎将和吕马童一起“咔”的一个军礼。

    “过几日,将军王离回来参加大将军恬的祭奠,他一定会带着亲兵骑军。到时候我安排你们郎中军和他的百战边军演练一场。你们给我好好表现一下,不要丢了朕的脸,让人说朕的郎中军就是摆设。”

    “嗨!定不负陛下厚望。”这声音比刚才又大了一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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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找少府和郎中令的内侍不负君望,一下把两人都找来了。

    胡亥先让章邯去殿外试骑了双马镫高马鞍的马,结果不出所料,章邯也大为赞赏。引得公子婴起了好奇之心,请示胡亥后也跑出去骑了一圈。

    接着,胡亥的小黑板又发挥了重要的作用,胡亥在黑板上画了现代高桥马鞍的形状和马蹄铁的形状,让章邯连同马镫尽快赶制出一千套。

    “马蹄铁,也可以叫马掌,要用铁制,为了耐磨。”胡亥对章邯嘱咐道:“马镫则要考虑大力踩踏下军卒不会蹬断,用铁还是铜均可。高桥马鞍要用皮制,那个形状估计要用一些木头。”

    章邯在一幅帛绢上把胡亥的草图大致勾勒了一下,告辞离开。胡亥让章邯明日随自己去蓝田,然后把公子婴留了下来。

    胡亥示意韩谈把其他人赶走,然后对公子婴说:“六国宫的安排你有思路了吗?”

    “陛下,安武侯要了楚宫。”

    “这不奇怪,太师本是楚人嘛。”胡亥轻松地说。

    “陛下明鉴。臣考虑陛下所说赐臣宫室的意图,想要最边缘的燕宫,因为陛下说要在臣的府邸到咸阳宫之间……而燕宫距离咸阳宫最近。燕宫和楚宫在一侧,两宫中间为齐宫,臣请赐予公子高,这样另一侧的三晋宫室,赵、魏、韩宫,正好赐予将闾昆弟。”

    “这样安排也好,也不好。”胡亥思索着说,“好,是三兄弟一母同胞,住在一起挺合适。不好,是如果三兄弟有什么其他心思的话……..”

    “啊,臣鲁钝,未曾想到如此细节。”公子婴拍了一下脑袋。

    “算了,就依皇兄的思路进行分派。我准备择机与三公九卿做一下试探,给你等封王。占了宫室不封王似乎也说不过去,太师还好说,你们几位赐宫总要有个说法。”

    “臣惶恐。”公子婴还真有点惶恐,“先皇帝罢分封,行郡县。陛下现在私下里与臣谈及分封还没什么关系,如果在朝堂上谈及,怕会引起大臣们的抵触,尤其太师当初是坚决反对分封而行郡县事的。”

    “要不我怎么要把他从丞相位上请下来呢。”胡亥冰冷的说了一句。

    停了停他接着说:“分封,就要划地封国,我想一步一步来。给你等封王,但封号中不涉封地。比如皇兄吧,我也不封你为楚王荆王,我封你为辅王,封将闾为忠王、节为嘉王、骖为英王、高为顺王。至于日后,到必要的时候改个王号又有多难?”

    “先复王爵?”公子婴明白了。

    “对。大秦二十等爵,军民均可得爵。我先复王爵并只限近支宗室,温水煮青蛙…..煮虾蟆。”

    “温水煮虾蟆?”

    “皇兄不明白?如果你把一只虾蟆丢到一镬沸汤里,它一触觉烫,会立即跳开。但你若把虾蟆丢在冷水中,然后慢慢加温,等到它想要跑的时候,水已经热到它跳不动了。先封近支,实际上非先皇帝子嗣唯皇兄一人,皇兄是先皇父的弟之子,也是赢姓嫡支。封王不涉地,仅一名号,封邑皆不变,这样大臣们也就无从反对了。”

    “陛下高明。”公子婴对皇帝已经崇拜到了顶点。

    过去始皇帝把宗室当作庶民一般看待,体现律法平等当然不能说错,但确实对宗室的利益没有给予特别照顾。现在胡亥对宗室的倾向让公子婴变得更加忠心耿耿,顺带还成了比自己小二十多岁小堂弟的粉丝。

    “嘿嘿嘿嘿,”胡亥看到利益纽带已经先在嫡支宗室中发挥作用,再次发出阴险而得意的笑声,这回轮到公子婴起冷痱子了。

    “明日辰初出发去蓝田,你和章邯、冯劫随行,告知他二人。司马欣想必已经连夜赶往蓝田大营了吧。”

    “陛下,蓝田大营距咸阳百多里,虽有驰道夜行亦不易。中尉欣应在明日卯时先陛下而行,轻车快马可在午时抵达。陛下舆车前往,随扈卫尉大半步卒,辰初起行,戌时可达已算快捷,陛下还会很劳累,如果先到兰池宫宿夜,走两日则比较稳妥。”公子婴委婉的劝谏着。

    古时兵卒行军,通常以三十里为一程(按今天应为12公里多一点)。战时由于不仅兵卒行军,各项辎重也需随军,所以一日一程是常态。

    各位看客是不是觉得12公里多一点就要走一天很慢?在现今的城市里,一般人很悠闲地走三到四个小时就差不多到了,不过你去那些古道上试试?

