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后半夜，海同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

    冯唐按开打火机，窜动的火苗照亮他棱角分明的脸，点上一支烟后，他深深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烟圈。

    “通...贯...集...团”，冯唐眯起眼睛，一字一句的自己念叨了一遍这四个字，然后又重重的吸了一口烟。

    “冯队长，怎么了？”宋晓问。

    “有证据吗？”冯唐问林晖。

    “没有，不过你看看这个，”林晖把手机递了过去，冯唐接过来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404NotFound？”

    “这是个网站，今天之前他的界面还是一个半身人像，类似于AI的效果，你可以和里面的人自由对话。而赵大鹏落网之后，这个网站便无法访问了，虽然他们使用了多重代理和跳转来隐藏，但是我还是通过反查追溯IP地址，查到了其真实IP正是通贯总部。”

    “呵，你小子的技术还真是不得了啊。”

    林晖尴尬一笑，听不出冯唐这句话究竟是夸赞还是讽刺，或是两者兼有。

    “可是这个和绑架案有什么关系呢？”

    “因为他们绑架人的目的，正是为了这个网站。”

    “为了网站？”

    “嗯......”林晖迟疑了一下，他不知道该怎样或者如何把意识维度的事讲给警察听，毕竟任谁听了，都只会觉得林晖是癔症发作了，一笑了之。

    思考了几秒，林晖开口道：“冯队长，接下来我要说的事可能会超出你目前的认知，希望你尽量相信我说的，好吗？”

    “哦吼？我倒要看看有多奇怪。”一句话，点燃了冯唐的兴趣。

    “你知道物理研究会的人九年前发现了额外维度这件事吗？”

    “知道啊，当然知道，虽然我不是什么科学家，但是这件大事当时是传遍了全世界的，我多多少少还是听过一点的。”

    “其实当时物理研究会还有一些资料没有披露给公众，他们对外宣称的，是只是发现了额外的维度，但是不知道有哪些维度，对吗？”

    “是的。”

    “但其实他们已经发现了具体的额外维度，就是我们意识的维度。”

    “什么意思？”冯唐有点听不懂了，他并不是一个什么特别有科学基础的人，大学上的是警官大学，高中时理科也仅仅徘徊在及格线，维度、意识等词让他感觉自己回到了高中的物理课堂。

    “意思就是其实我们人类的意识和躯体并不是存在在同样的维度的。”林晖顿了一下，又道：“众所周知，我们目前所在的世界是四维时空维度的，分别为长、宽、高和时间，其中时间是单向流动的。”

    “呃......呃......”冯唐觉得有些汗流浃背。

    “而根据物理学家的研究成果，我们的意识，哦，也就是我们的思维，并不是以往所说的大脑中的神经元互相连接放电，而是存在在另外的维度的粒子，通过互相通信的方式，实现的信息处理，再将处理结果通过维度间的通道传到大脑皮层，所以会让我们觉得是大脑在处理信息。”

    听着这些，冯唐已经开始犯困了，没控制住打了一个哈欠，然后发觉失态，轻咳了两声来缓解尴尬。

    林晖也注意到了冯唐的反应，略微有些不知所措，只能道：“呃......，简单来说，就是人类发现了一种新的方式将意识和身体剥离开来。”

    “好的，我知道了。”冯唐显得有些不耐烦：“那么这些和通贯集团有什么关系呢？”

    “你可能不知道，通贯集团的隐藏身份其实是物理研究会授权的研究机构之一，一直私底下替他们进行一些疯狂科学成果的工程化研究，而意识维度就是其中之一。”

    “等等，”冯唐打断了林晖，警惕的问：“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呃......”，林晖当然不会说自己其实是在黑森林论坛上了解到的，也不会说自己曾经就是VW项目组的一员，一时语塞，下意识的向宋晓投去求助的眼神。

    “冯队，”宋晓接到林晖的求助信号，大脑飞速运行，寻找着回答的措辞，“你知道的，程序员内部都会有一些小道消息的。”

    冯唐轻轻笑了一下，不置可否，林、宋二人显得有点心虚，眼神也下意识的躲闪开来。

    “通贯进行的意识维度研究是一个被称作VirtualWorld的项目，而最近这个项目似乎重新启动了。”林晖连忙继续解释，跳过这个话题：“而绑架，正是为了给这个项目做实验。”

    “实验？”冯唐很敏感：“就是刚才陆宇说的那个实验？”

    “应该是的。”

    冯唐用手拄着下巴，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我们也一直在调查通贯集团。”

