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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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无性婚姻

    《中年危机》(长篇小说)张宝同

    小旅店的价钱不贵,住一夜只要三十元钱。两人进到了旅店三楼的一个房间里。房间里不很大,有一张大床和一张桌子,还有一个卫生间,卫生间有热水器,可以洗澡。

    两人进到屋里,把门一关,就紧紧地搂在了一起,亲吻着,过了好一会,两人才一起倒了床上,一边喘着气,一边聊了起来。小宁说,“我非常地想你,一直都想出来,可是,他不让我出来。”傅林说,“那你今天咋就出来了?”小宁说,“他整天呆在家里,挣不来钱,别说要花钱买这买那,就连买化肥的钱都没有了。”

    傅林也说,“生活中没钱不行,老人孩子要用钱,柴米油盐要用钱,人情礼节要用钱,连农药化肥也要用钱,手里没点钱,只要有一点点风浪就会让你的生活艰辛窘迫。”小宁说,“我就让他出去打工,好挣着钱,可是,他说他不想出外。我说你不出外我就出外,没有钱还咋生活。可是,他也不同意。我说人家城里的人都是两口子一起工作挣钱,咱们山里虽然不能两个人一起挣钱,只少要有一人出外打工挣钱,要不,啥东西都要用钱,咱没钱日子就没法过。他嫌我唠叨,硬逼着他出外打工,就躁气了,还打了我。我一气之下,就跑了出来。”

    傅林说,“你这样地跑了出来,不怕家里人担心?”小宁说,“随便他担心去。反正我不想理他了,他要是再这样,我就跟他离婚。我才不跟一个懒得只想呆在家里,不想出外打工的男人生活在一起。”说到这里,她又搂住傅林的脖子,说,“我的哥呀,你给我找个活干吧?”傅林说,“你想干啥活?”小宁说,“做饭,收拾房子,保洁,我都能干。”傅林说,“让我想想。”

    他很想给她在厂里找个比较轻松的活干,可是,他觉得这样不好,因为这么个年轻的乡下女孩跟他非亲非故的,安排在厂里会让别人说闲话。如果再让于小兰知道了,必定会跟他大闹一场,甚至会把人家赶走。所以,他想不能把小宁安排在厂里。可是,他平时跟厂外的人很少交往,如果把她安排在严明的公司里或是韩凯的餐馆里,又觉得不合适,因为他们相互之间太熟悉了,反会对他这事不免有什么想法。最后,他想起了徐老板,觉得徐老板是个体老板,安排个人不会有什么困难,而且,也不会对他有什么太多的想法。

    于是,他拿出手机给徐老板打电话。电话接通了,徐老板说,“傅厂长,你好,找我有啥事,请说。”傅林说,“我有个同学的妹妹从乡下来西安,想找个活干,看你能不能想办法安排一下。”徐老板说,“傅厂长的事还有什么商量,照办就是。她能干些啥活?”傅林说,“她年龄不大,也就是二十七八岁,人也聪明,会做饭,反正一般事务的事她都能干。”徐老板说,“那就让她给我们公司打个杂,跑跑脚,你看行嘛?”傅林说,“那当然是再好不过了,每月能给多少工钱?”徐老板说,“八百元,你看行嘛?”傅林说,“太好了,徐老板,哪天我请你喝酒。”徐老板说,“哪里,要请也得我来请你喝酒。”傅林说,“那我让她明天一早就去找你。”徐老板说,“好。”

    挂了电话,小宁用惊异地口气对傅林说,“你是厂长了?”傅林说,“才当上不久。”小宁说,“难怪我见你开着这么高级的小车,拿着大哥大手机,就跟大老板一样神气。”傅林说,“徐老板让你明天一早就去找他,他给你安排了个打杂和跑脚的事,可能不太重,工资是800元,所以,你过去要好好地给人家干活。别人问到你咱俩的事,你就说你是我同学的妹妹,别的事都不要说。”小宁说,“知道了,我的哥。”就对着傅林又是一阵亲吻,然后说,“我要洗个澡,你来帮我搓下身子。”

    傅林当然知道她的意思。他多次进到过山里,知道山里女人很朴实很真诚,如果她喜欢你,又想感激你,就会用这种方式来对你进行回报。因为她们不想白白地沾你的便宜,也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用于回报。这是她们对自己所崇敬的男人最真诚的回报。如果你要是拒绝,会让她们觉得你是在嫌弃她们,会感到非常地伤心和恼怒。就像山阳姐姐因为宝贵曾为她修过车子,就在那个雨夜把他留在了家里过夜。其实,不仅是乡下女人,就是城里女人也一样,如关梅、肖科长、崔英,包括小吴等,她们哪个不想为自己喜欢的领导投怀送抱?崇敬和依靠有本事的男人,是女人天然的情怀。而男人一旦跟某个女人有了这种关系,就会把这个女人当成了自己的女人,不管这女人遇到了什么困难,都会不顾一切地去帮助她。