    另外还别忘了,兵卒就算不披甲,也要握着沉重的兵刃、带着大盾或背着弓弩箭矢行军,还需要考虑到粮食、军帐、备用兵械箭矢等辎重大车队的行进。秦始皇全国大修驰道,驰道所达之处,一日两程六十里可以加快一倍速度已经是巨大的进步。但要一日三程,则是强行军的速度了,需要抛却一些不必要的辎重,比如减少军帐、军粮和备用兵械,是奔袭突击的作战方式。

    咸阳到蓝田大营有五程距离。公子婴说辰初起行、戌时到达,大约就是十四个小时走63公里,已经是步卒行军的极限,因为皇帝车队短程出行不需要带大批辎重才可能达到这个速度。

    “啊,要走一天,还未必能赶到?”胡亥记得后世看地图,蓝田离现在的咸阳似乎也就60公里左右,而秦咸阳宫比现今的咸阳还要偏东许多。

    “确实如此,陛下,先皇帝所建驰道已经大大增加了行军的速度,不然必定要中途歇息一晚的。”

    “呃……那骊山陵是不是也有这么远?”胡亥想起现代地图上骊山和蓝田不是一个方向,但距离相差似乎不多。

    “先皇帝陵大约四程路途,骑马需两个多时辰。如果双马换乘,两个时辰勉强可到。”

    “看来昨晚到今天,算是把章邯累着了,我还说给他一上午往返差不多了,结果章邯说要连夜赶去,原来如此。没想到古时的交通这么慢啊。”胡亥心里嘀咕着,没想到这个路程与古代道路质量的差别问题,现在算是搞明白了。

    只是此时已到戌初时刻(晚7点),想想再去命令董翳只调卫尉的马队随行也有点儿晚了。昨天就折腾大臣们没睡好,今天又给大臣们布置了很多作业,宫内的宫人和内侍也跟着忙碌了两天,明天还要去蓝田……算了,不折腾了,就由公子婴去安排吧。

    前面胡亥和公子婴计议明天去蓝田大营的事情,后面芙蕖正在陪着燕媪说话。

    燕媪是菡萏和芙蕖的母亲,也是胡亥的乳母。她原是燕国贵族的侧室小夫人,王贲灭燕时被带回咸阳本是要送去王翦府侍候自己的母亲,没料想当时她已经怀了菡萏两个多月,只好先留自己府里为奴。胡亥出生后皇室寻奶妈哺育,王贲就把刚生了菡萏两个月的燕媪献了出来,给胡亥做乳母,同时把两岁的芙蕖和刚出生的菡萏一并献入宫中做了胡亥的小宫人。

    一说“媪”,就好像这是个老大婶了。其实由于古人结婚早,燕媪至今也不过三十岁左右。当今时代里,三十岁的女人那正是风姿绰约的少妇年纪。而由于十几年都在侍奉胡亥,燕媪并不算很劳累,加上仅生育两女(古代女人往往生五六个、七八个都不少见),又是在很年轻的时候就生的,宫中膳食和保养也得体,使得燕媪比同龄的百姓家女人要显得年轻许多。

    燕媪蒙胡亥恩诏,已在宫中任尚席丞,即负责皇帝寝具的女官。

    母女俩正在聊皇帝。皇帝东巡没有带她们,一回来又把她们贬去洗衣服扫地,弄得她们一头雾水。皇帝想做什么轮不到宫人评判,只能自己认倒霉。可这转眼又发生了巨变,母女三人重回皇帝身旁不说,燕媪还被提升。

    韩谈悄悄地告诉了她们原因,她们这才知道里面竟然藏着一场谋逆的大案。

    “说起来,其实还应该感谢郎中令高呢,”芙蕖靠在燕媪怀里说,“他要将吾母女杀人灭口,也是一句话的事情。”

    “嘿,芙蕖啊,你也太高看我们母女了,不过就是一些宫人,而且我们还是宫隶。韩谈要不说,咱们也不知道这个调包之事。赵高把咱们从皇帝身边赶开,免得识破那个假皇帝也就够了,杀了咱们又有什么意思?如果被外臣得知,反而增加对了赵高的疑心。”燕媪抚慰着芙蕖。

