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教师我怕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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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胡思乱想

    这时我想起了——小黑。小黑是一条狗,它不是我家的狗,它是我小时候住在农村邻居家的狗,是一条很聪明的狗,它也会给我家看门,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之一。它有一身黑黑的毛,黑得发亮,邻居家给它起的名字叫小黑,可它并不是一条小狗,而是一条成年的大狗。那时我邻居家是我很羡慕的,因为他家里有把带着长长的枪管,乌黑乌黑的“鸟铳”。邻居家的主人叫新德,按辈份我只叫他大哥,他年龄其实只比我父亲稍小。说到辈份,论起来我在村里是算辈份很高的了,是“先”字辈,好多比我年纪大都要叫我作“满满”这是我家乡话的称呼,意思就是“叔叔”,有的甚至要叫我爷爷,有的年纪比我父亲小,也得叫我做“伯伯”。新德大哥他会常常扛着“鸟铳”去山里打鸟,每次出去一趟回来时身上会挂起长长的一串鸟,有大的有小的,这些鸟儿的名字也各种各样,在我的记忆里,用老家的方言说有叫斑鸡了,鹞子了,溜鸡、觅鸡、竹鸡了,嘎嘎鸟了,岩鹰,猴面鹰,禾鸡了,乌蠢子了,还有白白的鹭鸶鸟等等好多好多。我最初对各种鸟的认识也得益于此,他常常在有空的时候就出去打鸟回来改善伙食,有时还能打回野兔,野鸭,野鸡什么的,我有时也到他家开开“鸟荤”。那时新德大哥每次去打鸟都会带着小黑一起去,小黑是经过新德大哥训练过的,很听话,每次只要它看见鸟儿从树上掉落了下来,小黑就会跑过去用嘴将鸟衔到新德的脚旁。

    记得,那年我读初一了,在一个夏天周末的早上,我刚吃完早饭,邻居家的孩子荦荦就来叫我了,他说:“满满(叔叔),我老子(父亲)要出去打鸟了,你去不去?”当时,这是很让人兴奋的事情,我二话没说就跟着去了。新德背着枪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小黑,我则协助荦荦提着一个由牛角做成的盒子,盒子里面全是铁弹沙,这些铁弹沙都是用铁制成的,如干绿豆般大小一粒粒的小球,我们把它叫做“铁沙子”。到了山里见到鸟后,新德会示意我们蹲下不动,他端着枪猫着腰一步一步地慢慢靠近鸟停留的树或灌木,有时鸟也会飞走,这时新德会带着我们追随鸟群而去,鸟落到哪片林子,我们就追到哪片林子。每次新德端着枪眯起左眼瞄准鸟儿打枪的姿势,都是我们这些小孩模仿的最好动作,那时他就是我们心目中的英雄,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我们见过的最有型的男人。每次当他端起枪做这个动作的时候,我和荦荦都会目不转睛的看着枪对准的鸟儿,一听到枪响我们最关心的就是鸟儿掉下来了没有,看见鸟儿从树上掉落下来那是我们最开心的事情,比嘴里吃到鸟肉的滋味还开心。每次只要有鸟儿从树上掉落下来,小黑就会冲过去,把鸟儿衔回来,然后抖抖身子,抖落沾在它身上的茅草树叶杂物。有时鸟儿翅膀被打折了,但腿却没有受伤,掉落到地面以后还会乱跑,一会跑到茅草丛里了,一会又跑到棘刺丛里了,我和荦荦还有小黑就会一起去追鸟,不过每次都是小黑先抓到。每次打一枪后,我们都会把“铁沙子”送到新德手中,他把枪托放在地上,把枪管靠在自己身上,从牛角子弹盒里倒出大约十多粒“铁沙子”放到掌心里,用另一只手拿起枪头,窝起手将掌心里的“铁沙子”倒到鸟铳的枪管里面,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实心的圆铁条放进枪管里面,这跟铁条两端都很平整光滑,我们把它叫做“铳子”。放进去后还要拿起枪管上下摆动,枪口要朝天,目的是为了让“铳子”在枪管里面上下滑动,把刚刚装进枪管的“铁沙子”压紧到枪膛里面。“铳子”是实心的,铁和刚制成的都可以,长短可以根据需要裁定,只要具有一定重量就可以,要比枪管小一点,这样才可以刚好把它放进枪管里面去。

