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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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意料之外

    《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这天下午五点来钟,有人给傅林打电话,说自强路口有家卖涂料的店铺要转让出去。傅林当即骑车子去了那里。傅林觉得这店铺还不错,就是门面太破旧,几乎要全面装修,就跟转让的老板讨价还价。本来,人家要每年三万元,但傅林指着破旧不堪的门面,说这门面整个都要装修,要花不少的钱。最后跟老板以两万五千元成交,并约好明天上午十点签定协议。

    一下子跟人家把价格从三万元降到了两万五千元,就这一下就省去了五千元,而且,这里离家又近,便于招呼和管理。这让傅林乐不可支,顺便在童家巷口买了只烧鸡,便哼着小曲朝家里骑去。

    回到家里已是七点来钟,天色已经黑了下来。一进家,于小兰就对他说,“你咋这晚才回来?我给你打电话,咋不见你接呢?”傅林说,“我去看那家转让的店铺了,咋了,有啥急事?”于小兰说,“你赶紧给人事科的肖科长打个电话,今天下午,她都给你打了有十来个电话。”

    傅林一听是肖科长打电话来找他,就问,“她咋说的?”于小兰说,“好像是要给你安排工作的事。”傅林的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说,“你咋跟她说的?”于小兰说,“我说你骑车子出去闲转去了,啥事要等你回来了再说。”傅林点了点头,又问,“没说具体工作?”

    于小兰说,“我问了,可人家不说。”傅林叹了口气,说,“咱想在岗,人家让咱下岗,咱不想上岗,人家却又偏偏要你上岗。真是没办法,咱的命运老是让人家拨拉着。”于小兰就说,“谁让你不当官呢?要是你当了官,别人的命运就要掌握在你的手里了。不过,这次你可要把握好,咱非要调走不可,就是给你个科长都别干。”傅林点了点头,说,“知道了。”

    傅林把手上的烧鸡递给了于小兰,让她切碎,然后,拿起电话号码本查了查肖科长家的电话号码,就打去了电话。家里人说她还没回家呢。于是,傅林就给人事科打电话,一听是肖科长接电话,就说,“肖科长,你找我有事?”

    肖科长亲切而恭敬地说,“啊,傅林呀,叶厂长要去你家看看你呢。我一连给你打了十多个电话,你都不在家。”傅林一怔,说,“咱厂哪有个叶厂长?他干嘛要来看我?”肖科长马上说,“你还不知道吧,杜厂长退居二线了,叶厂长从秦都商贸有限公司调到咱厂当厂长了。他听说你的情况后,就说要去你家看看你。你们是不是以前就认识?”

    傅林一听才明白,原来秦都商贸有限公司的叶总调到他们总厂当厂长了,这对傅林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他虽然跟叶总见过两次面,但他不想让肖科长知道,就对肖科长说,“我只听说过秦都商贸有限公司的老总姓叶,便从没见过面。他找我大概会有啥事?”肖科长神秘兮兮地说,“叶厂长刚来两天,好些工作都没有交接呢,忙得不可开交,可是,他非要先到你家来看望你。你说这意味着什么?说明他对你很重视呀。”

    傅林笑了笑说,“肖科长真会开玩笑。我在杜厂长手下干了十来年都没被重视,人家叶厂长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我是谁呢,就会对我很重视,你想这可能吗?”肖科长说,“这有什么可能不可能的。领导要想提拔你,还不是一张调令的事,这有何难?”傅林说,“对有的人不难,可你知道我这人运气不好,啥好事还没到我跟前就拐弯了,所以说,这种事对我傅林来说真是比登天都难。”肖科长说,“运气是可以改变的,就跟打牌一样,一会你的手气好,一会他的手气好,俗话说三十年河东,四十年河西,也许你傅林到了时来动转的时候了。”

    傅林嫌家里又小又乱,让人家厂长见了丢人,就马上用恳求的口气说,“肖科长,你千万别让叶厂长来我家,有啥事,我可以马上去单位。”肖科长说,“你的话我可以转达,但不能替领导做决定。”

