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傅林等一上班就来到了王科长的办公室，对王科长说，“本来，我是要在前天下午就把洗衣粉都送来，可是，不想我那里出了件大事。”说着，便把那一万元钱被拴娃卷走的事给王科长说了一遍。

    王科长一听，就说，“你咋这么倒霉？什么不好的事都让你给遇到了。”傅林说，“人要是一倒霉，真是喝口气都塞牙缝。”王科长说，“你那里有钱吗？要不，我给拿上一万，等你有钱了再还。”傅林说，“不用了，幸好我家还有一万元的应急款。”王科长问，“那小子跑掉了，那你以后让谁给守店？”傅林说，“事发突然，暂时还找不到守店的人，我就自己先顶上干着。反正领导已经把我的工资给扣了，我也不用担心去单位上班了。”

    王科长说，“要不，你就不要再请大家吃饭了。”傅林说，“那不行，虽然出了这事，该咋办还得咋办，不能变。只是，这事你不要对别人说，让别人觉得我傅林真是个倒霉蛋。”王科长说，“好的。你需要用车就给我说一声。”傅林说，“我需要了，就给你打电话。”

    傅林其实是要用车的，可是，他不想用机关的车，他怕让司机来到专卖店，如果哪个人说出了有关价钱的事，就很容易给自己惹出麻烦。他来到了“活力二八”专卖店，让老板帮忙找了个小卡，就让店员们往车上装货。每个纸箱里面装着五件，就得要222箱零一袋。为了防止出错，他先让店员把222箱零一袋整齐地码好，数过了两遍，才让店员们往小卡上装车。

    等货物都装了车，傅林才跟老板付款结帐。结完帐，他给王科长打电话，让王科长组织行政科的人员准备卸车和搬运，然后就坐在小卡的驾驶室里回到了机关大院里。这时，王科长和行政科的六七名科员都过来卸车，卸完车，傅林给了司机50元钱，便和大家一起把一箱箱的洗衣粉往行政科的办公室里搬运。

    搬运完，傅林对大家说，“大家辛苦了，一会我请大家吃饭，你们想去哪里都行。”候杰说，“傅老师当老板了，要请我们吃大菜。”傅林说，“那是必须的。”候杰说，“那就去中菜皇。”徐大姐马上就说，“别去中菜皇了，那里太贵。”傅林说，“没关系，就去中菜皇。”王科长说，“算了，傅林才开始起步，就去川菜馆吧。等以后傅林当上了大老板，咱们再去中菜皇。”大家说，“那就去川菜馆。”

    因为时间离午饭时间还早，傅林就把发票给了王科长。王科长说，“我尽快报帐，好把钱给你。”傅林说，“也不用太着急。”说完，便去了综合办。在综合办呆了一会，直到十点半钟时，傅林才过来请大家去餐馆。王科长打电话让小魏开车送大家去川菜馆。打完电话，王科长对大家说，“走，咱们去吃饭。”于是，大家就离开了办公室，下楼来到了大院里。这时，小魏已经把中巴车停在了大院里。

    傅林一上到车上，小魏就对傅林说，“听说你开了家小商店。”傅林不想让别人谈论这种事，但也没办法阻止人家，就说，“暂时混口饭吃。”小魏说，“傅老师也是堂堂正正的本科大学毕业生，怎么也去干这种连初中生都不愿干的事？”傅林自嘲地说，“革命不论职位高低，挣钱不讲文凭优劣。”小魏又说，“傅老师真是想开了，一点也没有原来那种书生意气，挥斥方遒的气派了。”傅林无奈地说，“形势所迫。”

    车到了川菜馆，大家一起涌进了餐馆。傅林对吧台的女服务员说，“找个好一些包间。”女服务员说，“就在巴山夜雨，那里地方大。”说着，把大家带进了一个很大的包间里。大家让王科长和傅林坐在主座上，然后按顺序坐下。傅林把菜单拿给王科长。王科长简单地点了几个便宜的菜。傅林说，“不行，至少要有几个像样的大菜。”说着，就问女服务员，“你给我们推荐几个招牌菜。”

