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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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介绍对象

    《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于小兰在住院,送饭就是傅林一天中的一项重要工作。因为单位处在亏损经营状态,领导三天两头在大会上喊着要改革,可是,喊了一两个月了,还没个动静,不免让人感到单位改革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只是让人从精神上感到紧张,在行动上却并无体现。

    傅林当然知道再不改革,他们电机总厂也会像电子原件厂一样倒闭关门,干部职工统统失业下岗。他也知道改革的方式无非是精减机构裁员增效,而机关人员肯定会大幅度地精减裁员,所以,他多少年来都踏踏实实兢兢业业,不能在这关键时刻出问题,让领导给抓个现成和典型。所以,他没敢过早地离开单位,一直等到了下班时间,才赶忙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可是,他刚要下楼梯,就被统计科的唐大姐叫住了,“傅林,下班了?”统计科在一楼,而秘书科在二楼,傅林跟唐大姐平时不在一起,也很少说话,最多是见了面打个招呼。可是,见唐大姐像要找他,便问,“唐大姐,有事?”唐大姐笑着说,“想跟你聊聊。”傅林就想唐大姐既不是领导,又不是关系很熟的人,跟自己有什么好聊的?而且,他正急着要回去给于小兰送饭,回去晚了,岳父和岳母就会很不高兴,但他不好回绝,就重新把办公室的门打开,让唐大姐进来。想着唐大姐说不了几句话,傅林就站在办公桌旁,连手里的皮包都没有放下,就说,“唐大姐,你说。”唐大姐对傅林说,“咱们都坐下来,慢慢地说。”说着,便坐在了对面的椅子上。傅林只好放下手上的皮包,坐了下来。

    唐大姐问傅林,“你今年多大了?”傅林有些莫名其妙,就说,“今年三十六了。”唐大姐问,“父母家在哪里?”傅林说,“在湖南汨罗,就是屈原投江的地方。”唐大姐问,“家在农村?”傅林说,“不在农村,在县城,我们家是铁四局的。”唐大姐又问,“你是哪所大学毕业的。”傅林说,“省电机工程学院。”唐大姐问,“学的是中文专业?”傅林说,“不,我学的是电机工程。”傅林有些纳闷,觉得自己都在单位呆了十年,居然还有人对他如此地不了解。不过,再一想,自己不是对别人的许多事也是不甚了解。

    绕了个大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这时,唐大姐才神秘兮兮地问傅林,“听说你要离婚了?”傅林神色一怔,吱唔了一下,说,“你听谁说的?”因为他向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家的事,特别是他和于小兰之间的事。唐大姐说,“听关梅说的。”傅林没话说了,心里就责怪关梅不该把这事传播出去。如果这事一旦传得满城风雨人人皆知,不但会对他的名声不好,还会影响他的前程。既然唐大姐已经知道了,而且,唐大姐平时对自己还不错,见面总是热情打招呼,对自己的工作能力和写作能力也时常夸赞。所以,傅林就说,“是有这么回事,只是小兰现在刚刚动过手术,身体还没有恢复,腰也不能伸直,所以,我还没法向她提说这事。”

    唐大姐点了点头,说,“你们两口子的事我早就听说了,她自己是个工人,文化层次和个人素养比较差不说,她家人也比较蛮横,太不讲理,见你文气老实就横着竖着欺负你,太不像话了。不是我说的,在咱们厂里,论学历,论人品,论勤快,论才华,论相貌和气质,哪有一个人能比得上你?她家人真是瞎了眼了。”傅林忙说,“唐大姐过奖了,我哪有这么优秀?我要是真有这么好,哪还会落到这种地步?”唐大姐说,“你落到这种地步不能怪你,只能怪她家人有眼不识泰山。”

    说到这里,唐大姐话题一转,说,“小傅呀,唐大姐我这里有个女的,想给你介绍一下,我给你们约个面,能成是缘份,不成也没啥。”傅林忙说,“唐大姐,这怕不合适吧?我还没跟于小兰离呢。咋就能跟别的女人约面?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会说我傅林不道德。”唐大姐解释着说,“你们只是见个面,又不是谈恋爱,怕啥?再说这事只能你知我知,不能再让第三人得知。”

