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通贯总部是什么样的？

    林晖觉得自己并不陌生。他还在这里工作的时候，凌晨一两点，甚至通宵都是常事。

    是现在这个样子的吗？

    在他的印象中，无论再晚，海龙大厦的电梯永远是满载，大厅总能看见前台人员带着似乎半永久般的职业笑容，对着你说:“工作辛苦了，路上注意安全。”

    可是今天的海龙大厦，太奇怪了。

    现在想来，两人开车进来时，似乎保安亭里面就是黑漆漆的一片，而整栋大厦，虽然从外面看灯火通明，但走进来却有一种肃杀之感，而且其实住在附近的人都知道，海龙大厦的灯即使是白天也是一直开着的。

    两人走走停停往电梯口走去，路过门禁的时候，林晖顺手捡了一张纸，仔细一看，是一张会议纪要。

    『

    会议时间：2061.08.15。

    会议地点：

    海同市，“凌雪藏锋”会议室。

    成桓市，“世外蓬莱”会议室。

    洛初市，“苍雪龙域”会议室。

    ...

    参会人员：总裁办，董事会，集团全体员工。

    会议概要：

    根据集团CEO崔骆明及董事会一致决定，由于组织架构调整，自今日起，集团进入无限整顿阶段，旗下所有业务无限期暂停，所有员工今日内需整理好个人物品，至财务处领取2N+1的经济补偿，即日起解除劳动合同，具体情况见会后HR部门和财务部门细则。

    ...

    』

    后面则是一些高管对于员工的答疑。

    “冯队长，你看这个。”林晖把会议纪要递给冯唐，冯唐接过来一看，眉头皱了起来：“8月15，昨天的。人跑了？他们知道我们要来？”

    “冯队长，通贯集团这么大的企业，关门大吉了你们衙门口儿的都不知道吗？”林晖有些不悦。

    “奶奶的，我也奇怪呢。按理说这么大个公司，这么多人，一夜之间凭空消失了，居然一点风声都没漏？”冯唐恨恨的说着：“走，我们进去看看。”

    林晖本来想打个退堂鼓，今天经历的事已经是他过去30来年从未经历过的了，被绑架，又被解救，此时又来到这鸟不拉屎的鬼地方。

    林晖只想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就是周一了，还要上班，上周的方案还没做好，还有新人培训......

    他只觉得脑子很乱，很累，之前明明说要好好休息一个周末的，哪成想这个周末是有史以来最难过的一个。一瞬间，疲惫感如海滩边猝不及防的浪，将他完全吞噬。

    怎奈以冯唐的性子，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右手拎住他的胳膊，一用力就把他拉了进来。

    大厅的灯光没有照到这里，整个电梯间黑漆漆的。右手边，是七部电梯，分属不同的高低楼层，这些电梯每天上下往返数千趟，为这个商业巨兽输送血液，使其能够正常运转。

    然而现在，这七部电梯齐刷刷的停在一楼，紧闭着门，好像一排钢牙，时刻准备吞噬着外来的不速之客。

    冯唐伸手按了最左边的一部低层电梯，猩红的数字和箭头显得异常狰狞。林晖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只觉得双腿有些抖，不由得抓紧了旁边冯唐的袖子。

    “没事，有我呢。”看到林晖的手抓上来，冯唐有些别扭，但还是象征性的安慰了一下。

    电梯门打开，两人前后脚踏上了电梯。

    “先去五楼吧”，林晖道:“五楼应该是开发人员所在的楼层，如果公司真的还有人的话，那一定是程序员了。”

    冯唐没有质疑林晖的专业性，于是直接伸手按了五楼。

    电梯门缓缓关了起来，天梯开始轰隆隆的向上升起，

    1...

    2...

    3...

    4...

    5...

    “叮”，随着电梯门的打开，一片狼藉映入两人的双眼——

    棚顶的白炽灯发出刺眼的光芒，晃的刚从黑暗中出来的人睁不开眼。整个五层被打通成一个大开间，大概有1000平米，一个一个格子间似的工位背靠背放在一起，桌上散落着凌乱的A4纸，水杯，抱枕甚至手办，有的电脑屏幕还开着，上面是写到一半的代码，有的地上还摆着行军床。

    什么都有，

    就是没有人。

    “是不是下班走了？”冯唐觉得这实在不像是裁员后的样子。

    “肯定不是，他们的代码还没提交到云端。”林晖肯定的说道。

    冯唐无语，虽然不明白林晖从哪里来的自信，但他看起来是那么的坚定。

    “去其他楼层看看吧。”冯唐不想和他争辩，兀自转身，林晖连忙跟了上去。

    随后，他们分别查看了人力部，运营部，财务部，法务部，投资决策部等十几个楼层，毫无例外的，除了没有人外，什么都有。

    “他奶奶的，见了鬼了。”冯唐明显开始不耐烦了起来。

    林晖走到一个工位前，电脑还开着，桌上摆着许多动漫人物的手办，林晖虽然是程序员，但并不是死宅，有许多的角色他并不熟悉。显示屏下，是一个粉色樱花的机械键盘，键盘上还贴着几颗小星星，看起来是个女孩子。