    女服务员说，“有辣子鸡丁、鱼香肉丝、水煮牛肉、火爆腰花、灯影牛肉、碧绿虾仁、东坡墨鱼和酸菜鱼。”傅林说，“这些都要。”大家一听，都说，“太多了吧，吃不完。”傅林说，“慢慢吃，又不着急。”可是，王科长还是让女服务员把灯影牛肉、碧绿虾仁和东坡墨鱼三个最贵的菜去掉了。因为下午要上班，不能喝酒，所以，傅林就给大家要了些酸奶和果啤。

    菜慢慢地上着，大家就开始吃了起来。大家用饲料代酒，轮流给傅林祝贺。这让傅林感觉虽然自己不是领导，但有钱也能享受到领导的感觉。傅林回敬大家说，“以后有啥事还要请大家多多关照。”大家吃着喝着，候杰就说，“杜厂长已经出院那么长时间了，怎么还不来上班？”

    王科长马上对候杰说，“你把自己管好就行了，领导的事还用你来操心。”候杰辩解着说，“我咋能去管领导的事，只是觉得这样有点怪。”傅林说，“对咱们厂来说，其实这种怪才是正常。”小魏则说，“经过这场惊吓，杜厂长好像再也没有那种精神劲了，也不愿意来机关上班了。”徐大姐说，“可他才五十二三岁，离六十岁退休还早着呢。”

    吃完饭，傅林回到了小商店里，把整个物品清理了一下，统计的结果是连钱带物总共损失了一万三千两百九十七元。然后，他进到了小屋，把拴娃用过的被褥和床单全部卷起，丢在了垃圾箱里，认认真真地把整个房屋打扫了一遍。因为从今天开始，他要自己开始看守店铺了。

    傍晚回家时，于小兰对他说，“你白天黑夜都呆在店里不行，要不，再找个知根知底的人来看守店铺。”傅林反问说，“哪有知根知底的人？”于小兰说，“我从老家请个人过来。”傅林说，“请你们老家的什么人？”于小兰说，“我听我妈说他有个侄子十七八岁了，闲在家里，要不，就把他请来。”傅林说，“还是不要用亲戚家的人，如果他有什么不好，你连赶都不好赶他走，真要把他赶走了，就等于跟人家断了关系。最好能找个规规矩矩的人，可是，这样的人到哪去找？要不，我先干着，等找到了人再说。”

    吃完饭，看了一会电视，傅林就把被褥和床单一卷，用一根绳子一捆，就出了门。来到了小商店里，他把自行车往屋里一放，打开电灯，然后把被褥床单和枕头往床上一铺就躺了下来。这时，他既不能写作，也不想看书，就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但是，他的脑子却安静不下来，开始想着当下的人们为啥越来越浮躁了。

    可不，有多少人大学毕业或是高中毕业后就找不到工作了，而有工作的人却不是在安心于本职，倾心于钻研，而是这山望着那山高，不是离职就是跳槽，满心讲的都是金钱。为了金钱，有些富人就算计着怎样捞快钱。有些穷人没钱，不惜偷窃抢劫。好像满世界的人都在为了金钱而活。而在当下的社会，已经不存在没饭吃和吃不饿的现象，也没有人无家可归。所以，许多人一旦有了钱，就去吃喝嫖赌，潇洒一把。好像这就是人生的全部意义。

    人们仿佛失去了奋斗的精神和拼搏的理念，开始对社会和人生产生了怀疑。这是因为当今的社会有太多的潜规则，有太多的负能量，把人的思想观念搞乱了，让人们失去了奋斗与坚持的忍耐。其实，潜规则千百年来都一直存在，人们的奋斗也始终没有停止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怀疑奋斗的结果。只要你相信失败，你就终将失败，你否认成功，你就无法成功。你相信和追求的，其实就是你的命运。你想出人头地脱颖而出，就必须要具备雄厚的实力，如果你未被重视，那是你的实力还不够强大，甚至是还没有被发现。

    他在想社会浮躁，但自己的心不能浮躁。人生之路漫长而艰辛，挫折和失败应让人更加地坚忍顽强。人生的追求是一个过程，而非只是结果。就像《西游记》那样，如果唐僧一行轻而易举地就到达了西天取到了真经，那么这个故事还会精彩有意义吗？所以不要把孟子所说的“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肌，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身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话，作为在挫折和失败时的心理安慰，而是要从中吸取力量，为继续前行鼓足更强的动力。

