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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吃心(六)

    十具尸体,一具不少。

    那是真尸体,那你就是假君王!

    真正的子受早就已经被挂在帝王冢里,眼前的纣王又是什么人?

    衍从梁上飞跃而下,挡在牧戈的身前。

    藏书阁坍塌的硝烟早已散去,傍晚的红霞如雪,缀在远方的天幕上,映出一个穿着黑袍的身影。

    “你让他们都退下!否则你什么也别想知道!”男人恢复了镇定的神色,咬牙切齿道。

    牧戈有些悲哀地看了一眼妲己,它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好。”

    等到各路人马都已经退下,空气中弥漫的尘埃也悉数归于尘土,牧戈松开手中的天子剑,抱起地上奄奄一息的狐狸。

    衍冷冷看了一眼纣王。他亲眼目睹了纣王如何醒转,又如何突然翻脸,号令将士抓捕妖狐。

    妲己为了他不惜违逆女娲,纣王不念往日的男女之情也罢,竟然连救命之恩都抛诸脑后。要将朝夕相伴的救命恩人置于死地。

    何其冷酷,何其歹毒!

    子受捂着脸,不知道是哭还是在笑。

    他没有名字。

    他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

    没有人不嫌弃他。

    每每看着那些牵着大人的手的孩子,他都很羡慕,很羡慕。那些孩子看着他,趁大人一个没留神,朝他做鬼脸。

    一开始,他气不过,抓起地上的一把泥掷出去。

    “啪”地一声,泥在孩子身上炸成一朵泥花,他高兴地笑了。

    “哇——”孩子一张嘴,大人的脸瞬间阴云密布,狠狠地瞪他一眼。他缩了缩脖子,蜷缩在墙角,像一只无助的幼兽。

    可是他忍不住啊?为什么要忍啊?别人笑他没有爹娘,就该打回去啊!

    等到他每每被大人打得鼻青脸肿,一个人躲在山林里流眼泪的时候,才知道,没有爹娘护着的孩子,最好不要乱打人。

    为什么他们可以有大人陪呢?他每次都对着那只狐狸说话。但是狐狸就是狐狸。除了用两只黑豆一样的眼睛看着它,呜呜两声之外,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街边的那个小叫花子居然不打人了。周围的人都这样说。

    你才小叫花子,他冷漠地看着那些人,心里恶狠狠道。

    你看,他脏兮兮的,离他远点。

    没爹没娘没教养,不要跟这种孩子玩。

    他现在不打人,难保他往后也不打你,这样的孩子,危险!

    你才脏兮兮的!没爹没娘也轮不到你来说!等老子长大以后把你们都打死,一个都别想跑。

    “大王也真是失心疯,儿子么,没了就没了,找什么找?”有一队士兵打马从这里走过,说着荤话,言笑间从马上扔下半个脏兮兮的馒头给他。

    他接住馒头,那群汉子中又炸开一阵爆笑,信马由缰地,走远了。他盯着马蹄,假如有一天,他也能成为一个将军,第一件事就是要把那些打过他,笑过他,奚落过他的人,全都杀掉,想到这里,他啃了一嘴馒头,这馒头好硬,嚼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

    也不知道哪天,街上多了一个小孩,整日里晃荡来晃荡去。

    有人说他俩长得真像,是兄弟吧。

    他仔细看了看,是像。像得不得了,他觉得自己实在照镜子。可是人家跟他还是不一样啊。人家的衣服虽然脏,但是一看就是好料子。哪里像他呢,衣服袖子都短了一节,他自己都不好意思站直,生怕人家看到了又要笑他。

    没过多久,那孩子也到了他身边,跟他并排,席地而坐。他往旁边挪了挪,给那孩子留了个位置放屁股墩。

    “我叫子受,你叫什么名字?”那孩子问他。

    一阵风吹过,他吸了吸鼻子,“我没有名字。”

    他本来鼻子一酸,但是对面这人跟他差不多大,怎么可以掉眼泪呢?这在气势上就输了一截了。

    “没有名字?为什么?你爹娘不给你起吗?”那孩子诧异道。

    他心头一阵火起,很想站起来冲他大喊大叫,告诉他这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没爹没娘,这有什么为什么?没有就是没有!