    记得有一次,我们走到一个山里,新德大哥看见远处一座坟堆上停着一只大嘎嘎鸟,在那里“嘎——嘎——嘎”地叫,于是新德示意我们蹲下,他猫着腰慢慢地靠近,小黑小心地跟在他的身后。在离坟堆不过四五十步远的时候,新德把枪架在一棵小松树上,眯起眼瞄准后,随着“啪”的一声枪响,嘎嘎鸟没有再飞起。小黑冲过去,当小黑快接近坟堆旁一丛茅草的时候,突然停下了,颈部的毛全都竖立了起来,张开嘴露出两排雪白的牙齿在那里“汪汪”直叫,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小黑面前的茅草丛中一条毒蛇突然钻了出来。新德大哥见此情景马上大叫起来:“小黑快回来,快回来。”可小黑像听不见似的,继续站在那里叫,毫不退缩。就在这时,毒蛇向小黑扑爬过去,小黑也用嘴和两只前爪在那里撕咬,只有一小会,小黑就被那条大毒蛇卷了起来,它的叫声越来越微弱。这时新德从我手里夺下子弹盒迅速地装好了子弹,朝天“啪”地开了一枪。只见毒蛇慢慢的松开了小黑,掉转头向坟堆爬行而去。那是我小时候亲眼见过的最大的一条毒蛇,它的身长能整整围绕坟堆一圈。当新德大哥拖着小黑回到我们身边的时候,我还没有缓过神来,像木头似的呆在那里,那场景和那蛇至今还在我心里留下了恐怖。

    后来新德大哥告诉我们。小黑是先被毒蛇咬了,中毒后才被蛇卷了起来的,当我和荦荦看见小黑的时候,只见它嘴里流出许多白沫,黑得发亮的毛也被打湿了不少,四肢和身体已经开始变硬了,小黑很快就死了。我们把它埋在了那个荒山里,我们喜欢的小黑,最舍不得的小黑就那样离开了我们,新德大哥当时还在埋小黑的那个小土堆前面站了很久,眼里还流出了泪水。此后,新德大哥家再也没有养过狗了,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与小黑的死很有关系,起码我是这样想的。

    门被“咚咚”地敲响了。她那紧紧抱住我的手终于松开了,她低着头走过去把门开了一条缝,把头探了出去,好像和外面的人在说着什么。我这时,很想给杨组长打个电话,可又觉得不好,我不知道他此时在做什么,是在按摩还是在洗脚,还是在……我坐在床上,只是心里觉得厌恶,想离开这里。我抬头看见了她,一手只扶着门框,一只手拿着门把手,自己的头还探在开着的门缝里面,看着她,我觉得她很可怜,想到这里我又不想走了,想在这里多留一会,我说不清多留一会在这里干什么。也许她刚刚失态抱着我,是因为想起了以前的伤心事,感情一时无法自制。

    “在想什么?”这时她已经关上门又坐到了我旁边。“刚刚是一个找人的,找错门了。”她又继续说。我刚想“哦”一声算做是回答,她又开口了。

    “对不起,刚才我一下控制不住自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看你接完电话,我突然很想抱着你,想靠在你的肩头闻闻你的男人味——”她说到这里,我转头看了看她,她面对着电视,我从侧面看到她的眼角有些湿润。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有个家,所以,所以我——”说着她转过了头正对着我,我看见她的脸颊有两条泪痕,脸上的妆也被洗掉了,所以显得特别明显,在她的下颚上还有颗泪珠挂在那里,是那样的清澈灵动,又是那样的洁净自然。

    “你会怪我吗?”她问。

    我摇摇头。

    她用手背擦了擦眼泪说:“是真的,真的不怪我?”

    我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你不怕被你老婆知道吗?”