    于小兰等傅林放下电话,就问,“你们厂换厂长了?”傅林就把肖科长的话给于小兰说了一遍,还把叶总看过他写的那篇关于电机行业现状分析与前景开发的论文,并组织秦都商贸的干部员工开会对他的这篇文章进行了学习和研讨的事也对于小兰说了。于小兰一听叶总要来家里看望他,就高兴地搂着傅林的脖子,说,“苍天不负老实人。你的好运来了。”

    很快,肖科长又打来了电话,说叶厂长已经带着秘书候杰一起开车过来了。放下电话,傅林就对于小兰说,“叶厂长他们过来了。咱们赶快收拾一下,要不,这乱糟糟的样子让人家见了多不好意思。”说着,便拎起拖把开始拖地。于小兰也开始换沙发上的布罩,用抹布擦着屋里的桌柜。他们这种紧张忙碌的样子,让坐在一旁的斌斌都看楞了。正忙着,就听有人敲门,候杰在门外喊道,“傅老师,叶厂长看你来了。”

    傅林赶紧让斌斌到里屋呆着,然后放下手里的活,去开门迎接叶厂长和候杰。叶厂长有四十七八岁的样子,高个,微胖,相貌端庄,穿着西裤和纯白衬衣,言谈举止和音容笑貌很有风度很有气派,一看就像是大公司里的老总。其实傅林过去因往秦都商贸公司调动时跟叶总见过面,所以,两人见面并不觉得生疏。

    叶厂长进到屋里,见屋子这么小,显得挺拥挤,就说,“你怎么还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傅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厂里给我分过房子,可是,我们当时没那多的钱,所以就没买。”于小兰也忙着解释说,“这些年我的身体也不太好,老是看病,也就没把钱存下。”叶厂长说,“当然身体要比住房更重要,只要身体好,房子小点条件差点也不算啥。”

    傅林赶紧让叶厂长和候杰坐下,让于小兰倒茶水,自己则坐在旁边的高凳上陪着叶厂长说话。叶厂长问傅林,“听说你想往长途汽车客运公司调动?”傅林心里一惊,觉得这事他一直做得很保密,除了常副厂长,他谁都没说过,就连杜厂长都还不知道呢,怎么就让叶厂长知道了?既然叶厂长知道了,也就只能实话实说了。

    傅林说,“叶厂长,你也知道,我早就想离开电机总厂了。这里的原因我不说,你大概也能知道一些。我只想说我傅林不是那种不爱岗不敬业的人。”接着,于小兰插言说,“傅林为厂里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地工作了十多年,为厂里立下了汗马功劳,不但连个科长都没混上,还让厂里给精减下岗了。现在不管厂里怎样,我的意思是不想让傅林再在厂里呆了,我们公司的领导已经答应把傅林调过去当总经理秘书。这事还得请叶厂长高抬贵手,放傅林一马。”

    叶厂长微微一笑,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上级领导把我派到电机总厂当厂长,对我寄以很大的期望。厂里也对我们新一届的领导班子抱着很大的希望。我也很想用尽量短一些的时间把厂子的面貌改变一下,实现扭亏增盈。可眼下最缺的就是像傅林这样诚实可靠,敬业懂行的人才。我过去就认识傅林,他那篇关于全国电机行业生产经销的改革与发展的论述,是篇电机行业少有了指导性文章。我让秦都商贸公司的全体经销和管理人员进行了认真的学习和讨论。后来,我听严明说傅林是电机专业的高才生,又是总厂秘书科的秀才,但他在单位里一直受到压制,不被重用,想调到秦都商贸公司,我就对严明说我近来很忙,调动的事让他代我办理。可是,后来又听严明说杜厂长不肯放人。我一来到电机总厂,就向别人问起傅林的事,听说他已经处在待岗状态,我就感到很痛心,这样的人才都放着不用,让他待岗,可见这个厂子还有什么希望。现在市场的竞争就是人才的竞争,一个根本不重视人才的厂子怎么不被淘汰?后来,又听常副厂长说傅林正在搞调动,要去长途汽车客运公司。所以,我就想无论如何我得来你们家看看,当然,一是想来看看你们,更主要的还是想劝说傅林留下来。”