    可是转头一看到那张纯真的脸,他就泄了气,有些无精打采道:“我也没有爹娘。因为没有爹娘,所以没有名字。”

    “真好。”那孩子笑着,扬起头望着天边飞过的鸿雁,“都秋天了,你穿这么少不冷吗?”

    “没有爹娘有什么好的。”他缩了缩,希望能让衣服尽量看起来合身一点,可是他做不到,所以心虚地瞥了一眼过路的行人,目光交汇的刹那,他从路人的眼中看到一丝怜悯的神色。他别开脸,目光逐渐散开。

    “没有爹娘,就没人对你抱着奇怪的希望,你就像天上的一只大雁,想去哪就去哪。”那孩子幽幽地说道,咳嗽了两声,又继续道:“不用练功,不用习字,不用读书,不用面对那些讨厌死板的老头子,真是讨厌死了。”

    他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随便画了画,看到远处一只黑狗走过来,那孩子立刻害怕地要缩到他的身后。他站起身,一扬手。枯枝划过一道弧线,直直落在黑狗面前,那狗逡巡了两步,黑乎乎的闪着精光的眼睛滴溜滴溜的转了两下,便甩着尾巴扬长而去了。

    他看着自己身后的人,有些自嘲地笑一笑。他多脏啊,多臭啊,别人都恨不得离他离得八丈远,就这人,怕一只狗就要往他的身后躲。

    “你看,没爹没娘就像这样,狗都来欺负你。”他想起那条狗,恶狠狠道。

    子受道:“你的衣服怎么这这么短?”

    他突然僵住了,一种无与伦比的羞耻感涌上心头,他突然发起疯似的大喊道:“关你什么事?滚!”

    看着那双蓄满泪水的眼睛正震惊地望着他,他才意识到他太凶了,把人都吓哭了。巨大的羞耻感和愧疚感交融在一起,把他整个人扯向崩溃的边缘。不知道如何面对,他选择拔腿就跑。逃避懦弱,但有用。

    山林里的风呜呜的叫着,好像小狼的哀嚎。

    他在风里流眼泪,希望风可以把自己的声音吹散,把眼泪早点吹干。

    老狐狸停在他的脚边,一动也不动。他想到街上那些人,带着打猎的动物去换钱。他伸手抚摸着那动物的毛皮,一种可怕的想法突然像蛇一样钻进他的脑海,吐着鲜红的信子。再次望向这只老狐狸的时候,它仿佛闪着金钱的光芒。

    “你住这里吗?”熟悉的身影自头顶传来。

    “不是!”他扭过脸,倔强地答道,求求你了,别再问了。

    “你干什么?”他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拽了起来,是一股力量把他往上拉。

    “这样吧,我们玩个游戏,我来当你,你来当我,怎么样?”子受眼中闪烁着孩子特有的狡黠。

    “什么?”他默默自己有些打结的头发,神色有些懵懂。

    子受笑道:“你去做我父王的好儿子,我来替你做乞丐!看看以后你是什么,我又是什么?然后咱们再换回来!”

    父王?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能用这个词称呼自己父亲的人住得该有多好啊!肯定是金碧辉煌的宫殿,连走的路和睡得床都是金子和玉石做的吧?可是他的脑海里一片空白,这些都是他听过往行人说的,他自己没见过,脑子里什么也想不出,只能仔细打量子受。子受虽然浑身有些脏,但细看,穿得衣裳倒是极好,那原本应是褐色的衣服上隐隐透着金,在光下展现着惊人的华彩,这布料他从没见过。不由得又信了几分。

    “那,什么时候换回来呢?”他迟疑片刻,问道。

    “十年吧,十年怎么样?”子受虽然是问他,但是却没跟他商量的意思,直接做了定夺。

    他只有点头的份。

    接下来的事情在他的记忆中有如梦幻泡影,他是如何被换上锦衣华服,被带到金碧辉煌的宫殿的,他都忘记了。他只记得那个男人冷漠的眼神,只有一声“孤知道了,下去吧。”三年之后的失而复得,居然只有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

