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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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小镇风情

    《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厂里派傅林跟经销科的李科长一起到长江三峡边的一个小镇去催款要帐。过去,在秘书科,傅林一般是没有机会到外面出公差,所以,见销售科的人三天两头借出差机会出外游玩就很是羡慕。眼下,傅林终于也有出公差的机会了,尽管他对催款要钱这类事一窍不通,但却很想到长江边上和三峡那里去看看风景。

    傅林和李科长是在将近傍晚时分来到小镇的。一来到小镇,洗去一身的臭汗,李科长就用手机给曹老板打去了电话。曹老板正好出外了,不在家。傅林一听,就担心地说,“他不在,咱们咋办?”李科长把手机往皮夹里一塞,说,“急啥?既然出来了,就别急着回,反正你多在外面呆上一天,厂里就得多给你一天的补贴。”傅林说,“差费一天才八元钱,补助一天才十元钱,还不够一天吃饭的钱呢。”李科长却微然一笑,说,“傅林,你放心,跟我出来,不会让你吃亏的。”

    换好衣服,两人就躺在床上休息,好等天气凉下来了出去吃饭。李科长抽出了支烟递给傅林。傅林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会吸烟。”可李科长说,“吸一支怕啥,又没人管你。”傅林说,“我不是怕别人管我,我是一闻烟叶就头昏。”李科长又说,“会喝酒吗?”傅林摇了摇头说,“不行。”李科长又朝他抬了抬眼,说,“也不打牌。”傅林说,“会点,但不喜欢。”李科长就说,“凡是不爱吸烟和打牌的人,差不多都爱女人。你恐怕不会连女人都不爱吧?”

    一个男人如果连女人都不爱,那除非他有病。但这话却让人没法回答。你说爱吧,人家会说你好色,你说不爱吧,别人会说你虚伪或是变态。所以,傅林似是而非地哼了一声,说,“就那个样吧。”李科长不禁摇了摇头,感慨不止地说,“傅林呀,你不吸烟,不喝酒,不爱打牌,而且连女人都不爱,那你活在世上不是太冤枉,太没趣了?”

    这话让傅林感到有些尴尬和难堪,甚至有些羞辱感。但傅林心想,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出来的。特别是身为机关人员,有几条规矩是万万不可违犯的:一是不能站错队,二是不能拿错钱,三是不能上错床。站错队是立场问题,是政治问题;拿错钱是经济问题,上错床是作风问题。这三条纪律只要有一条让你给犯上了,那你的政治生涯就算结束了,甚至会造成身败名裂的结局。所以,他必须要在别人的心目中树立一种规范正派的形象。

    即使他喜欢女人,而且非常喜欢,也不能表现和表达出来。中国男人的大丈夫形象是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作为一个年轻的科室领导,他虽然非常喜欢女人,却不能让别人知晓。一是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在外面乱搞女人,是个好色之徒;二是更不能和自己身边的女人发生暧昧关系。像杜厂长那样喜欢吃窝边草的领导,哪个不是因为和身边的女人不清不白的,让身边的女人争宠和夺利把他们的名声搞得很臭?傅林觉得这样做不但会毁掉自己的名声,还会断送自己的前程。所以,他必须要在李科长面前保持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

    人和人的关系是很微妙的,过去,他和李科长就很熟,还常在一起打乒乓球。可从来没在一起出过差,住在一个房间里。他现在才发现,人与人走得太近,真是让他有许多的不习惯。因为相互之间走得太近,会让彼此之间对对方看得更清楚,了解得更深刻。所以,他觉得越是跟别人离得太近,越是要注意自己的形象,别让人家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弱点。因为你的弱点会成为别人议论你和攻击你的把柄。

    两人闲聊了一会,就一起出去吃饭。天井小镇虽是湖北的一个江边小镇,却是靠近三峡,依山傍水,景色宜人。正值夏末初秋之季,气温依然很高,但微风从长江的河谷中一阵阵地吹来,好是凉爽好是惬意。街道不是很宽,两边却盖着精致繁华的小楼,青石板铺成的街道直通着江边码头。街上不通车辆,行人也较为稀少。正是夕阳暮晚时分,落日的余辉径直地照在整条街道上,使整个小镇沉浸在金黄色的晚照之中。潮湿的凉风从江边吹来,轻轻地掀动着单薄的衣衫,真让人有种欲醉欲仙之感。傅林就对李科长说,“这才是真正的江南小镇,古朴而宁静。”李科长说,“那是,这里不光是鱼虾出名,小姐也很迷人。所以,人家都叫它是小巴黎。”