    听着这话,傅林对唐大姐说,“也许你听关梅说了,我和于小兰闹离婚都闹了好几年了,几次都说好了要去街道办事处办手续,可是,因为种种原因,都给耽搁了。不过,这次她已经向我保证了,说只要她的身体一康复,就跟我办离婚。”唐大姐说,“你老婆我见过,人长得不错,可是,太蛮横不讲理了。”傅林怔了一下,说,“你啥时见过她?”唐大姐说,“前两年她来这找杜厂长,我刚好给杜厂长送报表,就见她在杜厂长那哭哭啼啼地说你去深圳是假,要跟她离婚是真,还要杜厂长不要放你去深圳。当时我觉得这女人只会扯男人的后腿,只会考虑自己,从不为男人着想,所以,我对她就没个好印象。”傅林说,“本来,她是希望我去深圳的,可是,听了她爸的话,就改变了主意,哭着闹着不让我去深圳。”说到这里,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感慨地说,“如果我当时真地去了深圳,也不会混成今天这样子。”他知道人的一生能改变命运的机会并不多,就那么寥寥数次,抓住了你就能走上人生巅峰,抓不住就只能庸庸碌碌平平常常。

    唐大姐鼓励着他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是金子在哪都能发光。”傅林反问道,“在咱们这个单位也能发光吗?”唐大姐犹豫了一下,说,“那也说不准,小林不是当上了工会主一席,这个秘书科的科长咋说也该轮到你了。”傅林摇了摇头,说,“马副书记离开秘书科时,都说我能接他的位子,可是,谁知让小林给坐上了。”唐大姐说,“可这次不管昨说也该轮到你了,如果再轮不到你来当这个秘书科的科长,天理都不容了。”

    傅林见唐大姐是给他介绍对象的,心里自然高兴,就问,“你给我说的这人咋样?”唐大姐说,“不瞒你说,这人就是我的一个表妹,今天也就是三十一二岁,自考大专毕业,在电话大楼当话务员,离婚两三年了,还带着一个女孩。”说着,把一张彩照拿出来让傅林看。

    彩照上是一位年轻的女子搂着一个约四五岁的女孩坐在阳光下的花丛中。那女人清明秀丽,光彩照人,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六岁的光景,衣着明艳,气度不凡,而且,一看就是那种富裕和规矩人家出身的女子。傅林把照片上的女子看了又看,越看越觉得眼花心动,越看越是为自己的婚姻感到悲哀。

    从照片上来看,无论从哪一方面相比,傅林都觉得要比于小兰要好上千百倍。可不,于小兰也是女人,可是,跟人家女人一比,差得真是一星半点,而是十万八千里。可是,他想不通,这样年轻漂亮气质高雅的女人怎么也会离婚?傅林把照片仍拿在手上,就向唐大姐问道,“她为啥要离婚?”唐大姐说,“我那表妹是个好学习求上进的人,可她的男人却喜欢打牌下棋,喝酒聊天。我表妹对他说现在是改革竞争年代,让他趁年轻多学些东西,可他不听,于是,两人就闹起了矛盾。后来,因技术和业务不过关,被单位减员时裁掉了。我表妹劝他出去找点活干,他嫌外面的活太累,又不挣钱,就心安理得地呆在家里吃闲饭。这样一来,两人的矛盾就越来越深了,以致两人见面谁也不理谁。后来,不知怎么搞的,他跟一个开出租车的女人混在了一起,办了个驾驶照,整天跟那个女人一起跑起了出租。有时,一连几天不回家。我表妹看情况都到了这一步,就跟他提出了离婚。他道也痛快,当即就跟我表妹办了离婚,然后跟那个女人成了家。听说那两人合着伙跑出租,日子过得蛮红火。可见,两人在一起长久过日子,还真是脾气和性格能要相通相容才行。”

