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士,12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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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撤入班格尔城

    公元一千两百五十七年一月三十日,夜晚,我率领着从兰迪盖伊以东战场上突围的残部,叩开了班格尔城的北门。

    为什么要从北门入城呢?按常理而言,我们这样的残兵败将的移动速度,是不快的,一方面是因为战斗的失利和溃退而带来的士气的低沉和情绪的泛蓝(feelblue),当然,最关键的原因还是要从人的身体上去找,人已疲且负伤,马也或瘸或驽、跑不动了。从距离兰迪盖伊最近的东门入城,岂不便捷乎?

    兵书和教条只能交出考试高分的学生,而永远不能使人成为独立自主的自己。一切行动根据实际情况而定,自己的、敌人的、环境的、敌我交互的,物质层面的、心理层面的、人难以控制的(比如天气和灾疫),而不是根据主观臆断和某句至理名言来决定。(这些话当然只能自己想想,要是被某些忠于教廷、一切行动全凭神意的神职人员或者别有用心的领主知道了,岂不使其握我一柄?)

    东门虽近,但我们仓皇撤退,不知后方是否有追兵以及追兵几何,贸然叩开东门,等待东门放下护城河吊桥、打开城门再收起吊桥、关紧城门的时间内,敌人会不会用先锋部队来冲城?敌人会不会暗部疑兵?又会不会用长弓乱我撤退部队的阵脚?

    总而言之,从东门入城风险太大了。这时只要有一只快速、坚定的骑兵部队,在我撤入城、门桥大开之际杀入城内,班格尔城或许就会被轻易取下。

    而从北门入城,则无此忧虑。北门近海,城墙与海岸间的空间狭小,敌人即使追上也能被我撤退部队阻挡;且在此作战能完完全全地得到班格尔守军自城墙上来的支援。此外,夜晚涨潮,海滩变得更加狭窄且潮湿了。从此入城,虽然远了一些,但可在撤入城时确保班格尔城无虞,还有可能能够歼灭一股先锋英军呢。

    待到部队入城、北门关紧后,我心感幸运地自叹道:终于,我们退入了班格尔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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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城之后,班格尔守军向我们送来了水和食物。

    大家狼吞虎咽之后,我开始组织领主和军官清点人数。

    大约过了一会儿,只记得篝火噼噼啪啪地响作了不知几声,同样撤退回来的班格尔男爵,和大公卫队队长,向我汇报了人数。

    简单来说,损失惨重。只有约三百人回到了班格尔城,其中大多是骑兵。大公卫队作战勇猛,因此大都奋勇突围至此了,在大公卫队里的彼得·霍夫斯塔德(PeterHofstadter)也突围回来了。班格尔男爵,阿雷斯特·奥利亚(ArrestOlia),勉强回来了。说勉强,是因为他的战马身中数箭,要是再多跑十弗隆,班格尔男爵可能就要奔跑回来了。

    参战的领主,卡尔纳芬伯爵(theEarlofCaernarfon)、威尔士王子(thePrinceofWales),雷斯·格拉格家族的马理都德(MareduddapRhysGrug),不知所踪;多巴恩男爵(theBaronofDolbadarn)、威尔士王子、格拉斐德家族的达斐德(DafyddapGruffydd),我见他奋勇入围了,但是却不在此处。

    领主通常不至死于战场,因为哪名贵族还没有吃败仗的一天呢。但是普通士兵,如果不能战胜,也不能逃脱,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了。要么成为奴隶,要么成为敌人泄愤屠戮的牺牲……

    总的来说,溃散的、被俘的、被斩杀的部队,或许有四千余人。扎好的数座营盘也落入敌手,卡尔纳芬伯爵马理都德·雷斯·格拉格(MareduddapRhysGrug)和多巴恩男爵达斐德·格拉斐德(DafyddapGruffydd)下落不明。兵马粮草,损失甚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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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对悲惨的事实,我不能不镇定情绪、反思战斗。