    说着,他们便来到了一家精致的小餐馆。餐馆里的菜全是鱼虾螃蟮之类的特色菜。傅林历来不愿为吃顿饭而多花钱,就对李科长说,“咱们随便吃点算了,别弄得那么复杂。”李科长却说,“来到这里,不吃点特产水鲜,不是白来了?”傅林知道李科长搞了十多年的经销,也听说他捞了不少钱,所以,傅林就觉得自己不能跟李科长相比,但李科长已经进来了,也就只好跟着。还好,傅林马上就发现这里的菜虽然鲜美诱人,却是非常地便宜。一小碟鲜嫩的螃蟹竟然只要五元钱。李科长一连点了四五个菜,就让傅林再点几个。傅林摆摆手说,“够了够了,再多吃不完,就浪费了。”李科长见傅林不肯点菜,就说,“那好,咱们先吃,不够了再点。”说着,要了两瓶啤酒,便与傅林对饮起来。

    喝着啤酒,李科长说,“傅林呀,我不是说的,你当初有正经的专业,干嘛要去当秘书?”傅林猛地喝了一大口酒,说,“别提这事,当初,还不是想着当秘书是条捷径,可以往上晋升,没想到混了这些年,不但没啥长进,把专业也给丢了。”李科长说,“在中国,当官和晋升十有八九是要靠关系和机遇的,要不,就得要看风使舵,溜须拍马。我看你这人书生气太足,又不会给领导当孝子贤孙,其实是不适合于走仕途这条路。”傅林有些无奈地说,“其实,我这人喜欢钻研,不擅长搞人际关系,是个适合于搞专业的人。可是,就因为一时没有把握住自己,才落到了这个地步,有时想来,就觉得这是在强求自己,难为自己。”

    正说着,餐厅老板过来了,低声问李科长和傅林想不想要小姐。李科长问老板,“你这小姐咋样?”老板说,“都是青一色的四川妹子。”傅林就对老板警告着说,“你们这样搞,让公安抓住可是了不得的事。”老板却不以为然地笑了笑,说,“你不用担心,我们是交过钱的,安全绝对没问题。”李科长不想让老板打扰,就说,“我们想要小姐,就来找你们。”老板就点了点头离开了。老板走了,李科长对傅林说,“想不想找个女人开开心?”傅林当然很想,可是他不能让别人知道他傅林是个好色之徒,就说,“会染上性病。”

    李科长一听,就笑了,说,“如果都染上了性病,谁还敢再去歌舞厅,谁还敢再去找小姐?”傅林说,“不染上还算万幸,可一旦染上就麻烦了,不但会身败名裂,还得要家破人离。我看这事还是不干为好。”李科长哈哈一笑,说,“傅林呀,你这人也真是,不会吸烟,不会喝酒,还不好打牌,连女人都不敢玩,你说你活在这世上还像不像个男人,可怜不可怜?”

    傅林没有说话,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觉得当秘书和当营销人员还真是不一样。因为当秘书整天呆在机关里,在众目睽睽之下,干啥事都要注意。可当营销人员则是常年外出,跑到天南海北,走到哪里都见不到一个熟人,所以,就可以自由自在地放纵自己。

    吃过饭,出了餐馆,夜幕还尚未降临,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和照射灯已迫不急待地争相闪烁起来,把整个街道映得光彩夺目。虽然西安有些街道上的霓虹灯比这里还要光彩耀目,可是,因为环境不同,傅林从来都没有感到有什么让人诱惑的感觉。可是,走在这里,就老是有种被什么东西迷惑的感觉。傅林知道这是他的心不安分了。

    再往江边的方向走,就见卡厅和歌厅一家紧挨着一家,靡靡柔和的乐声从昏暗的屋子里缠绵若梦地缓缓飘出,就像有一个渴望被爱的女人在倾述着内心的孤独与惆怅。一群群浓妆艳抹的坐一台小姐倚门而站,以极尽媚艳的笑脸和姿态向着每一位从门前而过的男人招手示意,使得小镇的夜色有种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梦感。

    也许是人在异地,也许是小镇的情调,让傅林看着这夜幕下被霓虹灯映照得花红柳绿的青春少女,一个跟一个不一样,一个比一个让人心醉情迷,心里自然是馋得直流口水。傅林平时不喜欢跳舞唱歌,也从未接触过坐一台小姐,对小姐们的印象也都是从报纸上和别人的闲聊中获得的。总体印象无非都是些用肮脏下贱,妖艳低俗,好吃懒做和寡廉鲜耻这类极尽责贬的话语所能表达的。可是,眼前这小镇上的小姐无论是从穿戴还是神态上好像都很清爽很漂亮很温情也很诱人,并没有那种妖艳媚俗或是让人恶心反感的放荡和纠缠,咋说也不能跟那些极尽丑化的词语相吻合。

    因为小镇上的卡厅和歌厅都集中在这一片,所以,小姐就特别多,神态各异,姿色不同,有胖的瘦的高的矮的,有孤芳自赏的,有低眉顺眼的,有媚眼作态的,有盈盈含笑的,有野性十足的,也有温情脉脉的,简直要比《红楼梦》大观园里的脂粉女孩还要多得多,可谓是小镇里最醒目最诱人的一道风景。