    键盘旁边，是一个用玻璃相框裱起来的合影，林晖拿起来看了看:合影中是一男一女，男生看起来一米八五往上，不算帅，但五官周正。女孩梳着一头低马尾，双臂展开，单脚站立挡在男孩身前，脸上笑的灿烂的像一朵夏天里盛开的向日葵，这个工位应该就是她的。

    他们一定很幸福吧，林晖看着，不由得想起了他和宋晓。

    不过现在不是伤春悲秋，儿女情长的时候，林晖调整了下自己乱飞的思绪，拍了拍脸。

    电脑屏幕上，是一个未完成的表格，看起来女孩儿的工作应该是财务或者出纳一类的。

    表格的第一列是人名，后面依次是工号，工作年限，工作岗位，基础薪资以及赔偿数额。

    感觉这里就应该是会议纪要上写的员工领取赔偿金的地方。

    但是就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按下了暂停键，所有的痕迹都停留在了这一刻。

    就好像所有人在一瞬间凭空消失了。

    “有什么发现吗？”冯唐凑过来，随手拿起了一个手办把玩起来。

    “没有，我只是有种感觉。”

    “说说看。”

    “我感觉这些人好像是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突然消失了。”

    冯唐停下了摆弄手办的手，抬起头来看着林晖的眼睛说:“看来不止我一个人有这种感觉。”

    “可是有什么力量，可以做到这一切呢？”

    “你看看这种情况，和前几起失踪案像不像？”冯唐挑了一下眉毛。

    “你是说......”

    “走，我们去顶楼看看。”

    二人随后乘坐专门的电梯来到顶层，作为总裁办公室，林晖之前从没有来过。一出电梯，林晖就被眼前的布置震惊了——

    正面对着的，是一个十米长宽左右的大玻璃，里面趴着一条亚洲短吻鳄，闭着眼，看不出来是活着还是死了。

    出门左拐，便是一套古香古色的桌椅茶具，案台上一条石头做的曲水流觞从上游留下来，颇有古时候文人雅士们吟诗作对的派头，然而这样一套高雅的配置，却放在了这样一片金碧辉煌，奢靡至极的环境里，显得更加讽刺。

    就在这时，冯唐的手机响了起来，铃声又恰好是一个粤剧片段，呜呜咽咽的声音给这个环境平添了一丝哀怨。

    林晖不自主的抖了一下。

    “喂？忙着呢。”冯唐接起电话，没好气的说。

    “冯队”，电话那头传来警队小黄的声音:“出事了。”

    “什么事？”冯唐满心疑惑，内心却在咒骂老天爷非要给他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刚刚警局来了许多人，他们说他们是通贯公司的家属，他们的家人自打昨天上班后，就没有回家，一直到今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等了一天还没有消息，便派出代表来报警了。现在有个百十来号人堵在警局门口问我们要人，冯队，你看......”

    电话这头的冯唐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傻了，他已经傻了。

    通贯的人还真都他妈凭空消失了？

    “冯队长，你来看！”

    房间深处突然传来林晖的声音，惊醒了宕机的冯唐，于是他三步并作两步，看到林晖正在一个巨大的办公桌后面，旁边是一张真皮座椅，几块硕大的电脑屏幕挡在前面。

    冯唐走过去，发现椅子上瘫着一个40来岁的，穿着华贵的女人。

    “冯队长，她好像死了......”

    冯唐将手放在女人的鼻孔前探了探，又用手搭了一下脉，然后点了点头:“看起来是没气了。”

    “她是谁？”

    “你以前是通贯的你问我？”

    “我确实没见过她。”

    “她是通贯的实际拥有者关彤，我调查通贯的时候有查到过她的一些情况。”

    就在这时，冯唐的手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的鼠标，一瞬间电脑主机的风扇声嗡嗡的叫了起来，原来电脑并没有关机，而只是睡眠状态。

    四块巨大的屏幕依次亮起，冯唐和林晖看着屏幕，傻傻的愣在了当场，只有冯唐的手机里，小黄还在一片嘈杂声中“冯队冯队”的呼唤着。

    “麻烦，好像大了。”冯唐嘴角微动，兀自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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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脑屏幕上，血红颜色的字一个一个的出现在黑色的背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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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冯警官，林工程师亲启，你们现在看到的，应该是我的尸体，但，应该也只是我的尸体。

    祝你们好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