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秦笑观楚汉争
繁体版

第十五章 七日盘点

    胡亥以手抚额又想了想:“郎中军目下尚缺五官中郎将和车郎将,赵成之前谁任五官中郎将?我记不得了。”

    “是赵贲。赵高任郎中令的时候以赵成为五官中郎将,赵贲就调任卫尉军侯了。”董翳替公子婴回答道。

    “哦?赵贲?”见过,还用过,胡亥心说。

    “此人领军如何?”胡亥问道。

    “赵贲,有勇武,亦具领军之才,谋略中等。”

    “那就让他留在卫尉军吧,嗯,冯劫,升赵贲为卫尉丞,很快他就有大用了。”胡亥对董翳说:“索性取消郎中军的五官中郎将、骑郎将和车郎将,现左中郎杨喜和右中郎杨武全都调入中尉军暂任曲军侯。郎中军本就是为各军留着选将的。”

    “司马欣,你还要在中尉军中尽力选拔,章邯的刑徒军一旦成军,杨喜、杨武等人都要转任校尉,并且你还要另外再选拔一些校尉及以上的军将。”司马欣拱手领命。

    胡亥转头又对公子婴说:“你记一下。既然马鞍马镫可用,就将车郎和骑郎合一,减少车郎和扈车数量,现郎中军有扈车九组八十一乘,可减为两组十八乘。六十三乘扈车的一百八十九甲士、两百五十二匹御车用马,均转为骑郎。原有骑郎和车郎编为左右郎,每队配车九乘、骑郎两百。现有骑郎将王翳改左中郎将,就让户郎将上官甲任右中郎将。至于户郎,我准备由选出的搏击士和剑士重组,郎将从中挑选,也不叫户郎了,改称近卫。章邯,原左右郎将统帅的六百步郎全都调入蓝田大营熟悉领兵,以后可任刑徒军的百将、五百主和千人,杨喜、杨武等人做校尉,你看如何?”

    章邯大喜:“陛下,固所愿也,不敢请耳。臣原来还想好好敲诈一下卫尉翳和中尉欣的。”

    冯劫、董翳和司马欣都笑了。

    胡亥也笑着说:“我选五百剑士,就是想在郎中军调出后进行补充。朕怕死哦,怕极了。”

    胡亥夸张的哆嗦了一下,大家又都笑了起来。“要来军中最好的剑士和最好的近身搏击之士,可以让我走路睡觉都安稳一些,免得有一大堆刺客来杀朕这个昏君。”

    刚说到这儿,大堂外一名士卒走了进来,先向皇帝行了一个军礼,然后对司马欣禀报:“将军,营外有廷尉府史乌闻,报有急事要面奏陛下。”

    “可曾查验关犊或者官鉴?”

    “禀将军,验过无误。”

    冯劫起身向胡亥施了一礼:“陛下,此人臣识得,臣去营门查问一下。”

    胡亥说:“可。另外,董翳、司马欣、公子婴,把你们已经选出的剑士和搏击之士都集中在一起,一会儿我去看看。”

    三人应命也离开了大堂。

    _

    空荡荡的中军大堂中此时只剩下韩谈陪着皇帝,韩谈充满崇敬的望着沉思中的小皇帝,不由得与登基前那个嬉闹无度的小公子进行比较,又与登基后收敛玩乐但对政事仍颇生疏的新皇帝比较,不知不觉中,他脑中的一个人竟然分化成了截然不同的三个人。

    韩谈使劲晃了晃脑袋,前两个形象勉强合并在一起,但这当前的第三个形象,怎么也还是无法融合。

    胡亥醒过神来,看着韩谈奇怪的说:“你这么看着我干啥,我脸上开出了一朵花?”

    韩谈发现自己的失态,赶紧一躬身,“陛下,臣失仪了。臣看着陛下这几天的作为,总觉得像做梦一样。”

    “行了,你不是又要奉承我了吧,省省心。”胡亥说,“我问你一个问题,你认为你的剑技比我即将在军中选出的剑士相比如何?”

