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长贵和王生源焦急地往家赶；赶回去要去捞人。来回几十里，两人也走得疲惫不堪；再加上心急如焚，走得快，王长贵的鞋底也磨了个洞；脚磨在地上，被路上的砂子灌在鞋里边，脚也被磨破了。王长贵走一会儿，停下磕磕鞋里的砂子；原来磨的茧子里的鸡眼，一走一疼，实在使王长贵难以忍受。又一想：赶回去早打捞上来说不定还能救活，想到这里他的腿上有了劲，也顾不得脚地疼痛。兄弟俩只顾赶路，这时天边的太阳已西斜，倾泻出一片片的霞光。太白山上的积雪已忽隐忽现，山势被云遮挡得阴暗不明；只有黄土台塬上的两座土塚和木牌楼，更加神秘和值得深思，而巍然屹立在眼前；不知不觉中座落在那里一动未动，似乎眺望着远方......

    王长贵和王生源抱着一线的希望来到井边；这时，夜幕已经降临；看到井房还是那样矗立着，露出原有的沧桑。房上的瓦片有些零乱，房脊上的泥巴已经脱落许多；四根柱子上出现深深的裂缝，依然站在那里支撑着井房。辘轳停在那里静静地看在井里，似乎瞧望井里所发生的一幕幕情景。井盖被四婶揭在井口的一旁，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圆圆的井口依然敞开着，又想吞下一切。四婶的一双三寸金莲的绣花鞋静静地停在井边，齐齐地并在一起，仍然等待着不会再回来的命苦的主人。乡亲们面面相觑，期待的目光注视着这双受尽折磨的鞋；一层一层地围在井的周围，一个个遗憾的面孔，双眼盯在鞋上，默默地期待着奇迹地出现。四伯跪在井边低着头，双手趴在土地上，鼻涕眼泪流在地上的泥土里。六哥焦急地眺望王生源和王长贵他们归来，原地不停地转着圈，两只手放在一起，搓着手心，好像手心在痒痒；一来一回焦急地踱着步，不停的在走动，时不时的趴在井边向井里喊：“娘！娘！”没有任何回答，竖起耳朵向井里听，没有任何声音。人们看到王生源和王长贵他们回来，自觉地让开一条道，人们像迎接到贵宾一样前呼后拥。看到现场的情况，商量打捞的方案。天色已晚没有光线，怎么打捞？镜子也照不到水面，下井也没有任何的把握，捞的是人，被捞桶的难度更大；又不能靠绳索去钩，又咋办？井边顿时的说话声沸腾起来，任何人都理不出头绪来。六哥这时抢着要下井被王长贵拦住，王长贵给六哥叱咤说：“不能盲目，只知道下井，我下井是有经验的，上次下去头疼，差一点没命，还是大哥急时吊上来的，不能乱来；不然，人没捞到，再搭进去一条命可咋办？听大哥给咱们拿主意，大哥经验多，人品、威信也高，其他人都甭喊！”

    王长贵说这一番话，其他人都停止讨论，人声忽然静下来。王生源接着说：“大家都冷静一下，我的意见是长贵下了两次井也有经验，成了轻车熟路，谁都不要抢，下井也不是闹着玩的，再弄不好人没捞上，再赔进去一个，也就不合算了；让长贵下井，大伙现在的任务就是把火点起来，再点几个火把，把井周围点亮，这么黑灯瞎火，叫人咋下井？”

    这时，人们点火地点火，拾柴地拾柴，点火把地点起火把；井房周围灯火通明，照亮了四方。王长贵也拿来下井的那套行头，救人要紧，王长贵被缒下了井里。王生源还是招呼着王长贵下去的踪迹。四伯看着王长贵下井也爬了起来，摔了摔鼻涕，用衣袖擦了擦眼泪，走到井边；含泪给王生源说：“生源，伯给你说，我今儿当着这么多乡亲们的面发誓，以后再不吃大烟；我也想清楚了，是我害了你四婶，害了他们。”

    六哥王会堂也给王生源说：“大哥，我也知道错了，我娘养的我不争气，也失去活人的信心，使她走投无路，以后我再不耍钱，要好好干活，养我爹娘哩！”

    王生源看看一老一少有悔改之心，心想：四婶能捞上来就更好了，他大声喊一声：“齐心协力捞四婶！一定把四婶捞上来！不见人决不罢休！”

    王长贵在井下借着火光，井上映照下来的光线看在水面上，没有人的迹象，只能看见水不平静的小小的波纹反射着光；他心想：四婶可能没有跳井，四婶虽然受尽苦难，她也要考虑别人要吃这个井里的水，死了还要受人唾弃。先是一个侥幸的心情，然后想：人会在那里呢？这时，他先放下心，再认真把绳索放在水里，仔细的在井底的水里忖度着揣摩一遍，心里想：肯定井里没有人，暂时不能给四伯，六哥他们说；他们把四婶害的不轻，要教训一下他们，要让他们长点记心，再不能祸害他人，他喊一声：“上！”

    王长贵穿过深邃的井筒，从黑洞中缓缓吊上来。出了井口，被几个小伙子拖着，爬了上来。王生源给王长贵说：“长贵，啥情况？”

    王长贵漫不经心地说：“不知道是沉下去了还是，好像没人。”

    王会堂在一旁竖起的耳朵听见说没人，机警得好像意识到其他原因，先是一愣，然后跑了起来，四伯一看王会堂跑，也追了过去。王长贵详细地给王生源说：“我把井底摸了一遍没有人，去其它地方去找。”

    王生源蹙起眉头想了想，先是惊喜地露出微笑；又有些担忧地对王长贵说：“会去哪儿哩？”

    王生源正在沉思中看见王会堂向东飞跑而去，四伯也紧随其后，他意识到王会堂可能有新地发现；他们也紧跟着追过去。人们都惊讶地没有意识到是什么事情，也跟着追过去......

    四婶在门坊户下影响好，为人善良，人们也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四婶跳井人人都感到遗憾：为四婶担忧；为四婶默默的在心里祈祷；祈求神祇地保佑。为四婶没有出现在井下而惊喜；为四婶不见面而忧愁。为了第一时间知道四婶的真像，他们也一块追过来；顿时排成一条长长的队伍，顺着王会堂去的方向追赶着......

    王会堂知道娘跳井的消息，后悔莫及，痛不欲生；当他听到王长贵说井下没人后他想到可能在大姐会玲那里。他要找到娘，给娘第一时间去道歉。他没有任何地顾忌，奋不顾身要赶得最快，迫不及待要见到娘。四伯也意识到他对不起她，要第一时间见到她，当面发誓，痛改前非。他追在王会堂的后面，追着，追着，王长贵，王生源后面的人群络绎不绝地追赶着。夜色正浓，黑压压一行夜行的队伍，惊动睡熟的人们；惊动人们平静的心；惊动了一只只狗；引起一个个的狗吠声。一个个被惊动的声音，打破寂静的夜。人们不分了夜，不知是白昼；只有一个目标要见到善良的四婶，探求一个善良人的真真的处境。听见脚步声响彻云霄，踏起路上的尘土，淹没地里的青青的禾苗，禾苗为这群人招手，为掠过的人致敬，为他们而摇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