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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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追寻拴娃

    《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开往大荔县城的大轿子车四点半从西安发车,一直朝着渭北高原的深处开去。从地理环境上看,渭北高原主要是渭河平原和渭北高原,属于关中地区。对于这个地方,傅林曾听继父和母亲说过他们曾在此地修建过蒲城和大荔之间的洛河铁路大桥,而且,傅林的父亲就是在修建这座大桥期间出了工伤,离开了人世。那时,傅林还很小,对发生的这一切还没有任何的印象。所以,傅林把头伸出窗外,非常用心地看着这片土地到底是什么样子。

    车开了一个来小时,到达了大荔县城的长途汽车客运站。傅林从车站里出来,进到了一条大街上。此时,正是午后时分,他找到了一家小商店,给于小兰打了个电话,“我现在到了大荔县城,准备去拴娃家找他。”于小兰说,“你一个人去他家危险不危险?别让他找你拼命,把你害了。要不,你去找当地的派出所,和人家一起去。”傅林说,“我还不想马上报警,如果他能把钱还给我,我就饶了他,如果他不还钱,那我就去报警。”于小兰说,“但你一定要注意安全,听说那里在黄河边上,人都比较野蛮。”傅林说,“我知道该咋办。”

    打完电话,傅林拿出拴娃的身份证复印件看了一下,就问小商店的店员,“这里离范家镇的北营村有多远?”那位店员说,“我不知道到北营有多远,但到范家镇差不多是四十公里,乘车要一个来小时。我的一个亲戚就在那边住。”傅林问,“去范家在哪乘车?”店员说,“在县城西边坐车,每小时可能会有一趟车。不过,到了范家镇上,天就要黑了,再去北营,恐怕还要走上很长一段路。”接着,店员问傅林,“你去那边有啥事?”傅林说,“我去找一个人。”店员说,“那你还不如明天早上再去那里,早上六点钟就有去那边的车。”

    谢过店员,傅林决定先找个地方住下,再把这个小县城转上一遍,到明天早上天一亮,就去范家的北营。

    傅林很快就找到了一家旅店,然后,就在县城里闲逛起来。他知道严师就在县城里开超市,但他不想去找严师,他知道严师跟拴娃家都是亲戚关系,如果他让严师知道他是来找拴娃,肯定会打电话通知拴娃家的人,让拴娃躲藏起来。他一直在县城里转到了夕阳西下时,才在一家小饭馆里吃了晚饭,然后回到旅店里休息。

    第二天天刚亮,傅林就退了房,在旅店对面的一家包子店,要了两个菜包子和一碗稀饭,匆匆一吃,便去了城西。他走到城西的一个路口时,就见一辆破旧的小中巴车停在那里,一位女售票员在喊着,“范家,范家,上车了。”傅林一路小跑过去,上了车,就见车里只坐着三个人。傅林只好坐在车里等着。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车里的十来个座位都坐满了,可是,车并不开走,售票员还在招揽着人。最后,车里的通道上也都挤满了人,车才开动起来,又围着县城转了一圈,上了几个人,车才开始慢慢地离开了县城,行驶在乡下的车道上。这时,女售票员开始售票。傅林拿出十元钱给了女售票员。

    太阳升起来了,阳光清新而明亮。金秋季节,路两边的玉米地一望无际,显然,再过上一段时间,就要收玉米了。这个季节被农民称为丰收的季节。小中巴车走走停停,一会儿上客,一会下客,到了十点左右,车终于到达了范家镇。一出汽车站,就见门前有摩的。傅林找了一位三十刚出头的年轻人,问,“到北营要多少钱?”年轻人说,“二十元钱。”傅林说,“我给你五十元钱,你把我送到北营,等我把事办完,你再把我送回来好嘛?”年轻人说,“那好嘛。”说着,便让傅林上车。傅林坐在了后座上,对年轻人说,“开慢些,安全第一。”年轻人说,“没问题,你放心。”

    傅林坐着摩的从范家镇出来不久,下了一个大坡,就见坡下是一片广阔的平地,成片的鱼塘一个连着一个。在鱼塘那边,则是一片沿着河岸的芦苇荡。年轻人对傅林说,“那边就是黄河,黄河那边就是山西。”傅林问,“你们去过山西那边没有?”年轻人说,“没去过。”