    “陛下,臣的剑技与军中剑技应为两类。臣之剑以卫护先皇帝和陛下之用,利在狭小空间内施展。军中剑技则多用于疆场厮杀,以大开大合为特征。若如陛下刚才所言为军中配单刃直刀,军中剑技又可称为刀技。”

    胡亥习惯性的又用手指敲打几案,片刻后对韩谈说:“一会剑士集合之后,你代我去看一下,让他们自行分成两队,即善室内或里巷内剑击的为一队,善开阔场地剑技的为一队。搏击之士就如我的贴身护甲,称为甲卫,善里巷窄地剑击称为盾卫,善阔地剑击称为锐卫。”

    “还有,宫内宦者中,怕不会只有你一人善剑吧?等回宫后你把内宦中有武力之人也组织起来。”他用有些疲乏的语调说:“现下军中实在乏人,几十万刑徒为肉,正兵为骨,才能真正建成一支强兵。所以,我的护卫还要精简,要把可用的人手都用起来。”

    “嗨。”韩谈恭敬地回答道。

    一刻之后,冯劫匆匆走入大堂,拱手对胡亥说:“陛下,此人为姚贾随吏,说在蓝田县发现了一起故赵遗族预谋刺驾的事件,要向陛下详禀。”

    “让他进来吧。”

    “嗨。”

    乌闻进入大堂,恭敬的向皇帝行拜礼。

    “起来吧,”胡亥问:“你是姚贾的属吏?”

    “陛下,臣一直跟随廷尉…..典客贾,有十几年了。”乌闻目光钉在胡亥的几案上回答,然后又略略侧头看了看周围侍卫的郎中军、又看了看冯劫。

    胡亥冲着韩谈使了个眼色,韩谈一摆头,郎中军都撤了出去,冯劫见状也告辞说要看一下选出的剑士情况,大堂内只留下了韩谈。

    “坐吧,韩谈赐酒一觞,乌卿想必是也跑乏了。”

    “谢陛下。”乌闻端起酒觞先向皇帝一举手,然后凑到唇边大大的喝了一口,对胡亥说:“臣一直随典客贾为门客,早年典客使六国时,臣曾协助铺布六国细作。此番陛下命典客设听风阁,典客为阁主,臣及两个早年一直共事的同僚在典客之下按六国故地分任三阁辅,臣忝为故赵魏韩辅。”

    说的太急,他停下来捯了一口气:“因时间急迫,为尽快助陛下展开听风,阁主与各辅商议,将一统后遣归的旧细作筛选后立即启用,同时再行考选新人之事。臣属下原有一旧人,遣归后迁居蓝田县,昨日臣本前去想让他迁往赵地潜伏,结果恰好获取一则消息,有故赵遗族意图对陛下不利,故臣迅疾赶来大营通报陛下。”

    胡亥颇具玩味的看着乌闻:“这是否也过于巧合呢?”

    “陛下,”乌闻想着也觉得有点好笑,“为细作之人,一旦遣归会有两类表现。一类因细作生涯时时风险相伴,遣归则如蒙大赦,再不愿投身水火。另一类则甚为享受此般生涯的刺激感,遣归后对安定生活很觉无趣。蓝田旧人就是后一类。”

    他双手举觞再向皇帝一举,然后又喝了一口酒,“此人好医巫,遣归后于蓝田县设药肆,家中子孙常出山泽采药。因曾为细作之故,此人与县内闲民常有往来,习惯性的喜欢打听各路消息,虽无甚用,聊慰旧日老怀。昨日臣往蓝田与之相叙并相请出关,恰逢一闲民在药肆中报,蓝田豪民召骚宅中出数名赵地商队护卫,作闲散状出西门往驰道方向而去。臣闻此讯有些疑惑。召骚商货集散在城东,这些人去城西干什么?便命细作着人跟踪查探。”