    “嗯,阿母,韩常侍不也说了,这件事只有当初公子时就跟随皇帝的人知道,甘泉宫有很多人都给皇帝杀了,那个假的,也给沉水了。而且,皇帝回来后,芙蕖看着也不太一样了,有点像东巡之前那样关心政事,又有点像没登基之前那样喜好嘻乐,对宫人也变得不那么严苛,虽说东巡之前的陛下对芙蕖、菡萏、海红、娥荑还有韩谈、姚展我们几个在陛下做公子时就跟着的人,一直都还宽和,可现在的陛下,对我等更加优容了。”

    “阿母这两天听说,皇帝回到咸阳宫就连续不停的召见大臣,先是丞相和郎中令,然后就是三公九卿,接着就说裁减宫室。”燕媪捏了捏芙蕖的脸蛋,沉思了一下,“皇帝昨天召见郎中令,今天郎中令就辞官了。然后公子婴任郎中令,丞相尊太师、赵高任郡守,这里面……”燕媪的心思不由得飞回当年在燕国做小夫人时听到见到的政争权谋。

    “国家大事,芙蕖不懂。”芙蕖自己坐了起来,把自己的脸贴在燕媪的脸上。“只是陛下这两天变得……变得……变得好和善,嗯……还变得很有趣。不过也变得很神秘……”

    “呵呵,阿母知道和善是什么意思,原来皇帝对你们姊弟也算和善了。”

    “不是不是啦,以前和善只是和对其他宫人相比,对我和菡萏不苛刻。这两天是真的和善,而且对所有宫人和内侍都和善了。”

    “那有趣又怎么说?”燕媪的兴趣更浓了。

    “今天朝会完了后,陛下就叫乐女做乐舞,说上朝真无聊还累人。”

    “这点倒还是原来公子的风格。”燕媪知道这个自己奶大的小胡亥其实很懒惰。

    “可是乐女舞了几曲之后,陛下就问她们会不会西域舞,听她们说不会就把乐府令叫来,然后陛下自己亲自扭腰晃肚子的做了几个动作,就让乐府令去宫外找看看什么人会这类舞蹈。陛下亲自示范啊,扭的太有趣了。乐府令说没见过这种舞的时候,要是过去陛下一怒也许乐府令就倒些小霉,这回陛下没怒,只是显得很失落,然后就让乐府令出去找。还说找不到会西域舞的人就把乐府令剁碎了喂鹰。过去陛下要是这么说乐府令很可能真的会给处死,可今天陛下这么说的时候,我们所有的人都觉得陛下就是在耍威风呢,连乐府令都不是很害怕。”

    芙蕖忽然从燕媪的肩上把头抬起来,看了燕媪一眼又垂下眼睛:“陛下做示范的时候,还抛媚眼呢,大概那种舞就是要扭着抛媚眼吧。可是,可是,陛下抛媚眼的时候是看着芙蕖的,芙蕖总觉得怪怪的。”说着,脸竟然红起来了。

    “呀,阿母的小芙蕖,长大了啊,想要男人了吧。”燕媪打趣的拍了拍芙蕖的脸,芙蕖的脸更红了。

    “芙蕖啊,你确实也不小了,今年都十五了。阿母在你这个年龄都把你生下来了。”燕媪很慈爱的看着芙蕖:“皇帝还是小公子的时候就一直对咱们母女三个很好,现在芙蕖既然说皇帝更和善了,那对我们只会更好。要不阿母舍了这个老脸,去求皇帝放芙蕖除籍出宫,给芙蕖选一个殷实人家嫁了。”

    “不要不要。”芙蕖一迭连声的说,“我要是出宫,陛下跟前就剩菡萏一人,一定伺候不好。陛下一直都是我和女弟(女弟即妹妹)轮值侍候的。”

    燕媪很认真的仔细打量着芙蕖,“你这是喜欢上陛下了吧,你跟阿母老实说,是不是?”

    芙蕖羞得一头钻进燕媪的怀里,用比蚊子声儿大不了多少的声音说:“阿母,陛下原来的时候让芙蕖敬畏,这几天的陛下越来越让人感到亲近了,芙蕖真的喜欢现在的陛下。”

    “你刚不是还说,陛下变得神秘了?”

    “陛下神秘的地方都是军政事上的。”芙蕖把胡亥几次只留韩谈而让其他人回避的情况说了说,“以前陛下做什么说什么都没有过这种情况,这两天这种事情还特别多。”

    燕媪沉吟着说:“看来皇帝这是有心机了,有些事情开始秘密着手了。这也说明,皇帝真的长大了。”

    她看着芙蕖的眼睛很严肃的说:“芙蕖真的要喜欢皇帝,就要用点心思了。皇帝能看到的女人很多。现在皇帝才总角,到皇帝束发、弱冠、选宫,那时候会有大量的女人在皇帝身边转悠了。就现在不也有哪些妖媚的乐女在皇帝面前扭来扭去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