    两人聊过一会,年轻人问傅林,“到北营村找哪个人?”傅林说,“你可知道拴娃家?”年轻人说,“不认识,但我姐家就在北营村。她嫁过去都有十年了,可是,我很少去他们村。听说他们村可是打麻将出了名的。有的人打起麻将来三天三夜都不下场。”傅林问,“这里的人是穷还是富?”年轻人说,“当然是有穷也有富。富的人家早就盖起了新房,可穷的人家连吃饭都困难。”

    二十分钟之后,他们进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村子里,村子里的房子一家连着一家,有新盖的,也有破旧不堪的,但总的印象还是比较穷,因为傅林没有看到一栋新式的两层小楼,全是青砖青瓦的旧式平房。年轻人问过拴娃家在哪住,有人指着北面说,村北尽头那栋最破的房屋就是拴娃家。于是,年轻人就把傅林带到了村北的尽头。村北的尽头有几户人家,但人家的房屋都是新盖不久的,只有一栋又破又旧的老房。这房不是用青砖青瓦盖的,而是用泥土垒起的。屋顶的瓦片已是残缺不堪,还长出了一些荒草。远远看去就像一座被废弃的老屋。

    年轻人把傅林一直送到了这栋旧屋门前,停了下来。一位四十来岁,但看起来却像六十来岁的女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破旧的衣服,弯着腰身,用一种讨好般的笑脸朝着傅林问,“你们找谁?”傅林就说,“拴娃人呢?”女人说,“拴娃他在西安打工呢。你找他有啥事?”傅林从女人的神色和口气中认定拴娃可能没有回来,就不客气地对女人说,“我是拴娃的老板,拴娃把我们的一万元钱给拿起跑了,我过来找他,让他赶紧把那钱还给我。”

    一听这话,年轻人和拴娃他妈都惊住了。拴娃母亲说,“这娃真是,好好给人家打工嘛,拿人家的钱干嘛。”然后就让傅林和年轻人进到屋里说话。傅林进到了屋里,看到屋里黑咕隆咚,就让年轻人陪着在整个屋里转了一圈。这屋子有三个房间,中间是堂屋,两边一间是老人住的,另一间是拴娃住的。可是,拴娃房间的床上和地上都落下了厚厚的一层灰尘,乱糟糟的东西堆了半屋子。显然,屋里没有任何能显示拴娃回来的迹象。

    傅林在屋里转了一圈,也不想多呆,就对拴娃母亲说,“我是专门从西安来找拴娃的,既然他没回来,那我也就不等他了,你见到他好好地劝他,让他把那一万元钱给我送回来,否则,我就报警,让他这一辈子都不能安宁。”拴娃母亲低三下四地向傅林赔罪说,“我的好老板,你别去报警,只要拴娃一回来,我就让他把钱给你送去。”傅林说,“我给他十天的时间,如果十天里没有见他送钱回来,我就去报警。”

    傅林说着,便从屋里出来,对年轻人说,“咱们走。”这时,邻居有人过来问,“你们找谁呀?”傅林大声回答说,“我是拴娃的老板,拴娃把我们的一万元钱给拿跑了,我是从西安过来找他的。”他想用这种办法来惩罚拴娃,好让拴娃一辈子都没个好名声。邻居们一听,就小声地对傅林说,“拴娃家穷,挣不来钱。”傅林说,“挣不来钱,也不能去拿别人的钱。他给我看店子,我每月至少给他八九百元,有时还给他一千多元。中午还管他一顿有肉有菜的盒饭。我从没说过他,训过他。可他没良心,竟把我的钱给拿起跑了,还把店里的香烟和名酒都拿走了不少。”邻居们说,“这娃真是坏了良心。”傅林对邻居们,“你们要是见到了拴娃,让他把钱还我,否则,十天之内,没见他还钱,我就报警,让警察来抓他。”

    离开了拴娃家,年轻人对傅林说,“拴娃不会把钱还给你的。”傅林说,“他既然敢把我的钱拿走,就不可能再把钱还给我,但我还是把这话给他母亲说清。”接着,傅林说,“一会你把我送到范家镇派出所,我要去报警。”年轻人说,“为了这一万元钱,把名声和前程毁了,真是划不来。”傅林说,“他以为他把我的钱拿走,我也找不到他,也不会来追究他。可对这样的人不能轻易地饶过他,否则,他以后还会再干这样的事。”