    我笑了笑说:“我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她继续说:“我觉得我很喜欢你,你稳重,给人感觉很踏实,你有工作,有幸福的家庭。”

    我说:“一切都会有的,你也是一样,相信我,你可以回头,出去找份好工作。”

    她看着墙,一脸迷茫地说:“我还可以回头吗,我还能做什么?走错了就走错了。”

    “既然你也觉得自己走错了,那就不要在继续下去了。”

    “我也想过,可我什么也没有了,出去又能做什么呢?家里还有一个读书的弟弟。”

    我看着她,看着她那迷茫而又忧虑的眼神,我有点同情她,从她身上我想起了一个心酸的故事。记得我大哥读了两年的高中,就出去打工了,南下广东。那是一年的夏天,家里刚刚搞完“双抢”,把割下的早稻谷晒干卖了,他怀揣着老爸给他的300元钱,用一个蛇皮袋装着换洗的衣服和一床旧棉被,在家门前的路口搭上三轮车去火车站,他上三轮车的时候,我问他:“哥,你这一走要什么时候才回来呢?”不知为什么,他始终不回答我,从表情上看,我觉得他心里很矛盾,不知怎么回答,或许是根本就不想回答这个问题,所以我始终没有得到他的答案。他就那样随着开动的三轮车消失在马路的尽头,更准确地说在我们的视线中慢慢地消失了。我和父母一起送的大哥。那一刻,看着自己的大哥走了,与我朝夕相处的大哥,他带着未来的梦想离开了家乡,去开创他自己的事业,去描绘他的美好蓝图,我的心里既感到高兴,也有阵阵酸楚,那句你什么时候回来,是我发自内心深处最亲切的一声问侯,因为当时我也说不出更好的话来。虽然平时在家里我们兄弟俩,为一点点小事吵来吵去,甚至打来打去,被打败的总是我,每次打完以后我都很恨他,恨不得抓着他咬上几口。但是当他离家的时候,在我的心里只有舍不得和牵挂。

    大哥出去以后道路很坎坷,做过保安,当过工人,扛过水泥。每次打电话回来,总是和父亲说,在外面没有知识很难,打工找不到好工作,干的都是苦力活,要父亲告诉我,一定要加油读书考个大学。这话对我启发很大。我读高中时,他负担我所有的生活开支,那时他才开始创业,日子过的也很艰难,一切都是白手起家。在外面他曾被骗进传销组织,被控制了人身自由,所幸的是他心智聪明没有被“洗脑”和蒙蔽,他趁看管人员松懈的机会逃脱了出来。

    我的学业主要是在我大哥的资助下得以完成的,没有他的支持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生长在一个多灾多难的家庭,初中毕业奶奶生大病住进了医院,不仅花尽家中所有积蓄,而且还负债累累,奶奶尽管保住了生命,可是留下了瘫痪后遗症。从此家徒四壁,勤劳的父母早出晚归的在田里地里刨食,手里一分钱都要掰开两下用。我刚上大学,父亲在外面打临时工,一天晚上在回家的路上出了车祸,住了一个多月医院,出院后基本失去了劳动能力,做不了重体力活,只能自保。在这种情况下,在这样的家庭中,我为了减轻家庭经济负担,不想给大哥增加负担,毅然决定了半工半读,继续读书。对于我毅然决定不放弃读书的举动,家里人并不理解,曾有亲戚责骂我,说我读书就是在拖累家庭,家庭已经这样的惨淡,还读什么书,要我放弃学业,外出打工来维持家境。这样的话,我不知听说过多少次。说实话我的心也在那段时间是备受折磨的,可我始终没有放弃学业,我知道,作为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出身的我,除了读书,没有其他的出路,只有读书,才有可能改变我的命运。家里没钱供我读书,我可以用自己的双手去挣钱读书。我利用寒暑假到外地去打工,在深圳我睡过大街被警察抓到派出所去问过话,在东莞一个馒头就是我一天的食物,饿得我全身发抖。我做过流水线工人,两天工作下来十个手指头就有八个被磨出了血泡;我做过下层管理者,因不满工厂老板要我管理的生产线加夜班又拒不给加班费,和老板大吵一架,最终被老板开除。在我走出工厂大门的时候,我曾管理的整条生产线四十多名员工集体出来为我送行,这使我异常的感动。在学校,我利用课余时间做过家教;给广告策划公司打过工;为超市策划主办过企业小报;我还上街发过宣传单等等。只要能挣到钱,又不耽误学习的事情,我都去做,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挣钱读书。在迫不得已的时候才向大哥伸手,我知道,大哥在外打工同样很难,就是在这样的背景下,我不仅完成了学业,还拿过学校的奖学金和助学金。