    “哦？”众人都是一惊。

    “通贯之前有什么前科吗？”宋晓问道。

    “虽然这些按规矩是不应该和你们透露的，但是考虑到你们是当事人，也罢”，林晖将手放在桌子上，身体微微前倾：“几个月前，我们就接到一些线人消息，说通贯集团内部似乎在孵化什么秘密项目，有可能会产生社会危害，于是我们尝试通过走访、取证等方式暗中调查不过他们的人行事非常隐秘谨慎，这几个月我们并没有搜集到太多有用的线索，听你们这么一说，他们似乎在搞什么人体实验？”

    “是的。”

    “这样，我先以非官方身份带你一起去通贯公司看看。”

    “现在吗？”林晖惊诧。

    “对，现在，趁着晚上，我们去看看。”

    “那我呢？”宋晓看起来兴致很高。

    “这毕竟是警察办案，理论上来说我连林先生都不应该带着。”

    宋晓还想争取一下，却被林晖按住了，回头一看，林晖正看着她，眼神里分明写着三个字:相信我。

    宋晓盯着看了一会儿，最后败下阵来，拍拍林晖的脸，轻声道:“那你小心，别逞强，有危险记得快跑。”

    林晖点点头表示让宋晓放心，然后就和冯唐启程了。

    坐进私家里，冯唐一脚油门驶出了公安局。

    后半夜公路上的汽车很少，一路上，林晖本以为冯唐会找他继续了解通贯相关的信息，但是没想到冯唐一直都很安静，安静的有些可怕，于是他不免经常侧过头去上下打量几眼。

    “看什么？”冯唐注视着前方，头也不回。

    “啊，没什么。”林晖有些心虚，连忙别过头来。

    “通贯那些事，你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冯唐依旧没有回头。

    “就......就像晓晓说的那样。”

    “林晖，我干了20年刑警。”

    “......”

    林晖沉默了，确实，这个理由有些粗糙，别说一个刑警队长，但凡有点脑子的可能都蒙不过去。

    “我曾经是那个项目的成员。”

    “嗯。”冯唐没有显得很惊讶，仿佛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什么时候的事？”

    “刚毕业的时候，大概七八年前。”

    “你在的时候，这个项目进行到什么地步了？”

    林晖再一次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冯唐解释自己曾经穿越到意识维度中去，曾经亲自和那些没有形体的生命接触过。

    “基本还在新建文件夹阶段，有很多关键技术没有办法被攻破。”

    “比如？”

    “比如如何模拟大脑活动，如何模拟感官接收信息。”林晖知道冯唐的脾气，所以尽量用大白话去描述。

    “那你后来为什么离开了呢？”

    “不喜欢大公司的办公室政治。”林晖将头偏向一边，看着车窗外向后极速后退的行道树，用这个一直以来的离职原因来搪塞，他其实也没有把握究竟能不能骗得了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刑警。

    “这样。”冯唐冷哼一声，声音中没有半点语气，让人捉摸不透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罢了，林晖不想继续深思下去。

    车里又安静了下去，二十分钟后，车子开进了海龙大厦的园区，林晖抬头一看，大厦里依然灯火通明，可见很多员工还没有下班。

    林晖有些慌，他有点后悔答应跟着一起来了。毕竟自己刚刚被自称是通贯的人的赵大鹏绑架过，此时再过来，岂不是羊入虎口？虽然身旁有一个刑警队长，但对方要是真发起狠来，来个玉石俱焚，自己又怎么自保呢？

    “要不......要不我就不进去了。”

    “怕了？”冯唐回头，眼里有些讥讽。

    “有点。”林晖大方承认，他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自己又不是警察，只是个臭写代码的，能配合到这个程度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你不觉得你自己在这更危险吗？”

    林晖想反驳，说危险还不是你带给我的，但是看到冯唐手臂上结实的肌肉，又不得不把这句话咽了回去。

    “我们又不是去打架的，你紧跟着我，我有警官证，进一个公司找人了解了解情况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来都来了，林晖也只能如此。头皮一硬，便跟了上去。

    走进一楼大厅，两人四周扫视了一圈，偌大的一个大厅，竟然连一个前台都没有。虽说是后半夜，但是一般这种大企业，前台都是三班倒的，不然如果临时有一些重要的访问就没办法应对了。

    “好安静。”说完这句话，林晖就后悔了。

    因为林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紧张了，一紧张，就想要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

    “安静的有些不对劲。”冯唐放慢了脚步，开始观望四周，林晖注意到他的手开始向腰后摸去，那里别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意识到问题不对的他开始往冯唐的身后躲。

    “冯队长，”林晖尽量压低声音:“如果前台没人的话，我们是进不去门禁的。”

    冯唐没有回答，只是伸出手指，指向了前方，林晖顺势看过去，一下子傻了眼——

    几个门禁全部四敞大开，几张文件似的纸散落在地上，颇有一种逃难的氛围。

    “情况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