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我来吧。”

    林飞扬诧异看去，时四个放映员中年纪最小的一个，稚嫩的面孔，身高估计刚过一米六，目测恐怕只有十六七的样子，十八九也说不准。

    “行，就你吧。”

    反正有人给放映电影就行。

    当然，就算没人，林飞扬作为工程师，稍微研究一下机械构造，自己上手放映也不是不行，但有人服务，总好过亲自动手嘛。

    “小同志，你叫什么？我叫林飞扬，新来的外国片审片员。”

    “俺名郭有胜，俺可不小，俺今年二十四虚岁，别看俺长这样，那是俺娘说，俺爹那边，男娃都长这样，不会老。”

    一句话六个俺，不必多说，铁定是岭东省那边儿的娃。

    只是这身高，和岭东省人不符啊。

    “俺这身高没办法，俺娘、俺舅舅、俺姥爷、姥娘，都长这么矮，听俺娘说，俺姥爷一家是四十多年前，从怀平省逃难到岭东，俺爹在俺七八岁那年参军去了，前两年俺娘收到俺爹的信，这才带俺来京城寻俺爹。”

    林飞扬就问了句心中疑惑，郭有胜倒豆子一样，把自己情况统统一股脑说出来，看上去这还是个社牛性格。

    两人聊着天，回到审片室。

    郭有胜架好设备，关上灯，林飞扬招了招手：“你下来，有其他工作交给你。”

    《雨中曲》拢共就一大卷胶片，除非设备卡壳，通常不需要放映员一直在旁边守着，林飞扬看过，放映机上标注着德语，这年头德产机械就是品质保证，根本无需担心卡壳的问题。

    郭有胜回应一声，从放映室跑到审片室。

    林飞扬拿出一根笔、一本本子。

    “我翻译，你做记录……你会写字吧？”

    翻译工作很麻烦，耗时还长，林飞扬决定边看电影、边实时听译，这就需要身边有个速记员，他自己速记固然可行，但那样效率更低，这虽然是好电影，看一遍那叫做怀旧，看两遍就当看歌舞表演，看三四五六遍，林飞扬觉得自己肯定会吐。

    “会写字，俺在俺们村是为数不多高中毕业的。”

    会写字就行，至于写的好不好看……

    一百多分钟后，电影结束，郭有胜重新打开灯，林飞扬接过笔记本，上面记录很零散，一句话也就几个关键字，自己多少有些潦草，但真谈不上丑，甚至还挺好看，这就已经足够。

    “郭有胜，再交给你个任务，你去把电影用录音带录下来，我带回家听，把台词补全了，省的每次都要重新看一遍片子。”

    “好嘞，俺这就去做，下班前一定送到你办公室里。”

    看完一部电影，也过了午饭时间，想来此时食堂应该不供应餐食了，连忙对着郭有胜背影喊：“你先别忙，你肚子不饿啊？我可饿得要死，咱们去吃午饭，我看附近有一家川湘馆，你们岭东省人吃辣椒的吧？”

    “吃的……俺们要去下饭馆啊？俺……俺那啥……粮票不够。”

    “没事，我请你，我有粮票。”

    林飞扬粮票还是挺多的，薅景钢后勤仓管羊毛时，除了棉花票、布票、煤油票等，剩下薅最多的就是全国粮票，全国粮票比棉、布这些价值更高，社员只能拿肉进行交换，而且不能是鸡鸭鹅等家禽，必须是野猪、山羊等野味。

    他空间里没有山羊，手上全国粮票自然全是用野猪肉换的，最小面额五钱一张，一两、五两的居多，零零碎碎加起来也有一百四五十斤的量。

    郭有胜还是摇摇头：“俺吃得多，俺爹也不愿意多给俺粮票。”

    这……感觉这孩子很有故事的样子。

    由于郭有胜那张欺骗性质的脸，林飞扬下意识忽略自己年纪还比对方小这个事实。

    “说请你就请你，别废话了，一起走吧。”

    林飞扬愿意和郭有胜交往，主要是两个小时相处中，能看出对方没有什么坏心思，任劳任怨，性格也很老实，让干什么就干什么，而且他还是主动响应林飞扬工作的放映员。

    新单位和景钢不同，这里明显更具办公室文化一些，也就意味着，同事关系要比在景钢时更加紧密，交流更加频繁，所以林飞扬也愿意结交新朋友，免得哪天不知道怎么回事，被同事孤立。

    一点多吃午饭，国营饭店服务员有些不耐烦。

    “吃什么？”

    服务员拿铅笔不断敲打在小本本上，似在催促，让人心烦。

    “鱼香肉丝、水煮牛肉、麻婆豆腐、回锅肉、辣子鸡，炒个青菜，再来一碗蛋花汤。”

    林飞扬一口气点了六菜一汤，他想看看郭有胜口说能吃，究竟有多能吃。

    “没有牛肉，没有豆腐，没有鸡，猪肉只剩肥肉，吃什么？”

    林飞扬眨眨眼，这还是他第一次遇上被服务员为难的事情，转头四顾，也没看到有‘别随意殴打顾客’的标语呀？

    “真没有了？”

    “有没有，我说了算，吃什么？”

    拳头硬了……

    “我问你，立档为公，执正为民，下一句是什么？”

    服务员一脸懵的表情：“你说啥？是我再问你，吃什么？”

    ‘刷’，林飞扬脸色变得严肃，语气也加重三分：“提醒你一下，前四个字时全心全意，后面是什么？”

    “找抽呢？你故意找麻烦是不是？”

    ‘啪！’

    林飞扬一巴掌重重拍在桌子上：“下一句是为人民服务！我作为一名干部，我做到了这五个字，问心无愧，你呢？你做到了吗？你就是这么为人民服务的？把你们经理叫出来，我来亲自问问。”

    服务员瞪大眼睛：“剌了屁眼儿的，你是不是想吃黑枣？”

    说着，一巴掌往林飞扬脑袋上招呼，郭有胜吓了一跳，起身、伸手想要阻拦，林飞扬动作比他快，举起右手将服务员手腕抓住，如同铁箍一样，牢牢拽紧。

    “你放手，你给我放手！”

    这下动静不小，把正在后厨休息的厨师、其他服务员、国营饭店经理都给吵醒，从后厨匆忙跑到前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