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秦笑观楚汉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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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斩白蛇

    见到县令挠头,萧何觉得时机已到,就建议县令把刘季找回来,说此人在丰沛交游甚广,威望极隆,他要是回到沛县,可以协助县令征召乡民为卒,共守丰沛,就不用担心张楚军的攻掠。

    县令被萧何说动了心,就让已经做了县兵五百主的樊哙来招降。所以,官面上樊哙是受了县令之托,私下里则是受了萧何之托,本心里他就是刘季的兄弟,自然是兴高采烈的来找大哥大了。

    樊哙不是一个人来的,当然不是说他带着兵,而是带着刘季的老婆吕雉来的,还有周苛、周昌等几个兄弟。

    吕雉(前241年-前180年),通常称为吕后,或吕太后等,单父(今山东单县)人。汉高祖刘邦的皇后,高祖崩,尊皇太后,是中国历史上有记载的第一位皇后和皇太后。同时吕雉也是秦始皇实行皇帝制度之后,第一个临朝称制的女性。

    吕雉比刘邦小15岁,绝对老夫少妻之典范。至此时,刘邦已经47岁左右,吕雉也嫁了刘邦十多年了,已有32岁左右。这十多年,吕雉堪称贤惠,刘邦不过一痞赖,整日除了泗水亭长公务外,就以一帮狐朋狗友吆五喝六,三天两头不着家稀松平常。吕雉在家供奉公婆,农桑针织,养育儿女,自食其力撑起家业。

    刘邦躲藏到芒砀,距离沛县二百多里,吕雉只能趁着萧何、曹参准备好接济刘邦的粮秣等物时,偷偷跟随送粮商队来会一会自家老公。上次陈平来送物,因为不是丰沛自家乡里之人,所以吕雉没来。这次樊哙前来等于是接刘邦回家,吕雉便与樊哙一起来了。

    你说什么?孤男寡女同路二百多里地会不会有故事?你真想多了。

    像吕雉这种在家纺织、在外田耕的劳作女子,可不是燕媪芙蓉那种从享福小夫人到宫中公子奶娘的女人,这时代美容保养之事也不是吕雉这样需要劳作家境之人所考虑的,所以吕雉此时真的可称“吕媪”了。

    另外,樊哙还是吕雉的妹夫(其妹吕媭嫁与樊哙),刘邦又是樊哙的大哥大,必然不会有任何故事发生。

    本来萧何与刘邦有一些联络方式,例如在什么地方做一个标记,然后自有刘邦的人经常来察看一下。可是由于张楚军之乱,就算芒砀山道上也经常有不同的人马通过,弄得刘邦时不时就要如同惊弓之鸟一般躲一躲。

    这不,就在樊哙一行人到达联络标记点时,恰逢刘邦又不知藏哪儿去了,樊哙只能留下标记,然后带着随行的二十县卒准备择地扎营。

    “哙。”忽然吕雉叫了正准备转身的樊哙一声。

    “嫂有何事?”樊哙立即又转回身,望着吕雉。吕雉却没有看他,而是望着天在想什么。樊哙以为自己听错了,正准备再次转身找地扎营,又听得吕雉叫他。

    “哙,不用扎营了,我知道季在那里。”吕雉向着一个方向一指:“咱们向那边走。”

    樊哙沿着吕雉手指的方向看去,看不出有什么标志或记号。他用蒲扇一般的大手挠了挠头:“兄嫂,那边……那边没什么标记啊,嫂如何知大兄在彼?”

    “你看天上。”吕雉又指了一下。

    樊哙瞪大牛眼向天上看了半晌,摇了摇头。

    吕雉笑了:“你看不到?我看到天上有一团赤色含金的云气在那里,想必就是季的所在。看着似乎也不远,不过二三里,过去看看吧。”

    樊哙嘴里嘀嘀咕咕的嘟囔了两句让人听不清的话,然后一挥手,那些县卒就随着吕雉和樊哙一起向“云气”的方向走了过去。

    秦二里路换算到今天的路程不到900米,只是在山中找路走比较费时间,所以走了也有半个时辰。一行人正在石间蹦着,百步外的树后转出一个人,冲着他们大喝一声:“止步!再向前就放箭了。”

    樊哙站住了脚,仔细看了一眼就破口大骂起来:“陈贺,你这犬豕,认不出乃翁(你老子)了?”