    傅林说了声,“好吧。”也开始脱衣服,进到了卫生间。卫生间不是很大,两人站在里面还是有点挤。两人就一边亲着搂着一边洗着,刚洗了一会,傅林就把小宁给抱了出来,丢在了床上,两人就在床上打闹着滚在了一起。两人一起闹腾了半个来小时才累得停了下来,又进到了卫生间里冲洗了一下,然后躺在一起开始聊天。

    小宁问傅林,“你说你媳妇性冷淡,身体不好,不让你过夫妻生活,你怎么就能忍耐得住?要是我男人一两天不让他弄,他就要跟我打闹纠缠,让我一天到晚都不能安宁。”傅林说,“实际上,没有哪个男人能忍耐得住。可是,没办法,我跟她闹离婚都闹了好几年了,她都坚决不离。你说让我咋办?”小宁叹了口气,说,“你真是太可怜了,要是你能离婚就好了,要是那样,我就跟你在一起,我会天天晚上把你伺候得好好的。”傅林说,“我哪有那种福气呀?”

    小宁又说,“她现在的身体咋样?”傅林说,“两年的危险期已经过了,气色也比过去好多了。”小宁说,“这样说夫妻生活应该没啥问题了。”傅林说,“她身体虽然好多了,可是,她的思想观念并没有变,而且,我们两人多年来的无性婚姻生活,已让我们两人几乎变成了孩子他妈和孩子他爸了,而不是丈夫和妻子了。所以,我们两人虽然睡在一起,可是,谁对谁都没有那种男女之间的吸引,相反,我们两人就像两个相互排斥的两极,谁也不想去靠近对方。”小宁问,“那你这些年都是怎样熬过来的?”傅林说,“我也不知道是怎样熬过来的,反正每一天都过得很苦很烦。所以,我每当看到别人男人女人亲热地起在一起,我心里就非常地羡慕。”

    小宁说,“以后,我就呆在西安,只要有时间,我就陪你,让你能开心快乐地生活。”傅林说,“可是,你能在西安呆多久?这很难说,说不定哪天,你男人跑来叫你回去,你还得要走。”小宁沉默了一会,说,“你都是厂长了,又不缺钱,干嘛不给自己包养个女人?”傅林连连摇头,说,“我一月工资带奖金也就是两千元钱,还能包养个女人?再说,要是让人知道了,那还了得?我这个厂长还当不当了?”小宁长长地叹着气,说,“做人怎么这样难呢?我们山里人没有钱生活作难,可你们这些城人又不缺钱,没想到生活也这么难。”

    傅林说,“人生在世,幸福与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我们是在跟什么人在一起生活,也就是说我们是跟哪个人结婚成家。它不但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选择,也决定着你是否能生活得幸福快乐。我的命不好,选择了这样的女人,也注定了我的这一生不会有好日子过。过去我们一直闹离婚都没离了,现在再闹也没用了,只能是勉强地往下过吧。”小宁听着,搂住傅林的脖子,说,“我的哥呀,你活得好可怜啊!”

    这时,傅林的电话响了,傅林让小宁别出声,就接着手机,是于小兰打来的电话,问,“你在哪里?”傅林说,“我还在外面,再等十来分钟就到家了。”于小兰说,“别太晚了,你看都啥时间了。”傅林说,“知道了。”小宁对傅林说,“你快回去吧。”傅林说,“都快十点钟了,我要走了。”可小宁紧紧地把傅林搂着,说,“我真想让你夜里搂着我睡觉。”傅林说,“我也想搂着你睡觉,可是,我必须要赶紧回去。”他深情地吻了小宁一下,说,“以后机会多着呢。”说着,开始穿衣服。

    可是,不等他把衣服穿好了,小宁就抱着他,深情地亲吻着他说,“我会永远地爱你。”傅林说,“我也爱你。”然后,问小宁,“你身上还有多少钱?”小宁说,“我出来时一共才带了50元钱。”傅林说,“你胆子也真大,带50元钱就敢进城。”说着,掏出了两百元钱丢在了床上,说,“你好好睡吧,我走了。”就匆匆地出了门。

    傅林出了旅店,进到车里,开着车朝着电机总厂的家属新区驶去。车窗开着,凉风从车窗两边吹来,十分地惬意。他觉得小宁的到来是老天看着他可怜,专门把她派来安慰他呢。虽然婚外情和婚外恋被人们骂得狗血喷头,但对于缺少夫妻生活的男人或是女人来说,却是一片透着鲜活与生机的雨露阳光。如果再没有这一小片的鲜活与生机,那么他的生命还有什么希望和意义。他常常把婚外情和婚外恋看成是一只生活在珠峰脚下的雪豹,在冰冷的山下找不到食物,实在是饿极了,就去偷猎牧民家的牛羊。要不,连可怜的山里人小宁都说他活得太可怜。

    这让他想起了前段时间在网上看到了一篇《无性婚姻》的小说。小说中把无性婚姻称为是对得不到性生活的一方在心理生理的极度伤害,对其心灵的极度摧残。让受害的一方像一具行尸走肉,虽然活着,却无法得到灵与肉的人间快乐。无性婚姻让人陷入生活的深渊,过着麻木痛苦和行尸走肉般的生活,而且,这种婚姻状态对那些善良的人所造成的痛苦会更大。所以,无性婚姻的结局只能是跟对方离婚,因为这种婚姻的不幸会让人的心理生理慢慢的受着煎熬,唯有离婚才是成为彼此最好的结局,也能让彼此同时得以解脱。