    不知是英军先放出诱饵,还是切斯特公爵,英格兰王国王家总管迪尔·罗马诺利(DillRomagnoli)率领的前军和爱德华一世率领的后军“恰好”相距这么多。若是先放出前军作为诱饵,那么既能侦查,又能先损耗我军,使我先疲且自满,然后以优势兵力攻击疲惫之我军。

    只能说,在强着许多倍的敌对力量面前,一点技术性的、战术方面的优势,显得无足轻重,甚至有一丝可笑的气息了。

    现在,我只能进一步地组织起城市防御了——因为英军既已取胜,且大军已抵距班格尔城不远的兰迪盖伊以东(现在可能已经在洗劫着兰迪盖伊了),那么他们对班格尔城的进攻,是计日可待的了。爱德华一世或许希望乘着兵力强劲和刚刚取胜的兵锋盛气,一举攻破班格尔城,继而打通前往阿伯弗劳的通道,最终占据威尔士全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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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组织防御的过程,大抵如下。

    疏浚和加宽加深护城河,显然已经来不及了;但是还有时间将东门护城河的吊桥毁坏。北门外,则将废弃的货箱(木质)和旧船作为武器,旧船串起、连接码头栈桥,使其随着潮汐起落而波动,木质货箱则随机地摆在北门外的海滩上。待英军进攻北门,则先使其大部队踏上海滩,然后我军从城墙上放以火箭,纵火焚之。南门外,也是要毁坏护城河吊桥,然后将南门外靠近护城河的林木伐倒,防止敌人断木横河,而且伐倒的森林既可以使敌人难以展开,又能成为我军火箭的极佳落点。西门外,则是在靠南的地方筑起一系列木墙,以供撤离班格尔城时能够保卫西门外的渡口码头。

    城内,则是加强储水储粮的工作。储水不仅是供人马饮用,还要防止火灾。同时在城内多设路障、拒马,以在破城后对敌进行层层阻击。

    当然,加固城门是特别重要的,我意,将东、南、北三道城门用砖石堵死,西门建设内瓮城以确保撤退时能依托此处阻击敌军。

    城内的居民,能尽力撤走就尽快撤走。伤病员也一道,撤去海峡对岸的麦奈,尔后在去到安格尔西岛的其它地方。

    班格尔城的防御加固工作,大致就这样布置完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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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劝我,班格尔城小墙低,且三面环海,无回旋之地,不如早日渡峡,往阿伯弗劳方向前去。英军准备渡峡的过程不会很快,我回去的话,确保了公国统治的安全和抵抗的继续,也能更好地组织安格尔西岛和阿伯弗劳城的防御工作。

    这无疑是最好的选择。但这也意味着我,威尔士大公,在战前抛下了班格尔城。

    众人再三劝告,我虽不舍,但不能因小失大,只好如此。

    我虽然同意撤离班格尔城,但不是今夜。爱德华一世的部队打扫战场、庆祝(如果有的话)、整军、再次开拔、打造攻击班格尔城的攻城器械等,是还有一小段时间才能完成的,因此我不急着撤走,而要再次地安排和检查班格尔城内外的防务。

    或许,还有两至三天,又或许,在明天清晨,还有可能,就在今夜。

    我盘算着英军抵达班格尔城下的时间。

    这时,我抬头,从班格尔城北门向海望去,心中突然有感而发。

    夜波抚暗影,

    寒光照,

    撒无地。

    微雪,

    东狮猛,

    北风急。

    闭目侧听潮打岸,

    一片清新。

    若无侵略如火烧,

    真有雅致品此茗,

    与天同饮醉。

    残骸曝野有我过,

    奋力至此无它功,

    唯靠人来斗。

    争得三岛剑入鞘,

    起烟只唯炊与炼。

    待那日,

    再登此,

    携手静听波,

    月下两人迷。

    公元一千两百五十七年一月三十日夜,威尔士大公,威尔士全部的指挥官,威尔士元帅,卡尔·邓普西·肖,在班格尔城,如上记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