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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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李四先生

    天渐渐亮了,灰蒙蒙的,却是个阴天,一个十来岁的孩子驾着一辆马车在宽阔的大道上疾驰,那马已奔袭许久,渐渐体力不支,速度逐渐慢了下来。

    “老汪,这马不成了,我们得歇歇!”萧果果头也不回,冲着马车道。

    “不行,老沈也不成了,他可比马金贵得多了。”汪成雨看着脸色青白的沈耀,把他额头上滚烫的手巾取下来,重新沾了水,又敷在他的额头上。

    林桑正在打坐调息,一路上她为沈耀输送了四次真气,现下也有些体力不支。

    “好罢。”萧果果一狠心,用力一甩马鞭,瘦马屁股吃痛,嘶鸣一声,扬起前蹄,随即往前一冲,竟然跪在了地上,马头几乎垂在了地上,嘴角边吐出了白沫,马车也跟着突然刹住,并往前猛地一贯,沈耀的伤口又开始流出血来。

    “怎么回事?”汪成雨撩开车帘,看到跪地不起的瘦马,瞬间明白了缘由。

    “那我们就休息一会罢。”

    萧果果解开车辕,让瘦马能轻松些,又喂它喝了些水,那马脱了束缚,终于慢慢站了起来,自行走到林间大树边上啃食树皮。

    “老沈怎样了?”萧果果问道。

    “快不行了,一路上不知流了多少血了。”汪成雨往车厢里一看,发现林桑已醒了,又在给沈耀输送真气,“林桑已经给他输了五次真气了。”

    “那神医钟三针到底家住何处?”萧果果问道。

    “我也不知,只知道是在金陵城外,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在金陵城中摆摊。”汪成雨摇头道。

    原来林桑众人从朱宅出来后,返回扬州城,找郎中给沈耀医病,但深更半夜,所有医馆都已打烊了,好不容易叫起来的几个郎中,看了看沈耀的伤势,又摸了摸他的脉搏,无一不是摇头叹息,他除了手臂骨折外,还受了不轻的内伤,最关键的是朱元朗那一剑,穿透了他的胸口,即使封了几处大穴,仍然在往外渗血,最后一名郎中看众人恳切,用夹板固定了断臂,又包扎了他的外伤,给他服了止血的汤药,但内伤却无法可医,最后还是汪成雨想起来曾经听说金陵城有位神医,有起死回生之能,于是众人连夜雇了马车,一路奔袭至此。

    “我们快走罢,现在离金陵城还远着呢。”

    歇了半个时辰,汪成雨催促萧果果去把瘦马牵回来,准备重新上路。

    萧果果去牵马时,才发现马儿啃吃树皮的地方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圈参差不齐的牙印--原来那马儿竟然趁他们不注意偷偷跑了。

    “畜牲!”萧果果大怒,用力踹了一下树干,踹得树干摇摆不定,树叶哗哗作响。

    “沈兄弟呀沈兄弟,真的不是我们不帮你,你的运气实在是太差了!”

    汪成雨看着沈耀,连连叹气,只觉他命实在不好,好不容易有了一线生机,现下居然要毁在一个畜牲身上,时间就是生命呀,马跑了,靠他们人力无论如何也无法在他断气前见到钟神医了。

    正叹息间,只听一阵“哒哒哒”的马蹄声从树林中传出来,萧果果眼睛一亮,以为那瘦马良心发现,又折转了回来,于是足尖一点,使出轻功来,奔袭过去却发现是一匹通体雪白的白马,毛发整齐光亮,四只细腿稳健有力,看到萧果果,也不害怕,反而抬起前蹄,一声长嘶。

    “白马!”萧果果牵过白马,那马甚有灵性,也不反抗,只跟着萧果果到了马车前面,对着马车嘶鸣一声。

    “马儿马儿,你真是匹好马儿。”萧果果摸了摸白马的耳朵。

    “是翡翠。”林桑给沈耀输完真气,调息完毕,听见马叫声,探出头来,发现正是昨天下午她和沈耀共同乘坐的那匹白马,沈耀唤她翡翠。

    “翡翠?”汪成雨皱了皱眉,实在想不通这马的名字和马的颜色为何如此不搭。

    “嗯,是沈耀的马。”

    萧果果手脚利索地把车辕套在白马身上,白马起先不太适应--沈耀对他甚是爱惜,从未让它拉过马车,但它很有灵性,好像知晓主人命在旦夕,不用萧果果鞭策,很快放开四蹄飞奔起来,这马果然比那瘦马神骏许多,天光大亮时,终于看到了金陵城的城门楼子。

    萧果果勒了勒白马,渐渐放慢速度,汪成雨跳下马车,对着一个粗壮的汉子拱了拱手:“请问大哥,钟神医的摊位在何处?”

    “钟神医?”汉子道,“钟神医只在初一和十五摆摊,今日才十三,你们来的早了。”

    “啊!那他住哪里?”