    可是,小说并没有给他指出一个解脱的办法。因为小说的结局是双方离婚,可是,这个方式对他们来说却是行不通的。因为他和于小兰的无性婚姻并不是相互间因为讨厌对方而拒绝对方,而是于小兰因为身体不好,不愿上节育环,不上节育环,就很容易怀孕,所以,她对此有恐惧心理,即使使用避孕套,她也会感到肚子发疼,所以,两人每次闹完这种事,她几乎都要病上好几天,所以,后来她就坚决不跟他过夫妻生活。为些,他也跟她闹了多年的离婚,可是,她又坚决不离。这才是他最头痛的问题。实际上,他和于小兰的这种婚姻根本无解。这是他对婚外情和婚包恋如此渴求的原因,也是他对婚姻感到绝望的原因。

    夜风在车窗两边呼呼地吹着,仿佛有一支歌在他耳边回响:

    谁能看清我心里有多苦

    谁在乎明天我身在何处

    这一条路究竟有多残酷

    有太多无奈有太多无助

    自己选的路就不要怕苦

    现在退出也没有回头路

    如果不能哭就假装幸福

    任凭这世界无情的摆布

    我从不怕孤独从不认输

    哪怕错得离谱万劫不复

    如果人生路是一场赌注

    那就做一个勇敢的赌徒

    我从不怕孤独从不认输

    默默承受着寒风刺痛骨

    从不怕吃苦从不怕辜负

    悲凄的歌曲仿佛穿透生命的表层,直抵他的心底,整个一生的苦和难都像电影一般从他的眼前闪过。他回想起了晚饭时小吴唱过了那支歌:“吤呣飞过青又青哎,吤呣飞过打铜铃哦,吤呣飞过红加绿,吤砪飞过抹把胭脂哎搽嘴唇哦。”她那支歌的旋律和音调最能表达他这一生中命运忧伤与悲悯的滋味。想着想着,泪水一下子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

    他并没有急着回家的心情,因为那个家一点都没有让他感觉亲切和温暖,更多的则是争吵和冷漠。今天他跟小宁在一起呆了那么久,于小兰肯定会对他审问一番。所以,他不想急着回家,想等到她瞌睡了或是睡着了再回到家,所以,就把车开得很慢。但太华路离家并不远,车很快就到了自家的楼下。他进到家里,于小兰和斌斌已经睡下了,但大卧室里的灯还亮着,感觉于小兰还在等着他呢。他知道如果不对他审问一番,她绝对不会就这样安心地睡去。可他不想跟她说太多的话,因为话说得越多,越容易发生争吵。一争吵起来,两人又是几天谁不理谁。

    他坐在客厅里,给自己泡了杯茶水,想独自地安静一会。于小兰可能是等不及了,就叫他快点睡觉。他看了看表已是十点半钟了,就喝了半杯水,开始洗漱,然后进到了卧室。卧室是整套房间里最大的房间,有十三四个平米。一张席梦思大床占去了房间的一大半。大床很大,但中间有条无形有三八线,三八线的东边是于小兰的地盘,西边则是傅林的地盘。这种互不侵扰的安宁已经维持了多年。

    傅林进到屋里,就把灯给熄灭了,摸着黑脱下外衣,然后往床上一躺,把被子一拉,就开始睡觉。这时,于小兰问他,“那女的是谁?”这是傅林最不想回答的问题,但这个问题还必须要回答,否则,这个晚上又不得安宁了。他说,“是我过去在山里认识的人。”于小兰又问,“她急着找你干嘛?”傅林说,“想让我给她找个活干。”于小兰说,“你给她找了?”傅林说,“没有,我又不认识人,到哪给她找活?”

    于小兰给他说,“下午,我们家人在一起吃饭,就你没来。”傅林说,“我不是说跟新班子成员们在一起吃饭呢?”于小兰说,“你没来大家也没有说你,只是我姐和我妹都说当初要不是她们劝我,我早就跟你离婚了。”傅林最不喜欢听这种闲话,就说,“那你干嘛要听她们的话?”于小兰说,“当初她们都是要我跟你离婚呢,现在看你当厂长了,又开始讨好我了,可我又不是傻瓜,啥事都让她们把我给哄住。其实,那时是我爸我妈不让我离。”

    傅林说,“那你干嘛不离呢?要是离了,咱俩就不用再在一起吵架了。”于小兰听着这话,不高兴了,说,“看你都说的是啥话?我干嘛要跟你离?我又不是傻瓜,看不清事理。”接着,她又说,“我要是跟你离了,咱家早就四分五裂了,哪还有今天这光景?”

    可是,说了一会,她发现傅林已经打起了呼噜。她无奈地叹了口气,也只好睡觉了。

    1997年第一稿于西安

    2017年第二稿于西安

    2023年6月25日第三稿于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