    对面那人一听,放下了手中的弩,注目看了一眼,脸上立即笑开了花:“兄哙,啊呀,兄嫂也来了。抱歉抱歉,是小弟眼拙。”

    说着就跳着山石快步蹦了过来,先冲着吕雉行了一个礼,接着就抓住樊哙的两臂使劲摇着:“听先生说你做了县兵主将,怎么会有时间跑到这里来?”

    他看了看身后的县卒,吐了吐舌头,“兄哙还带着卒啊,这是……”

    樊哙捶了陈贺一拳,差点儿没把他打个趔趄:“闲话少叙,快带我去见大兄。”

    陈贺揉着肩膀怒目而视:“狗屠,你知道你有多大劲儿,骨头都快给打碎了。大兄就在前面里许,跟着我走吧。”

    有陈贺领头,他是走熟了这里的山道的,所以没用多久一行人就来到了刘邦新的藏身之地。

    刘邦看到樊哙和吕雉,非常惊异:“某不过两个时辰前才避到此处,你等是如何这么快就找过来的?”

    樊哙先向刘邦大咧咧的行了一揖:“大兄,非是狗屠之能,乃兄嫂说此地有赤金之气于顶,带着我们找过来的。”

    刘邦更加惊异了,看了一眼已经靠到身边的吕雉:“夫人,哙所说的这是……”

    吕雉轻声说:“刚才妾确实看到此处有云气盘绕,妾想起夫君踏七十二痣、酒后有龙护佑之事,妾认为这是夫君的龙气,就向这方向找过来了。”

    “可是,”刘邦有些疑惑:“前几次你来时,并未提及龙气。”

    吕雉说:“其实前几次来,也看到了,只是很淡,总觉得是妾眼花了。此番至此,则云气赤色很浓并时现金色,所以妾就比较认定夫君在此了。”

    刘邦脸上一抹喜色一闪而没,依旧平静无波的拉起吕雉的手:“好啦,不要在这儿站着说话了,哙,让你的人就在附近扎营,咱们进内再说。”

    两口子这几句对话声音不高,但此时山中无风非常安静,所以很多人都听到了,看着刘邦的眼神中增加了许多敬畏。

    所谓“进内”,不过是仓促间刚刚扎起的一个略大的树枝窝棚,顶部枝丫间还能看到蓝天点点。到了棚中坐定,樊哙把此番前来的目的向领导大哥汇报了一下,这可真的让刘邦的惊喜之色溢于满面了,立即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前往沛县。

    当晚,刘邦让人把一直舍不得吃喝的肉干和酒都拿了出来,让跟随自己过了几年苦日子的铁杆兄弟们和樊哙带来的人一起共谋一醉。

    芒砀山其实山也不高,方圆地域也不大,只是秦时山周边很大范围内都是灌木丛生的密林,进出不便,刘邦这路“盗匪”也没多少人,对周围乡亭也不骚扰,只有那么几支“商队”报过劫案,也没死过人,危害甚小,所以砀县官府也没特别来剿灭过刘邦。

    也因为刘邦人少,真来剿灭,这些人随便在灌木林中挖个坑就无影无踪了,不值得。

    刘邦等人把历次萧何、曹参等朋友送来的好吃的,酒肉之类,都藏在一个固定的地方,实在馋狠了才拿出一点打打牙祭。这回反正就要回家了,这些东西长途带着也是累赘。

    第二天天还未亮,所有人都起身收拾停当,准备向沛县出发。昨夜最高兴的人莫过于刘邦,所以这酒也喝得多了一点,一睁眼头还在发迷糊,索性又喝了好几碗还魂酒,感觉略略好了一些。

    此番要去沛县,就这些芒砀土匪身上稀烂的衣服穿着出山显然不行,好在跟着樊哙的县卒给带来了士卒装束的衣物,刘邦这儿也没几个人,每个县卒只需带一套就足够刘邦换装的了。

    虽然这次是沛县令要求刘邦出山的,不过谨慎的刘邦想到,如果走大路,就需要经过砀县附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躲开官府还是尽量躲开,所以在出山时依旧鬼鬼祟祟的走上了自己这伙人已经很熟悉的小路。