    这次他被人卷走了一万多元钱和一些物品，是他这一生中最大的一次损失，但只要他坚持不懈地干下去，每天一点一点地积累，要不了多少天就能把这些损失弥补过来。不出一年时间，他就能买房，不出五年时间，他就能开办一家较大的超市，到了十年后，他就能在一条主要的街道上开办一家很大的超市。这就是坚持和奋斗的结果。

    这天晚上，他想得很多，也想得很远。生活的经历让他知道想像的内容总是十分地美好，但奋斗的过程却是充满着艰辛。而美好的憧憬与艰苦的奋斗结合起来就是理想。相反，光有美好的憧憬而没有艰苦的奋斗，这只能是一种稍纵即逝的梦想。

    第二天早上，他很早就起床了，洗漱完之后，天才蒙蒙亮。但是，已经有旅客进到了候车大厅里在等待着乘车了。他把柜台窗口打开，坐在柜台旁，看着形形色色的旅客们从对面的公路上朝着客运大厅这边走来。很快，就有人过来买东西。有买香烟，有买面包，有买瓶水，有买泡面，还有买食品和礼品的。他深知旅客就是买卖人的衣食父母，是买卖人的上帝。他神色安定，面带笑容，用亲切的语言和肢体来完成每一项的买卖。

    一位农村老大娘买了一盒山渣片，不知怎么把包装盒给搞破了，过来给傅林说她要送人，不能给人家开了口的。傅林对她说，“没关系。”就给她重换了一盒。看着老大娘高高兴兴地离开了，傅林就觉得自己像是给人家办了件好事。这个开了口的山渣片，他可以拿回去让斌斌吃。

    一位十二三岁的农村小姑娘要买泡面，可是，一盒泡面要3元钱，可她只有两元钱。傅林想起了自己的童年，因为家里穷，母亲不给他零花钱，所以，他出去参加县里的乒乓球比赛时，别人嫌家远都不回家，要在饭馆里吃饭，可他身上没钱，幸好，他的好朋友掏出了一角钱，请他吃了一碗光头面。这让他十分地感激。所以，他收到了小姑娘的两元钱，给了她一盒泡面，还给了她一瓶矿泉水。他想他这样做也许会被小姑娘记在心里。

    他一直忙到了八点来钟，直到于小兰上班路过时，问他吃饭了没。他才想起自己忙了这么久，还没吃饭呢。于小兰就跑到对面的小摊上给他买了个烧饼夹牛肉。这是他最爱吃的早餐。可是，一个烧饼夹牛肉要三元钱，太贵，所以，这些年里，他几乎从来没买过烧饼夹牛肉，而是每天早上只买一元钱的烧饼夹鸡蛋。

    忙过到了九点钟，顾客就显得少起来了。这时，他就坐在柜台旁看书。一看书，那个想当作家的梦想又在他的脑子里复活起来。自从开店以来，他几乎已经把作家梦抛到了九霄云外，可是，这个梦想不知怎么又从九霄云外飞了回来。他不禁在想，等到他的钱挣多了，是不是就该花上两三万元钱，把自己的那本《家园》给出版了，也好让自己的作家梦有个着落。要不，他会死不瞑目。但是，他还是觉得拿钱出版书让人有种不光彩的感觉，让人说起来很没面子。想到这，他又禁不住地叹了口气。

    中午十一点半钟，于小兰又把午饭给他买来了，是他喜欢吃的红烧鱼大米饭。虽然他还不太饿，但他知道于小兰要急着回去给斌斌做饭。他吃过饭，就开始有些犯困，但他还是不敢离开柜台，就坐在柜台旁打盹。不一会，就睡着了。幸好有人来买东西，把他给叫醒了。因为两点钟是发车的高峰期，所以，到了一点钟，过来买东西的人很多。特别是面包和瓶装水卖得很快。到了下午三点之后，往外发出的客车差不多都开走了，车站就安静得多了。傅林就骑车赶往批发市场，买了五箱矿泉水和两百个面包，花了20元钱雇了个三轮车，把东西拉了回来。这时，从外地返回的客车差不多都要回来了。他又要忙上一阵子。

    到了六点四十分，开往外地的最后一班车就已经返程回到了西安。这时，傅林已经把当天卖出的东西和挣来的钱算清记好了，然后，把大钱往身上一带，留下一些零钱，把店门一关，骑着车子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