    他终于知道子受为什么不愿意留在富贵逼人的皇宫了。上有优秀兄长的阴影笼罩,下有幼弟的奋起直追,只有比他们更加更加的努力,更加更加的出色,他才能得到父王的一眼。

    可是为了那一眼,要起早贪黑地苦读,骑射,练功,即便是生了病昏昏沉沉,也不能休息,即便是从马上摔断了腿骨,也不能多耽搁一天。

    好在他根本不是他的亲儿子,他想。

    于是他拼命的努力,拼命的争取,拼命的讨好,终于,他成了那个最出色的儿子。于此同时,他的“大哥”早已崩溃,远走他乡,不知所踪。

    熬到所谓的父亲客死他乡,他的脸上终于可以露出胜利者的微笑。他发现自己一道旨就能将那些人奚落他的人尽数处死,可以让他们不得已而受辱。但是为了天子之名,他不能这么光明正大,需要隐秘。在明面上,他要做个正人君子,爱天下的百姓胜过爱自己。他第一次出行,就去了自己呆过十年的地方。那里发生了百年一遇的旱灾,他看着昔日那些瞪他,骂他,踩他,打他的人,要么已经成了累累白骨,要么形容枯槁,行将就木。他没看到真子受的尸体,心中暗想,他不会已经死了吧。死了最好,不过事到如今,死不死也没什么两样。

    隐藏在悲天悯人面容之下的他有些隐隐的兴奋,可最后又有些失落。他就站在他们身前,可是他又没办法公然告诉他们,昔日的乞儿竟然变成了掌权者。命运就是这样造化弄人。他闭起眼,享受众人的顶礼膜拜。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这根本不是一场耗费时间和精力就能获得胜利的战争。因为先王没有预料自己会那么快死亡,他失去了一大部分的信息,直到他走进藏书阁,才知道血裔对这个家族来说有多么重要。

    他几乎窒息,他以为只有世外名山上才会遇到修仙炼器之人,可没想到当今的帝王家居然也可以称之为一大家族,更可怕的是,那把名扬天下的天子剑,竟然是用血裔的血才能打开的。每年,它都需要鲜血来滋养,否则就会戾气大作,搅得他无法安宁。而每一任的王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祭剑。

    他觉得自己前胸被重重的锤了一下,一下子天旋地转。十年不是还没到呢么?

    就算到了,他也没打算还。都已经被架在这样的地方了,他也回不了头了。他怎么走都没好下场了。

    三弟子微因为行刺已经被混乱中乱刀砍死,哥哥子启失踪,妻女音讯全无,但是哥哥留有一幼孙尚在宫内。他召见幼子,见他耳聪目明,顽皮可爱,不忍下毒手。如果杀了这个孩子,日后就真的一点指望都没了。有这个孩子,才能保证他们的血脉长存,才能得到足够祭祀的血液。

    为今之计,只有找到真子受。恐怕现在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更期待真子受还活着了。

    暗中寻找许久,他用尽各种办法压制天子剑的戾气,以至于自身都已经被天子剑所反噬,依然无法压制自身的戾气,以至于心力衰竭。

    此时,子受找到了。他孑然一身,游山玩水,写一写诗意文章,逛一逛青楼酒馆,了无牵挂,俨然是世外谪仙。

    万幸他也不想断绝了自己这样的生活来做君王。子受答应他,只要他不影响他继续这么过日子,王位什么的谁爱作谁做。假子受没想到这件事结束的这么顺利,但这一定是上天送给他的礼物。

    可命运偏偏喜欢捉弄人,在他第三年要找子受的都时候,子受死了。

    他简直要疯了。这是上天在跟她开玩笑啊。为什么他侄孙那一脉到现在都没有后人?他为什么还不生个孩子?

    可是为什么每每在他觉得一切都刚刚到手的时候,他就这么被无情的戏弄了。难道有的人就要做一辈子丑角吗?每一次离自己的理想只有一步之遥,为什么不让他将权力和地位平稳地握在手里?或许这是某种考验。他想来想去,既然盘庚能重铸神器,他为什么不行?

    就像余烬中又闪烁起一点亮晶晶的火星,他将自己全部的希望作为燃料,希望重燃这团灰烬。

    但是失败了。

    作为君王,他不和你光明正大的打听,皇后不行,宫妃不行,任何一个女人,一个在这个国度,能够走漏风声的女人都不行。他可以以一种及其残暴的方式封口,但是人是杀不完的。不行,不行,还是不行。那些道士不是打着帮助的旗号有所图谋,就是纯粹的骗子,他们以为他全然不知,但他总能找到月黑风高的夜晚杀人灭口。哪怕是用发狂的天子剑,也不惜要将所有人都埋在这充满血腥与秘密的皇城。

    每天的深夜,都在提醒他,这种脆弱的需要他消耗极大的经历去维护的和平居然又奇迹一般的维持了一天。他脱离深宫,脱离内侍。后来他发现近视看自己的眼神愈发奇怪。终于君王的威仪压过了好奇心。

    “怎么了?”