    “细作之子携小童做采药装扮跟出后,今日开城时回返,称这些赵人竟然在谋划待陛下回宫途中行刺,故而前往驰道查勘地势。细作之子听得领头之人被唤为罴壮,言语中还谈及其主‘武安君后人’等语。臣记得故赵武安君李牧的亲卫中有人名为罴壮,再联系武安君后人之语,臣判断是李牧之孙李左车目下正隐身于蓝田县内,并图谋以所带数十亲卫谋刺陛下,因此特来报请陛下调兵剿之。”

    “李左车?”胡亥笑了。我这儿请叔孙通去赵地找你来给我效力,你倒跑到关中来旅游,顺带还要刺杀我一回出出彩,这事儿南辕北辙的太离谱了。

    不过……你这不是往枪口上撞…..呃,往箭尖上撞吗?怎么就在你想刺杀小爷的时候,恰好就有十年陈的细作正要被启用、还就在你身边呢?

    “细作之子有没有听到,刺杀我是否为‘武安君后人’的主使?”胡亥弹钢琴似的几支手指在几案边左右上下的动着。

    “当时天色渐黑,这些人虽很警觉,但四望无人时也有松懈,所以话音较大,而细作子熟悉地形,潜的很近。从听到的他们闲叙中,被称为罴壮之人曾说,其主上原并无此意,因陛下复六国书、停宫陵等事显出有为之君气象,不利于遗族们举事,才勉力一图。”

    这样……那么收李左车之事仍可为。

    胡亥立即吩咐韩谈把外面的几大干将给叫进来。

    几人进来后胡亥问公子婴,搏击士和剑士集中的如何了,公子婴回答说,现下已可汇集到剑士约四百人、搏击之士三十人左右。

    胡亥眼睛看着乌闻,手指又在几案上敲击片刻,似乎有了定计:“司马欣、董翳,你们选出的这些人现下即归属郎中军,此事一。事二,中尉军立即调一千骑军,乌闻。”

    “臣在。”乌闻站起来一躬。

    “你领六百骑军,去捕刺客。公子婴,你带上四百骑军,去蓝田县把李左车捕来,具体事项由乌闻详细告知。记住,刺客能不杀就不杀,而李左车此人,朕本来有大用,所以一定要全须全尾的活的,看看还能不能为我所用。所以,这些人捕到后,不要押入狱中,在郎中令府中找一个地方软禁即可,就用你们这一千骑军看押。嗯,饮食住宿方面善待之。”

    乌闻和公子婴虽然不懂啥叫“全须全尾”,但猜大致就是不要有伤损,于是一起行礼:“臣奉诏。”

    两人走出大堂后乌闻对公子婴拱手说:“郎中令可命人携下官的官鉴速往药肆,请其主人指派熟悉此事内情之人先出城外,此事甚急。”

    公子婴也不问详情,立即点手叫过一名郎中军中选出的搏击士,听乌闻交代两句就拿着乌闻的官印翻身上马疾驰出营。

    在乌闻将事情向公子婴解说的时候,司马欣也正持着胡亥颁下的虎符去调骑军。

    _

    上帝用六天创造世界,第七天安息。胡亥穿越到这个时空是被装在大瓮中,用了几个月都没靠近皇帝大位,到是结结实实的做了很长时间书童。

    待到得回帝位,用了这六天半暂时站稳了脚跟,现在他要盘点一下已取得的成果和还需要抓紧进行的事情。

    申初,蓝田大营中军大堂中,午间小睡了一觉的胡亥跪坐着,虽然两眼望着案头从咸阳快马送来由皇帝审批的奏简,但心思却完全不其上。

    良久,他拉过一张帛绢,韩谈赶紧把已经研好了墨的砚石里加了点儿水,又重新快速的研了几下,然后站离皇帝五步外侍立。胡亥对韩谈点点头表示满意,然后提起笔开始在帛绢上写写划划起来。

    第一成果是去除对二世皇帝和帝国都最危险的内患:拿掉赵高。

    这个他做到了,现在赵高同学应该已经收拾好自己的金银财宝准备去会稽落户安家。然后,死活各安天命吧,可以暂时忘掉这货了。

    第二成果,初步整理朝堂并且尽量不影响各方的利益。

    都说古人信义为重、君权至上,但胡亥是非常相信“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的。至少,只有你在保证大臣们的利益不受侵害的前提下,才能收获最大的忠诚。如果你不断剥夺他们的既有利益,这个朝廷距离离心离德也就不远了。