    听着唐大姐的讲述,傅林对照片上的女子更增加了一份敬意。人们常说“认知决定着一个人的上限,努力决定着一个人的下限。”人与人之间在财富和地位方面的差距,除了少部分的运气之外,更多的则是基于认知水平造成的差距。而认知水平的提高需要行万里路,读万卷书。傅林好学上进,也希望别人好学上进,这样,两人才能气息相通志同道合。可是,于小兰不爱看书,一看书就叫头痛。她最大的嗜好就是喜欢跟父母或是姐妹在一起闲聊,而且是乐此不疲。傅林并不反对她跟父母和姐妹们闲聊,可是,他特别不喜欢她不管干什么事都老是听从他们的,好像她自己没有脑子一样。

    再看那女孩,一副明媚娇秀的模样,那纯洁美丽的样子就像一朵被晨光照亮的荷花。想必长大后也会跟母亲一样清明秀丽。不知是什么原因,傅林天生就喜欢女人和女孩,却不太喜欢男人和男孩。他觉得与女人和女孩在一起很容易能在感情上勾通,即使她们犯了过错,也很容易能够宽容和谅解,男人或是男孩犯了错误,就很容易让人恼火烦躁或是不耐其烦。就拿斌斌来说,小时候还让人觉得挺聪明,学踢球,学唐诗,学英语,一学就会,人见人夸,可是,四岁之后,进到学前班,就开始不断地有麻烦。不是今天人家把他的脸挖破了,就是他把人家的东西弄坏了,一点都不像女孩那样文静安宁。

    美好的事物总是给人以梦幻般的遐想。与于小兰的感情破裂已让他多年来没能亲近和接近女人了,让他对年轻女人有种如饥似渴般地向往与渴求。可是,他只能是向往与渴求,却无法获取,这就进一步加重了他对女人的这种向往与渴求。回想起来,他也曾有几次接触过几个女人,但只是接近,却没能亲近。而且她们的相貌和层次也差得很远,根本无法做到心灵相通。所以,面对如此明媚清秀的女人,让他有种“天上掉下个林妹妹”的惊喜和意外。这种感觉曾无数次在他的梦里和向往中显现,却从未在他的眼前出现,现在这种惊喜和意外就要在他的眼前出现了,却让他感到了一种自怜和自卑,感到了一种犹豫与踌躇。

    傅林对唐大姐说,“你看我这样子,功不成名不就,房子就那一间半,如果于小兰闹着要房子,我就要出外找房住。我觉得我配不上人家。”唐大姐说,“这些都不重要,她看中的是人。只要你能离婚,一些都不是问题。她带着孩子住着两室一厅的房子。不行,你跟她结婚了,就可以住在她们家里。”傅林还是觉得不妥,说,“可我是男人,老是靠着人家,时间长了恐怕不好吧?”唐大姐说,“那有啥不好呢?再说,单位不是在盖房子?到时,你还可以再买新房。”傅林说,“可是,要买新房,就得要交旧房。要是交旧房,于小兰和孩子住在哪?”

    说到这里,傅林把照片还给了唐大姐,用婉惜的口气说,“唐大姐,我觉得配不上人家,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再说,我还没与于小兰离婚,还不能这样做。我想还是等我真地跟她离了以后再说不迟。”唐大姐沉默了一会,问,“你们大概啥时能离?”傅林想了想,说,“如果事情顺利的话,三两个月就行,要是她改变了主意,坚持不离,那就说不准了。”唐大姐很理解地点了点头,说,“只要你坚持要离,我可以让表妹等着你。”傅林忙说,“别这样,我的事我自己也都说不准,别耽搁了人家。”

    说到这,傅林忙起身说,“唐大姐,实在对不起,我得赶紧回去给小兰送饭。”唐大姐忙说,“要是这样,我就不耽搁你了,你也已过了而立之年了,自己的生活和今后的日子得要自己把握,你可要拿定主意。”傅林连连答道,“谢谢唐大姐的教诲。”

    傅林出了办公大楼,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下来,一看手表都快到八点钟了。心想这样回去肯定要看岳父的脸色了,而这是他傅林最不愿意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