    “那我不知道,你们就在城中住下,后日辰时三刻,他必然会来的。”

    “那不行,我兄弟命在旦夕,别说后日,就是今日也难挨过去了。”

    “那你去城中打听一下吧,我不知道他住哪里。”汉子双手一拱,转身离去。

    进了城,汪成雨和萧果果一路打听,居然没有一人知道钟三针的住处。

    “这个钟三针,干么要初一十五出摊,为什么不是初一十三出摊?”萧果果抱怨道。

    “那你要是十五来了,又要抱怨人家为什么不十五出摊了。”汪成雨伸了伸懒腰,反驳道。

    “你到底和谁一边?”萧果果怒目而视。

    “钟三针十三虽然不出摊,但他的徒弟出摊,你们可以找他的徒弟。”一个惫懒的声音悠悠响起。

    萧果果和汪成雨四下环顾,发现在墙角边的茅草堆上,有个穿着邋遢的花子正在晒太阳,脸上盖着一顶破烂的斗笠。

    “谁在说话?”

    “我在说话。”花子接口道。

    “钟三针的徒弟是谁?”萧果果问道。

    “你们连钟三针的徒弟都不知道是谁?”花子的声音陡然大了一些,斗笠滴溜溜滚到了萧果果的脚边,花子露出一张脏污的脸来。

    “不知道。”汪成雨摇摇头。

    “钟三针的徒弟就是李四针!”花子抬起充满泥垢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李四针是谁?”

    “李四针就是我!”

    萧果果上下打量着花子,只觉他浑身脏兮兮地,还散发出一种馊味,不自觉地站远了些。

    “钟三针知道他有你这个徒弟吗?”萧果果不禁怀疑。

    “当然,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不是什么?”

    “很快他就不是我师父了,很快我就变成他师父了。”李四针挺了挺胸膛。

    “为什么?”萧果果问道,师徒的位置还能随便调换?

    “那当然,谁厉害谁自然就是师父。”李四针理所当然地道。

    萧果果一滞,发现李四针说的话虽然离奇,却不无道理,强者为师,好像也不错。

    “我看不像。我觉得你一辈子都是钟三针的徒弟。”萧果果出言激道。

    “怎么不像?”李四针突然跳了起来,理了理脏污的衣服,工工整整地站在萧果果面前。

    “不然世人为何只知钟三针,不知李四针?”萧果果问道。

    “那是因为我不爱这些虚名!哪像老钟,就喜欢别人称赞他的医术。”李四针不屑道。

    “有人称赞,才说明他的医术好,没人称赞你,你的医术肯定不好。”

    “谁说我的医术不好!”李四针怒道,“你们要给什么人治,我现在就治好给你看!”

    “这位兄台,切莫和孩子一般见识,还烦请您告知钟三针的踪迹。”汪成雨拱了拱手,打断了两人的争论。

    “哼,我偏要和他一般见识。”李四针说完,撩起马车的布帘,看到了奄奄一息的沈耀,迅速伸出三根手指,在沈耀的脉上一搭,又迅速收回。

    “这人活不了了。”李四针放下布帘,叹了口气。

    “我就说你不行,还吹什么水?快带我们去找钟三针吧。”萧果果大声道。

    “别说钟三针,就是华佗来了,也不成了。”李四针道。

    “可他还活着啊。”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胸口又被贯穿,又被你们颠簸了许久,能撑到现在,也是奇迹了。”李四针摸了摸下巴,良久,又撩起布帘,这才发现在沈耀旁边还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绝美少女,只见那少女握住沈耀的双腕,又在给他输送真气。

    “是了,原来是用真气续命。”

    “那你快治啊,你不是四针吗,要不去找三针?”萧果果出言激道。

    “哼。”李四针白了萧果果一眼,又搭了搭沈耀的脉搏,凝神许久,“也不是没有法子。”

    “什么法子?”汪成雨眼睛一亮。

    “不过这法子,跟没法子也差不多。”

    “到底什么法子,你说呀!”萧果果急道。

    “他现在全凭一股真气吊住性命,要是能有一朵百年以上的天山雪莲作药引,或许有救。”

    “那就救啊!”萧果果道。

    “百年以上的天山雪莲,我这辈子都没见过。”李四针话锋一转。

    “那有什么稀罕?”萧果果疑惑,他在天山之时,家中池塘中每到夏季就开满雪莲,照顾他的嬷嬷经常拿雪莲做雪莲粥,喝了这许多年,他看见就想吐。

    “天山雪莲远在天山,且百年才开一朵,有起死回生之功效,世人求之不得,当然稀罕。”

    “那是世人胡吹罢了,哪有那么神奇?我看跟扬州城里的莲花也差不太多。”萧果果摆摆手。

    “天山雪莲长在天山,天山中多有罕见药材,那雪莲吸收了无数药材的气息,才有了这起死回生的功效,就连皇帝老儿临死之时,派重兵都没有取来一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