    傅林跟在李科长后面,目光不住地在小姐的脸上和身上慢慢细细地停留和扫过。他觉得这里的每个女孩都很漂亮很迷人,让人很难说出哪个是最漂亮最可心的。走在一家比较豪华的歌厅前,傅林看到了一个个头不高,身体微胖,但体形匀称的女孩。那女孩本身就挺漂亮,而且脸上泛着红光,微着笑意,那神态很像是梦中开放的花儿。傅林看着那女孩,那女孩也在用鲜花开放一般的醉眼在凝望着他。两人的目光一交视,傅林就觉得有些失魂落魄了。他觉得这女孩看他的目光是出于真情实感,有种一见钟情的心弦触动,而不是那种想在他身上赚取金钱的意图。这让他不由自主亦梦亦幻地朝着那女孩面前走去。女孩也朝他迎了过来,用那种亲热而大胆的口气对傅林说,“先生好雅致,不妨进来跳上一曲?”

    这话真是说到了傅林的心坎里,他真是太喜欢这个女孩了,尽管他还不会跳舞,也不爱跳舞,但他很想和那女孩搂在一起,还想去亲吻她,甚至和她一起进入那个神秘的梦中。可是,因为有李科长在身边,他不敢冒这个险。他怕这事会让李科长说出去,会对他的名声不好。在机关里呆久了,对别人都会存有敏锐的不信认感。

    但傅林又不想马上离开这个女孩,就对女孩低声说,“我们的经理在跟前,不好让他看着。”女孩不解地说,“我们只是跳个舞,有何惧怕?”傅林朝女孩笑了笑,说,“可这种事情让别人说出去总是不好。”女孩道也灵犀,就说,“那先生不妨抽空再来。”傅林点了点头,看着女孩穿着一件单薄的粉色短袖衬衣,衬衣的领口开得挺大,就靠近女孩,凑着灯光,从敞开的领口朝下看,就看到了里面那尚未被胸罩完全包住的白白的乳沟。一种冲动就让傅林有些按捺不住了。

    这时,李科长在远处朝着傅林喊了起来。傅林这才慌忙地跟女孩打了个招呼,朝李科长追去,但心里却还是对那女孩情意未了,绵恋不断,少不了有一番滋味在心头泛起和涌动,心想人这一生要是真能和这样的女孩在一起,真是可以成仙入境了。

    李科长见他赶了过来,就说,“让哪个小姐给迷住了?”傅林知道李科长成年累月在外面搞经销,人早就变得油滑老道了,所以,心中的防范意识也就有些淡薄了,说,“这里的小姐真是一个赛过一个。”这话从傅林的嘴里说出,让李科长多少有些吃惊,就说,“你要是喜欢,就找上一个解解馋。”

    傅林觉得自己还是有贼心,没贼胆,就摆了摆手,说,“算了,这事也只能眼馋眼馋就行了,哪敢沾边?”李科长说,“哪有啥?男不爱女,天诛地灭。阴阳之道,天地之合吗。亏你还上过大学,连这都不懂?”傅林说,“懂是懂,但还是不敢。”李科长说,“不过,这样也好,免得犯错误。你看现在的领导不是犯在经济上,就是犯在作风上。我看你以后当领导,不会在这方面犯错误。”

    李科长来到一家卡厅门前,对着一位高个壮实的小姐打着招呼,“满丽,还认识我吗?”那漂亮的高个子女孩就朝着李科长认了好一会,然后,就亲热肉麻地喊道,“这不是李科长吧?又来我们这里出差?”说着,也不顾傅林在场,就把身子靠在李科长的怀里来回地蹭了起来。李科长也不躲不闪,依然用一派亲热的腔调说,“厂里让我来跟曹老板要债呢。”那高个头小姐说,“见到曹老板没?”李科长说,“他出外了,说明天才回来。”高个头小姐就拉起李科长的胳膊,说,“李科长没事,不如我们进去跳上一曲。”

    李科长心动了,就对傅林说,“走,咱们进去跳上一曲。”傅林本来就想见识见识,所以,也就没有表示反对,问,“跳一次要多少钱?”因为在傅林的印象中,这种消费是很贵的。高个头小姐说,“那要看你怎么跳了。”傅林当然明白她的话意,就问,“最便宜的是多少,最贵的是多少?”高个头小姐说,“最便宜要五十元,最贵的就很难说了,有二百元,四百元,还有八百元。”

    傅林一听,连忙摇头说,“跳一次,一月的工资没了,这也太贵了。”可李科长说,“算我请客。”傅林还是犹豫,感觉让别人花这多的钱来请客,太不合适,就说,“李科长,我真地不会跳舞,要不,你进去跳,我想到江边码头上去看看风景。”实际上,傅林的心还在被刚才那位鲜花一般笑脸的女孩所痴迷着,他正想着乘机摆脱李科长,好转身回去找那个女孩。李科长见傅林不肯进歌厅,也就对高个头小姐说,“今天就不跳了,以后再说吧。”然后,就和傅林一起去江边码头看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