    “大王最近的脸色越来越差了。大王恕罪!大王恕罪!”

    内侍也算是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了,为什么他这么怕自己?他看到内侍脸上不甚惶恐的神色,血一凉,像是从梦中惊醒,这才放下准备脱手甩出的帝王墨砚。

    是该看看了,他叹了口气。他看着御医惊恐万分的神色,内心早有定夺。该扔的帝王墨砚还是没保住。该碎的砚还是要碎,该死的人还是要死。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狗,疯狂的喊叫,所有人都匍匐在他的脚下,臣服于帝王一怒。

    奏章如疾风中的骤雨,从案几上悉数滚落,几个内侍惧得浑身一耸,以头抢地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言语中还带着哭腔。

    不忍了,他想。

    那日女娲祭祀,他出言不逊,不是他倾慕女娲美貌。

    女娲神像端坐祭台,不喜不悲,慈眉善目,俨然是天下众生的母亲。可是天下众生只道女娲是自己的恩人。若不是女娲娘娘造人,若不是女娲娘娘补天,哪里还有自己的今天。可是他既没有看过女娲造人,也没看过女娲补天,但是为什么自己生来就欠女娲一份恩德?要对她顶礼膜拜,偏就她要事事顺心,偏就她双手不沾鲜血就能站在众生之上。你如此慈悲,如此博爱,为什么不能看看你的子民,我也算是你的子民?为什么我从来得不到你的青眼,为什么我一生都活得像个笑话?最后还得白搭上一条性命?难道真的在出生之前,贵贱就已经明码标价了吗?

    祭祀进行道一半,按理他要对女娲三拜九叩。他突然笑了,笑得众人不寒而栗,汗毛倒竖。

    他偏要女娲不顺心,他偏要女娲听到他的污言秽语,他偏要看看你女娲到底是不是心怀慈悲。

    看到白狐的那一刻,他心中忽然有一种得逞的快感。他之前私下秘密接触过不少道长,对女娲身边的三大妖仙早就略有耳闻。原来女娲娘娘的慈悲心也就这么一点。

    妲己最大的缺陷是她是一只狐狸,妲己最大的优点也是她是一只狐狸。

    她没有父母亲朋,缺乏朝堂关系。她没有玲珑心思,只知知恩图报。她空有一身法力,却无人间理想。

    上天果然是会给人机会的。妲己这样的狐狸,又傻又好骗。姜皇后是权衡利弊的结果,各宫妃嫔是维持帝王表像的需要。但是他只要稍稍用心,就能将这个蠢狐狸骗得团团转。

    你只需要做出在意她的样子,记住她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每日里夸她好看,平日多送几件衣服首饰,提醒她冬暖夏凉,就够了。等她擅闯剑冢的时,抚平她的伤痕,原谅她的背叛,一切都水到渠成。她会在呢喃细语的不禁意之间,透露出救命的方法,甚至是压制天子剑戾气的方法。

    挖心换心,将怨灵收集起来镇压天子剑,一举两得,一箭双雕。

    他犹豫了。

    王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啊,是那些远离父母,无人过问的宫人。她们消失之后不会有人过问,不会有人伤心,就像以前的他自己。原来他在别人眼里是这样的,怪不得别人爱欺负他。他身居王位,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这样的命若浮萍苇草的苦人。

    可是他没得选,没时间选了。他不想死,他还想再多活几天。我就是想活着,有错吗?

    那天妲己在他身下娇喘,混乱中逗他,你的朝臣里,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呢。

    他心下大喜,是谁?不行,不能问得这么操之过急。虽然她不一定能看出来但…他道:“谁能和我爱妃一样能长一颗七窍玲珑心呐…”

    妲己一边躲一边咯咯笑,说:“是比干啊,是比干。”

    他大喜过望,心中简直要爆开了,面上依旧皱眉:“怎么,疼了?”

    妲己笑嘻嘻地看着他不说话。

    所以才有了今时今日。

    他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个在世的“侄女”。侄儿的血已经在他穷途末路之时用来祭剑了,他当时生怕取血太多把世上唯一的血脉弄死了,现在看来不但没死,还多了一个。

    可是他已经被发现了!