    樊哙是驾着轻车来的,刘邦就让他带上来时的县卒依旧驾车并带着吕雉回去,可樊哙和吕雉都不愿走大路先行,于是樊哙就让两名县卒驾车先回沛县,并把两马轻车卸了一匹马给吕雉乘骑。

    刘邦大大咧咧、晃晃悠悠的走在最前面。樊哙一直想要走到刘邦前头来保护这个酒意未去的龙头大哥,都被刘邦扒拉到后面去了。理由嘛,当然是樊哙不熟悉这山中的小路。

    确实,小路只够一个人宽,走到岔路口还是要让刘邦来找路,所以樊哙也没有争。四十来人就这么拉长成了一道线,而实际上刘邦、樊哙、陈贺以及另外七、八个兄弟跟着刘邦走的稍快,其他人则护着乘马的吕雉后行。小路不易行,很多地方横生树杈,所以吕雉也不是全程都能在马上,这一来慢慢就被刘邦的“前队”落下有百步左右。

    刘邦正走着,突然樊哙在身后扯了他衣袖一下:“大兄,前面那是什么?”

    刘邦向前一看,前方十步的地方有一个方圆约五步的林间小空场,一条碗口粗的大蛇正横在道路中,通体白色带花纹,在接近空地边缘的蛇头因听到了动静正在昂起,气势汹汹的望着这边的一小群人,红红的蛇信不时吐纳着。

    樊哙前后看了看身边这十来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显出畏惧之色,自己也有点发虚,于是对刘邦说:“兄长,不如我们另外找一条路走吧。”

    刘邦心中也有些害怕,但心里飞快的盘算着:“昨儿还和夫人公开说有龙护佑,现在要是怕了这条蛇,岂不是自己打自己脸?旁边这帮兄弟也都看着呢……”

    仗着酒劲儿,他伸手抽出铜剑,也不管后面的人咋样,自己直接冲了上去。

    白蛇看到刘邦冲了过来,蛇头一旋立了起来,发出威胁一般的咝咝声。清晨的朦胧中,后面的樊哙等人感觉那蛇从头开始变粗,由碗口粗细胀大到了酒坛粗细,而且还在膨胀,不由得大叫:“兄长小心,这是条妖蛇。”

    也不知道刘邦听到没有听到,反正他毫不减速的冲到蛇跟前,铜剑一挥就向蛇头斩去。白蛇晃头一躲,避过剑锋,蛇尾横着就向刘邦的膝盖高度抽了过来,夹带着地面的沙石,气势惊人。

    刘邦奋起一跳,蛇尾带着风声从脚下扫过,刘邦落脚不稳,一个趔趄摔倒在空地一侧,而那条蛇则盘到了另一侧。

    刘邦赶紧爬了起来,弓起身子持剑继续与蛇对峙。樊哙此时也抽出了剑,想要上前,可被刘邦瞪了一眼,只好站住,继续紧张的注视着,随时准备冲上前解救刘邦。

    看刘邦不再向前,白蛇略略一凝就猛然向刘邦冲了过去,整个蛇身快速的画着S卷向刘邦的腰腹。刘邦挥剑横着向处于直立状态的上半个蛇身侧劈,白蛇中部倏然一顿,蛇头和蛇尾向刘邦圈了过来,这要被圈住,刘邦就会给拧成麻花。

    刘邦一剑没有斩到蛇身,反而把自己带了个跟头,一个栽歪冲向蛇身,脚下被蛇一绊,扑到了白蛇原来的位置,和蛇来了个移形换位。只是没等他再次爬起来,卷空了的白蛇凌空一拧,张开蛇口就向刘邦咬了过来,两支匕首一般的大牙闪着寒光。