    想到这些,我做出了一个连我自己后来都不敢相信的举动,我握住了她的手。我甚至不忍心看着她流泪,我觉得她的苦楚我能理解,我很同情她,甚至还想抱着她,让她依靠在我的肩头把委屈的泪水流出来。

    她没有别的反应,只是说:“谢谢你的鼓励,为了以后我会努力的。”

    我说:“这样就好,一定要振作起来。”

    “对了,你手机号码是多少?”这句话突然冒失地从我口中说出来,说的还是那样的自然,真的我自己也没有想到,今天会在我身上出现这么多的意外。

    “把你手机给我。”她说。我拿出手机放在她手里,她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输入了我的手机,然后存了起来。

    她说:“这个菊花的名字就是我”然后她又说:“每天都有人问我的号码,有时一天会有好几个呢,我都没有告诉别人,我看你是个好男人,我很愿意把号码告诉你这样的男人。”说完,她把手机还给了我。我还想和她说点什么,这时电话响了,我一看是杨组长的,一定是叫我走了,我没有接。

    我对菊花说:“我要走了,我相信你会变成一个好女人,在这里是迫不得已。”说完我递过去一张纸巾又加了一句:“擦擦吧,让别人看见可不好。”说完,我站起身递给她一百元钱,正准备迈步,她也站起来了,迟疑了一下还是接了钱说:“谢谢你。”

    我从按摩室走了出来,杨组长正好在楼下等我,胡主任叫了辆的士把我们送回了酒店。在车上似乎大家都心照不宣,没说什么话,胡主任显得有些累,在车上就想打盹了,杨组长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回到房间,发现杨组长的裤裆拉链没有拉上,但我没有说。杨组长让我先去洗澡,我就去了。当我把热水淋在自己身上用手擦洗身体的时候,我突然想起了摸着菊花大腿那种细嫩的感觉,很像这淋在身上的水一般。洗完澡躺在床上,我还在想着菊花,想到菊花在按摩室里跟我说的那些话,不知她今天说的话是真是假?她为什么向一个陌生男人说这些,难道这会让她觉得没有压力,还是在她心底压抑得太久没有人倾诉?她的背后还会有着怎样的故事呢?这些我很想知道。于是,我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落款是:今晚听你诉说往事的男人。然而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一直没有收到她的回复。只听见浴室里时断时续传出淅淅沥沥的水声,杨组长还在洗澡。杨组长今天与往日大不相同,我觉得有些不对,于是看看时间,快半个小时了杨组长还没有出来。杨组长年纪也大了,我生怕出事,就去敲了敲浴室的门问:“杨组长,您没事吧?”等了一会他才应道:“没事,我在上厕所。”

    我又回到床上,想起杨组长有点奇怪,洗澡为什么要这么久的时间。更奇怪的是菊花为什么不回我的信息,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种被欺骗的感觉,心想在那种场所的女人是不可信的女人,不会真心向陌生人吐露实情。她为什么向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讲真话呢?向你讲真话有什么好处呢?她应该是逢场作戏的高手。我正想着,杨组长出来了,他全身只穿着一条裤衩,大腿内侧有些微微的发红,他一上床就盖上被子睡觉了。

    早上我醒了,杨组长还没有醒,我也不想这么早就起来。伸手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看时间,发现有一条新信息。打开一看,是菊花发来的,信息是这样写的:“对不起了,老乡,现在才回你的信息。我手机在充电,刚才看见,你此时一定睡着了。今晚我的心情很愉快,也许是我找到可以倾诉的人了。向你倾诉了压抑在心中的内心世界,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高兴。不打扰你了,晚安。菊花”。信息中的“老乡”这两个字的称呼我觉得很亲切,很久没有人这样称呼过我了。追溯起来,要数读大学的时候听这样的称呼最多,那时大家只要是来自一个县的见面都叫老乡,因为老乡这种称呼很亲切,能一下子把人和人的距离拉近很多,在校园里能用地方方言聊天是件很轻松愉快的事。我觉得菊花真的把我当朋友了,并且是个值得她信任的好朋友。我马上给菊花回了一条信息:“菊花,这个时候你一定还没醒,以后你就叫我王大哥吧,有什么烦心事了跟我说说。我相信你可以做好很多工作,可以不再做自己不愿做的工作,一个人只要努力什么困难都可以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