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桂馨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严真也不再多说，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放在桌上。纸条上面写着地址，应桂馨不声不响将纸条揣在兜里。

    不多时，两人分道扬镳。

    严真双手插兜，漫步在步行街上，左瞧瞧右瞅瞅，到处瞎逛。

    他知道背后一定有人在跟踪，也不急着甩开对方。

    等到遛的差不多了，他瞅准了前面的永安百货，迅速穿梭在人潮汹涌的货架中。等到从侧门出来时，他已经甩开了背后的尾巴。

    前面似乎是个戏院，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住脚步，漫不经心的往戏院门口走去。

    随即，他趁着没人注意，一路穿过戏院后台。

    从另一端口子出来时，他已经换了身装扮，顺道拿了些假胡子画笔胭脂盒之类的道具。

    严真打开胭脂盒上的镜子，调整方向照向后方，观察了一阵似乎再没人跟踪过来。

    他拐了个弯，折返回启祥茶楼附近，静静等待天黑。

    时间一分一秒慢慢流逝，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地上隐隐约约出现荧光粉的亮光。

    他没有直接跟着荧光追查，远远的瞧着荧光大概走向，从其他街道绕路而过。

    许久之后，他跟着荧光指示，找到一座独门独院的公馆。

    果然，姓应的又回到这座隐蔽的小公馆，看来这厮每次都是在这里收发电报，再将电报带到自己的住处藏起来。

    严真站在夜空中静静等待，按照约定的计划，凌不疑应该会出现在这座公馆里，再次和他的老相好，深入浅出的交流一番。

    就是不知道这货魅力如何，能不能让那女人心甘情愿的充当眼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公馆围墙上飘过来一个影子，随后便听到落地的轻响。

    又过了好半响，凌不疑乐呵呵闪到严真身边，表情中略带着享受过后的愉悦。

    “道长，你都打听到什么了？”

    “今天下午，应桂馨又在和京城的大人物发电报，就是那个姓洪的什么秘书，可能会到上海来。似乎和最近发生的大事情有关系，具体说了啥，女人家的也听不懂。”

    严真盯着远处的天空，默默陷入沉思中。

    应桂馨这老登，刚出卖完洪述祖，转头又给人家发电报，还真是个两面三刀的阴险小人。

    他说自己的照片是洪述祖给的，有几分可信？

    这家伙该不会是是胡诌的吧，或者只是缓兵之计，随口说了个名字拖延时间，又或者只是纯粹在混淆视听。

    毕竟，这鸟人和洪述祖因为宋案，一直有联系。鬼知道他们私下里联系，是为了哪一件事。

    凌不疑盯着严真瞧了好一阵，眼神突然放亮。

    “弟弟，我还听到一个秘密消息，说不定关键时刻能派上用场。”

    “什么消息如此神秘？”

    “内务部言次长家的公子失踪了，貌似也是个少年，言家正在派人秘密寻找。姓洪的在电话里，特意提及了此事。”

    严真和凌不疑分开后，买了些吃的打包好，再次回到光哥家。

    宋敦初枪伤未愈，没有出门，坐在沙发上，等着和他商量接下来的计划。

    “我昨天给你的是陈其美的住址，今天下午青帮内部两股势力火并，晚上报纸就刊登了这则消息。依你看，这里面有什么蹊跷？”

    “我一时半会想不出什么情况，不过，我猜测南北方都有人不想让你活着。”

    严真默默将打包的食物拆开，放在桌子上。宋敦初瞥了一眼，似乎没什么食欲。

    “早就料到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你突然失踪，会不会对蓝党产生影响？要不要和你们党内信得过的同志通个气？”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气氛莫名的有些尴尬。半响之后，宋敦初淡淡开口道。

    “眼下，正是多事之秋，这个时候，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严真大概猜到对方的心思，识相的不再多问，想必宋先生也在怀疑蓝党内部出现了内鬼吧。

    蓝党好歹也是国内第一大党派，，以蓝党对上海的掌控，应该早察觉到青帮的暗杀气息才对。

    应桂馨这伙流氓，并没有多少通天本事。买通的刺客武士英，也不是专业杀手。

    如果不是蓝党内部有人故意泄露行踪，如果不是幕后大佬借刀杀人，很难相信一个青帮流氓，就能轻而易举干掉一党领袖。

    “你觉得，会不会是北方那边派人刺杀你？”

    “若说袁相城这个时候派杀手，实在令人费解。我虽然对北洋政府威胁不小，却不至于到你死我活的地步。按常理来说，总统大选的时候，才应该是最后的绝杀时刻。”

    如此看来，遇刺一事，宋敦初自己也更怀疑是蓝党内部出了问题。

    双方都不是傻子，最后留下痕迹的却是洪述祖这个蠢货，或许蓝党里面有聪明人，借着洪述祖犯傻的时机，谋划一出借刀杀人的大戏。

    如今外界的报纸纷纷扬扬，已经报道出多个幕后主使，猜疑的种子一旦萌芽，破坏力实在惊人。

    严真望着眼前沉默寡言的宋敦初，若有所思。转念一想，眼下蓝党内部已经陷入互相猜疑中，未尝没有可能就是袁相城的谋算。

    “严兄弟，你在想什么？”

    “我听说，洪述祖这两天可能会秘密抵达上海，应桂馨和他联系最多，突破点八成会在这个人身上。”

    宋敦初静默了半响，依然一脸云淡风轻，看不出喜怒哀乐。

    “你有什么新的想法？”

    “对付应桂馨的计划照常进行，至于洪述祖这边，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出击。”

    两人正讨论着整套组合策略，门开了，光哥欢快的小调在门口戛然而止。

    他察觉到自己打扰了两人的思路，麻溜的钻到卧室里，将耳塞塞进耳朵。

    “光哥，大晚上才回来，累不累啊。出来一起吃夜宵啊。”

    “你们想干什么，我没兴趣了解。我也不想知道你们后续的行动，只要别连累老子，干啥都行。”

    “光哥，你帮了我两次，应桂馨早晚会找到你头上来。若是不想受我们连累，不如配合我们演一出戏，把你自己摘干净。”

    还有这样的好事？光哥连忙摘掉耳塞，悄悄将脑袋探出卧室门外。

    “听好了，我这是最后一次帮你。至于你们想干什么，不要让我知道，我就是个瞎子聋子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