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浓的夜色遮蔽一切生机。夜，静得鸦雀无声，只剩一片凄凉。

    时不时月亮忽隐忽现给夜增添一份期盼，又消失幕霭里。

    天空零星几颗晱晱的星星，像鬼睒眼，好像捉弄夜色，感觉布满栖栖遑遑。仰望几颗星斗，无奈的眼神眨巴几下，而低头蔑视。

    一颗银针掉在地上，能听到嗡！的一声响，尚有回炫音。夜的寂静仍然撞不开；凄凉继续维持；恐惧是夜的主旋律。

    周云雀香甜的鼾声，终于被梦魇惊醒，回归夜的恐惧。漫不经心抬起手，触摸额头的汗珠。她颤抖一下，闭上双眼，心脏忐忑跳起。任凭她怎么抑制，眼泪还是流在鬓角，又滚落耳边，顺着耳边湿湿地渗透耳根......

    周云雀想起手头尚未干完的活计，爬了起来。点着清油灯，拨了拨灯芯，亮光增加许多。披上上衣坐在炕上，做起针线活。红红的眼睛被睫毛遮掩。眨巴的眼神增添一丝闲愁。

    一夜的思考，改变主意。想法让两位老人家享几天清福，不让老人家带着遗憾，更要多陪伴一天。

    手里的银针无意识的情不自禁扎入手指。周云雀倏然间被惊厥，她把针扎的手指塞入嘴里，啜一口，啜出一滴血。唾弃地上，又重新做手里的活计。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还是那样慢长；夜还是那样的深沉。银针穿过鞋底，麻绳摩擦鞋底吱！吱！的声音，传出窗户外，回荡夜色里。

    夜充满活力；掀起一丝的微风。远处，忽然传来狗吠声，遥遥回荡夜空。周云雀心想，还有人走动，比她起得更早，不知去干什么？

    忖度过去的时辰，估计公鸡快要打鸣。干涩的眼睛，禁不住眨巴两下。看了看窗外，仍然是那样的干涩。这样的感觉，已经习以为常。

    看着旁边嗜睡的王文燕、翠翠露出的笑脸，带给她一丝微笑。又扯一下被子，给孩子们盖严。

    喔！喔！喔！公鸡终于叫了。周云雀听见李善存老汉的咳嗽声。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又起来了。

    听见烟锅磕在炕沿哐！哐！的声响，几十年，同样的声音，坚持，给夜增添更多活力。

    李善存老汉准备一天新的安排，去枣红庄，粜些粮食，换铜钱，再去县城，买笔、墨、纸、砚。让李富来去学堂认字，以后能过上好日子。

    想起这些，他的心里乐滋滋的。穿上衣服，走出屋子，站在院子里，抬头注视天空。观察今儿是啥天气？会不会下雨？

    他抬头看见天空厚厚的云层，心想，不是个好天气！可能要下雨，要么是个阴天。

    正在这时，周云雀也走出房子，看见李善存老汉抬头看天空，就说：“爹！今儿天气不好，您多睡一会儿，不要急着去赶集！万一下雨，可咋办？”

    李善存老汉听了这么一番话，感到惊诧，心想，下雨怕啥？下雨岂能挡住出门办事。想了想，说：“不要紧！我不怕！”

    周云雀听他这么一说，感到有点执拗。就和蔼说：“爹！今儿说不尽有雨，您多歇歇，等天晴再去！从今儿起您不用起早贪黑！您们也该享享清福！”

    李善存听她一番话，觉得是一片好心。踌躇一会，说：“富来的事办不妥，心里不安，等办完事，我好好歇歇，你放心，我会注意身体！”

    周云雀一听他的说法，还是没听进去，束手无策。去找刘巧儿说。

    来到刘巧儿的房子，说：“娘！让我爹今儿不要出门！今儿天不好，我爹他不听，您去劝他！”

    刘巧儿听周云雀这么一说，明白了。周云雀不想让他去赶集，担心天下雨，怕雨淋出毛病。刘巧儿心想，老汉是个倔驴，他要干的事，谁能拦得住。就对周云雀说：“你不知道你爹的倔脾气，我能拦住他吗？你甭急，我去劝！”

    周云雀看着刘巧儿替她劝说，脸上露出微笑，又对刘巧儿说：“娘！还是好！”

    刘巧儿心想，周云雀也是一片孝心；我们年龄大出门，她不放心。年龄大也要服老，不能让别人为我们担心。

    她走到院子，抬头看着天，给李善存说：“今儿这天，看着水汪汪的，要下雨，月亮一晚上钻冒眼，不要急着去，等一会，再看天！”

    李善存听她这么一说，心想，这娘儿俩，今儿还一唱一合，不想让我去。心里嘀咕，年龄大云雀不放心。想着想着，李善存老汉的脸沉下来，生气给刘巧儿说：“哦！我年龄大不放心我了？”

    一边说，一边回到房子，脱了鞋，上了炕，靠在炕头。取出烟锅，抽起旱烟，嘴边的皱纹忽隐忽现，好像用了好大的劲。眼光犀利，脸颊泛白，携带不安。

    刘巧儿看到这个样子，再尚未说啥。悄悄走到周云雀跟前，喃喃说：“你让我劝你爹，你爹不但不听，还生气，坐在炕上抽起旱烟。”

    周云雀这时恍然大悟，给刘巧儿说：“唉！我没想到，爹生气，还得讲个方式方法才行，不能让老人家误会一片好心！”

    这时，她放下手里的活计，给刘巧儿说：“娘！您不用管！我慢慢做工作！您也歇着，不要累坏身子！”

    周云雀一边说，一边跳下炕。来到李善存老汉的房子，含笑说：“爹！您不要生气！是我不好，惹您生气!不是我不放心，是我惦记您的身体，您为富来的事，忙这么多天，怕您累坏身体，让您休息几日。今儿天气不好，担心下雨，等您身体能行，再去不迟；再说，现在已经解放，也不用天天起得这么早。”

    李善存老汉听她一番话，脸上浮现一丝微笑，说：“算了！我知道！听你的！今儿不起这么早，一会儿看天色！”

    周云雀看着李善存老汉不再为她生气，就安慰说：“爹！您不生气！一家人都靠您哩！您先歇着！”

    周云雀一边说，一边走出房子。来到刘巧儿跟前说：“娘！我爹不生气了！您也放心！再睡会儿，等天亮起来！”

    刘巧儿疑惑，云雀今儿是咋回事？不让我们干活，还不让我们起早？

    又一想，是担心我们的身体。孩子担心是对的。刘巧儿露出微笑。一家人恢复穷困，却其乐融融，沉浸凌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