    听着叶厂长恳切中肯的话语,傅林心里热呼呼的,他在厂里工作十多年了,别说厂领导从未来过他们家,就是连一件好事都没为他办过。他很想向叶厂长当即表态,可是,他怕于小兰会不同意,反会埋怨他,就只好把眼光朝向于小兰。于小兰闪开傅林投来的目光,口气坚决地说,“傅林他们班的同学有几个比他强的?可现在一个个都是有职有权,事业有成,可傅林在电机总厂总是让人家当猴耍,别的不说,就拿他跟小林比,小林还是他的徒弟,农家子弟,才中技毕业,论才学和能力,他连傅林的一半都比不上,可是,人家不但当上了科长,而且还当上了工会主一席。你再看看傅林,都混成了啥样子。”傅林一听于小兰提起了小林,就马上打断她说,“你扯人家小林啥事?”

    可于小兰却说,“怕啥,要不是他恩将仇报,变着法来压着你,你也不会这么背。我这里就要当叶厂长的面把这些事说出来,反正咱也不在电机总厂呆了,得罪他我也不怕。”接着,于小兰又说,“电机总厂就不是正经人呆的地方。男人要想升迁就得见风使舵,投机钻营;女人要想当官就得投怀送抱,出卖人格。可傅林这人就是太老实太书生气了,连高书记都说他只会埋头拉车,不会抬头看路,更不会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所以,我看他在电机总厂就是呆上一辈子也不会有什么出头之日。我还是想让他离开电机总厂,傅林要是在别的地方,只怕早就升上去了。如果傅林平平庸庸,技不如人,我也就认命了,可是,看着那些根本就不如他的人一个个地都成了他的领导,你说这让他心里是啥滋味?”

    叶厂长语气诚恳地说,“这不是傅林的错,是当今社会和总厂领导的错,现在人们一般能拿出多少时间和精力用于工作?顶多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再多是百分之三十。而把其余百分之七十或是八十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了人际关系和个人利益上。这就是老实人老是吃亏和冤屈的原因。”

    傅林十分沉痛和伤心地说,“我最痛恨的就是这个厂的领导简直就没有什么信誉,说过的话完全可以不负责任,甚至不惜耍弄人。比如说我去年想调动,作为厂长你可以不放我走,但你不能欺骗我,耍弄我。可是,杜厂长也不说不放我,而是说厂里要进口一套德国电机生产线,需要有一个人去德国学习和培训,还说只要我英语能考试过关就派我去。我顶风冒雪每天跑到外语学院参加出国人员培训班去补习英语。为这,我还落下了慢性结肠炎的毛病。可是,等我英语考试过关了,再去找他,他却编了一套谎言把我打发了。所以,我就觉得一个厂的主要领导都不讲信誉,那么这个厂还有什么信誉?一个厂要是没了信誉,那它还有什么存在的价值?”

    于小兰气愤地说,“为了上那个英语培训班,傅林把身体也给弄坏了,得了慢性结肠炎,治了好久,直到现在也没治好。”叶厂长说,“这病很顽固,要找个好医生好好地看看。人的身体可是本钱呀!”正说着,叶厂长的手机响了,打过电话,叶厂长对傅林说,“部里来人了,我要去车站迎接。现在厂里很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希望你能留下来。如果你一定要走,厂里也不会硬卡着你。你们好好地考虑一下,考虑好了就给我来个电话。厂里好给你安排工作。”

    把叶厂长送到了楼下,候杰在叶厂长进到小车后,就神秘地对傅林低声说,“叶厂长对你这样器重,别往外调了,跟着叶厂长好好干吧,不会让你吃亏的。”说完,便进到了车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