    晚了吗?再试试,最后一次。

    牧戈觉得自己昏昏沉沉,说到底她就是剑的血牛。这剑要得血比她来大姨妈的时候还多,简直就是要把自己抽成干尸的节奏啊。关键她越捏着自己越没力气,可是剑力气越大,她根本甩不脱啊。

    “靠,快帮老娘把手拿下来,这破玩意吸我!”牧戈脸色咬牙切齿道。

    衍看了一眼,搭住牧戈的肩膀,用力往后一拽,牧戈这才把自己从剑上卸下来。

    “噌”地一声,剑就归于剑鞘,若不是剑柄上那一抹红,就好似从未打开过它一般。

    她听完假子受的故事,心里有些触动,本来她想着她有号令众将的能力,用不着怕这个假大王,谁知道真用下来,纣王还没把她砍死,剑就已经把她的血吸干了,这坑兵器,根本用不了,她身边还有一本永续悬梁卷,肯定画不成纣王,他就普通人一个,那玩意画神魔妖可以,画普通人对面是会笑死你的。把那玩意当成绳子用也用不成,毕竟她现在没力气。

    衍也才恢复不久,拿不出更多血了。难道今天要折在这里吗?可恶,她这个假叔叔能不能有点良心,让他俩有多远滚多远再也别回来,反正他俩一个也不想当大王。

    “子受”看到的牧戈脸色不好,想到衍前几天刚被自己取了血,狞笑道:“众将听令,抓住他们,重重有赏。”

    那些还在场的士兵纷纷起身,如同猛兽看见鲜肉一般,呼号着吵他们猛扑过来。

    “怎么办?”牧戈抱着妲己,一人一狐都处在虚弱状态。

    残阳如血,晚霞烧着天边,一片血一样的红。

    衍缓缓取出腰间的那把刀,拔出刀身,往下一点,清脆一声,是刀剑和地面相接触的声音。

    牧歌看到那个接触点突然向那些士兵所在的方向衍生出无数的黑线,很快就到了士兵的脚下,黑线接触到士兵在夕阳下拉得很长的影子,从没个影子里钻出一个浑身乌黑的人,或者说,墨一样浓的影子,每个影子的动作迅捷如闪电,刹那间,半空中同时开出几十朵血花,血水霹雳啪啦的落地,像下了一场雨,每个黑甲下的脸定格在生前最恐惧的一瞬,倒在自己的血泊当中。甲胄与地面相撞,演奏出一曲苍凉的悲歌。

    “很完美。”衍将那把黑刀插回刀鞘,笑道。

    子受的眼中震惊大过恐惧,这是他在天子剑之外第一次真真正正看见那个神力所在的世界。

    如果是这样的对手,那么自己输的不冤。

    他看着血泊当中映着夕阳的光,映着逝者的脸,也映着他因为恐惧而扭曲狰狞仪态尽失的面容。

    衍回头看牧戈,牧戈微微摇了摇头,意思是先别动他。

    血从子受的黑袍上向上蔓延,他脚下也已经是一片血迹。

    “好,好,好,你们想要什么都是你们的…”子受双腿颤抖,嘴唇也忍不住的发颤。

    “我对当大王没有兴趣,你且先当着吧。那十几条人命帐我先记着,日后再算。”牧戈起身漠然道。

    “什么?”子受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他们,毕竟自己只是个假货,他们是货真价实的血脉传人,刚刚那一瞬,他只以为自己要人头落地了。

    “你且先做你的大王,等着你害死的冤魂来索命吧。”牧戈继续淡淡道。她不是没想过做个正义使者什么的,但是她性格里就少了替天行道那个部分。毕竟她觉得,每个人心里的天道都有不同,她不乐于站在自己认为绝对正义的那一面来审判别人。更重要的是,现在整个盛汤都危若累卵,任何一点点微小的变化都会导致王朝的坍塌,那时候各路诸侯的铁骑又要踏在普通人胸腹之上,来追求权力的巅峰。

    她只需要达到自己的目的,别的事情与她关系不大。

    权衡再三,还是留着这个大王好些。世上事,没有非黑即白,所以她选择自己能接受的就好,不是每个游戏的主角都不能放过一只坏蛋的,做好自己就行了。她看着怀里的妲己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