    从这个角度做个盘点,冯去疾升职封侯,冯劫不动,冯家父子的利益是增值了。

    李斯去丞相职,但得尊号得食邑,儿子从郡守升任九卿,还得到了一座宫殿当太师府,至少利益没太受损。如果能好好安抚李由,应该不会产生太大危害。

    顿弱由客卿任三公,利益增值。

    姚贾由廷尉改任相对不那么重要的典客,粗看起来利益有损,而实际上派给他的隐蔽任务恰恰为其擅长,所以利益基本无损。

    公子婴由闲散宗室一跃任郎中令且有封王前景,对宗室而言是重大利好,利益增值。

    章邯已经预知将领刑徒军,所以一个大将军是跑不掉的,利益增值。

    原典客巴澜由九卿降为郡守,明里利益有损但因同时兼任郡尉,一郡之地惟我独尊,实际上利益是增值的。

    其他人则原位未动无损利益。

    第三成果,军心。

    先发诏为蒙恬办祭奠并发罪己诏,收拢离散的军心,然后在马的鞍具上出新意提高骑军的战力,巡察蓝田大营过程中出小招收买军心,在新军械和战法上提出“不通兵事”者的建议,使军将们产生认同……

    估计着一旦蒙恬祭礼顺利,至少老秦人的军心基本可复。且慢,还有北疆军和百越军尚未收服……胡亥在帛绢上写下“王离”、“涉间”两个名字,又写下“召平”。

    再次落笔写下“任嚣”和“赵佗”时,在两个名字后面画了两个问号。

    第四成果,民心。

    停建始皇帝陵、停建阿房之宫殿群是两个重大的决定,对“暴秦”的沉重徭役是个解脱,但刑徒不遣归原籍服刑,又对收拾民心的效果打了折扣,实在是无法两全的事情。

    不过,不以工匠殉葬,设立匠师台,这部分民心是得到了,而且会在日后大秦军械改良方面得到很大的利益。

    释放宫人也可收得一定的民心。

    减赋?开什么玩笑!大战在即,军费会像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这绝对不是减赋的时机。通过缩减皇家宫室的开销,至少先做到尽量不加赋吧……

    唉,收拾民心真的很难,小爷想做个随心所欲的昏君也真的好难啊。

    第五成果,士子。

    当下能做的也只有解禁六国书一事。开办教育、启迪民智,这种事儿恐怕要往后一千年,到开科举的时候才能真正兴起了。目前可做的就是尽力维持百家争鸣,让这帮士子痛快痛快嘴吧。

    _

    成果就这么点儿,刚够站稳脚跟。这皇帝做的,有嘛意思嘛……

    胡亥摇着头,为啥辣么多银都要拼死拼活的当皇帝呢?要做一个有责任的昏君,好难啊……

    成果盘点也就这样了,下面该“未尽事宜”了。

    首先是国策方向。

    法家显然不灵了,大秦完蛋就完蛋在这上面了,治国理念也需要与时俱进。

    黄老和孔孟?黄老似乎是眼下比较合适的,能够给人一种被秦法强压后的放松,让整体社会稳定下来,然后才轮到孔孟出场。

    孔孟是强化君王地位和统治的得力工具,但在暴秦压力下,可不是强化君王形象的时候。

    要行黄老学,就需要相应的人才来改革朝堂,改革朝堂又会影响原有老秦重臣的利益……胡亥使劲的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然后写下记忆中的几位黄老学人才:安期、陈平、曹参、陆贾。那个萧何其实是挺不错的总理大管家,不过这个人跟刘邦走的太近,别弄出个身在秦营心在汉,那还不如不用。

    第二是军事。军事上需要三类人,策士、大将军、战将。

    策士,目下想到的和人推荐的已经有陆贾、郦食其、蒯彻,其实顿弱和姚贾也是很好的策士,对了,还有个尉缭的学生王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