    刘邦正在打滚翻身,看到蛇头咬了过来,趴在地上把剑锋立起向蛇口刺去。那白蛇反应也快,看到利剑刺来,蛇头停住,蛇尾竖立,自上而下向刘邦拍下来。

    刘邦心叫“吾的阿母”,一连在地上滚了两圈堪堪避开,蛇尾拍到地面一声大响。

    刘邦正好滚到了樊哙身前两步左右,樊哙连忙把他拉了起来。活动活动胳膊腿,刘邦又把樊哙一把推开,弓起身子向着白蛇的方向慢慢走去。

    白蛇看到这边人多,没有立即前冲,昂头吐信在观望着。一看刘邦又来了,白蛇大怒,蛇颈和蛇尾一起发力,蛇腹在前,弹簧一样凌空飞了起来,一直撞向刘邦的胸口。刘邦两手握剑,高举过头,也奋力迎着白蛇前冲,只是脚下虚浮不稳,不知又绊到了什么,两腿一软膝盖着地向前一滑,蛇身就到了眼前,赶紧向后一仰,把剑举在眼前,剑身借着白蛇的冲劲一拖,一下把蛇切成了两截。

    两截断蛇正好砸到了樊哙两侧观战的人面前,一声惊呼几人吓得连连后退。断蛇不停搅动着,断口喷出的蛇血在天空飞洒。

    刘邦倒是蛮幸运,因为滑到了前面,身上几乎没有沾到蛇血。他不顾两膝被路面沙石划破火辣辣的疼,拧腰转身就要站起,当看到白蛇已成两段在地上扑打,心头这口气一泄,把剑一丢就躺倒在地。

    樊哙也松了一口气,和陈贺对望一眼马上就向前去搀刘邦。两人刚迈出一步,就见地上的刘邦似乎被什么蛰了一样,腾的跳了起来,抓起身边的铜剑,两眼直勾勾的向空地外的密林望着,眼中现出恐惧之色。

    樊哙和陈贺一惊,以为刘邦发现了什么,握紧手中的兵刃,顺着刘邦的目光看去,却什么都没看到。只喘口气的功夫,刘邦回头看了樊哙一眼:“快走,离开这里。”就穿过空地极快的向前面的小路上走去。

    其他人一见,也不管断蛇了,都赶紧快速的跟上了刘邦。

    刘邦和白蛇搏斗的时间并不长,拉在后面那队人也听到了这边似乎有打斗的动静,加快速度赶了过来。只是后面这队人中有吕雉这个女流之辈,所以行进的不能太快

    所以当他们到空地前时,刘邦已经带人离开了,他们看到的只是两截断开的白蛇……和一个跪坐在边上抚摸着蛇身抽泣的老妪。

    半明半暗的天色中,一个黑衣老妪、两截断蛇、一地血。众人看着这情景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只有吕雉壮起胆子问:“这位老妪,汝为何哭蛇?”

    老妪边哭边抽噎着说:“老身之子被杀死在这里,老身哭子。”

    她说着抬眼看了一眼吕雉,忽然直起身来,一手按住胸口,一手直指吕雉:“你,你你,老身之子就是被尔夫所杀。”

    吕雉吓了一跳,难道刚才这边这么大动静,就是刘季在斩蛇?嘴上却说:“汝子如何是蛇?吾夫想必只是在斩蛇,并不知是汝子。”

    老妪放下指着吕雉的手,又哭了起来:“吾子乃白帝之子,不过是化为蛇形戏耍,阻了赤帝之子的道,就被赤帝之子杀了,老身好不伤痛。”

    说着捶胸大哭。

    被刘邦指派护卫吕雉的,是跟随刘邦在芒砀避难的兄弟丁礼和跟樊哙来接刘邦的沛县兄弟周苛。见此情形,丁礼大喝一声:“此乃妖孽,大家齐上除掉她。”

    几个人拿剑端矛形成一个半圆,向着老妪走去。

    老妪见他们杀气腾腾的走过来就停止了哭泣,桀桀的笑了:“尔等切莫张狂。天下纷争,赤帝子虽害吾儿欲夺秦鼎,若黑龙运衰,此仇只能二百载后再报(这是指王莽篡汉)。可如今黑龙复起,尔等告诉赤帝子,秦鼎不易得,数载后黑龙或可帮吾报此仇。”

    笑声一落,老妪和断蛇分别化作黑雾和白雾,瞬间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