    年轻人把傅林带到了黄河大堤上。傅林站在黄河大堤上,看着宽阔的黄河水面奔涌翻滚,气势磅礴,心中不禁感慨万分。再朝着黄河对岸望去,就见对面是一片绿色的大堤。堤上有一排排的绿树。这时,天空上似乎有雨滴落下。傅林就对年轻人说,“要下雨了,咱们赶紧回吧。”

    年轻人把傅林送回了范家镇。傅林觉得人家把自己带到了黄河大堤上看了风景,就请人家在小镇街道上的小餐馆里吃了一碗臊子面。吃过饭,傅林让年轻人把自己送到了派出所门前,给了年轻人五十元钱,说,“谢谢你了。”年轻人对傅林说,“你是个好人呢。”傅林说,“好人老是吃亏。”年轻人说,“好人总会有好报。”

    傅林进到了派出所,值班的人问他,“你有啥事?”傅林说,“我来报警。”那位民警问,“报什么警?”傅林说,“北营村的严拴娃在西安给我看店,把我的一万元钱和一些货品给拿走了。我刚才去了他家,他妈说他一直没回来。”民警拿出一个大本子,让傅林填写。傅林在本子里填写完,又把这件事的整个过程详细地写了一遍。然后,把本子给了民警。那位民警看了看傅林写的过程,对傅林说,“我们的案子很多,只能抽空办理。只要一有消息和结果,我们会给你打电话。”傅林说,“要不,把你们的电话号码让我记一下,我好给你们打电话询问。”民警把一张名片给了傅林。

    离开了派出所,傅林有种若有所失的感觉,从民警的口气中,好像这种事对他们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就跟你得了癌症,到了医院你急得要死,可是医生却显得不以为然。显然,这一万元钱基本上没了希望。但他并不觉得他是在瞎忙活,至少他会让拴娃为他的这种行为付出代价,否则,他还会祸害别人。如果每个受害人都能像他这样地追究一番,只要不让那些坏人和恶人逍遥法外,就会让有些人不敢学坏,不敢作恶。

    傅林在车站等了一会,又乘车回到了大荔县城。他看时间还早,就给严师打了个电话,把他来找拴娃的事给严师说了一遍。严师说,“他道是没拿过我的钱,但我知道他常常晚上跟客运站的那几位装卸工在一起打麻将,好像还欠过人家的钱。我劝说过他几次,可是,他改不了。”傅林说,“我也听有人说他打麻将的事,可是,我想只要他不影响上班也就没说过他。”严师说,“以后我再见到他,再好好地说说他。”傅林说,“他恐怕都不敢再见你了。”严师说,“你来一趟不容易,要不,咱们见个面,我请你吃个饭。”傅林说,“不用了,我马上就坐车回去。以后,你来西安我请你吃饭。”

    傅林来到客运站,等了一会,就有一趟发往西安去的车。乘车回到西安,已是下午的五点来钟。傅林想去商店里看一下,一想商店的门可能换了新锁,没有钥匙,他进不去,于是,他就挡车回了家。回到了家,于小兰已提前下班回来了。见傅林一副心灰意冷的样子,就问,“没见到拴娃?”傅林说,“他就没回家。”于小兰说,“他不回家,能躲在哪里?”

    傅林没好气地说,“那不是你要管的事,你要是能记着我给你说的话,不要把大钱让拴娃接触,也不会惹出这个大乱。”于小兰说,“可我咋能想到他会把钱卷走。”傅林说,“你应该懂得人性之恶。很多人要做一件事,不是考虑这事做得对不对,而是在想做这事对自己是不是有利。为什么有那么多的贪官会冒着杀头坐牢的风险也要贪得无厌,那是因为那多的钱让他动了邪念。拴娃家穷得叮噹响,他恐怕从来没见过这多的钱。所以,见到了这多钱,他咋能不起心动念?”于小兰长叹了口气,说,“如果知道会有这事,当初还不如把新屋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