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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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江湖追杀堂

    原本由四大家族连同唐门、武当、少林、丐帮等一众江湖豪门大派共同成立的江湖追杀堂,在孔、袁、朱三位族长被黑衣人杀害之后,由沈耀掌舵,几年下来,风头更胜从前,除了总舵以外,分舵已由原先的一十六个,扩大为三十二个,每个分舵都设有舵主一人,副舵主两人,另外还有明探十三人,暗探十三人,共同查访江湖人士的行事作风,另外,沈耀连同几大门派的掌门,以及令人信服的江湖元老,制定了行为纲纪,约束各江湖豪杰,凡是滥杀无辜、欺辱百姓者,皆被上榜通缉,一旦上了追杀榜,则人人可来揭榜,赏金的来源也从原来的追杀堂筹集,改为从被通缉人的个人财产里出,不论有多少,揭榜人和追杀堂六四分成,在那个时代,除了有固定产业的豪门大派,许多江湖小派、散客游侠都是很缺钱的,于是揭榜赚钱,便成了一大收入来源,一时间,江湖风气大正,人人自危,生怕做过的什么事违反了追杀堂规,就要被没收财产,严重的可能会性命不保。

    江湖追杀榜分为活榜和死榜,上了活榜尚有命在,被追回后便由公裁院判定他的刑期,关在追杀堂的地牢之中服刑,上了死榜的人往往罪大恶极,杀人无数,经公裁院的几位元老共同核定,此人确实该杀,才会签发死榜,此榜一旦发出,位于天南海北的三十二处分舵将共同发榜,江湖再大,再无容身之地。

    一时间,追杀堂俨然已成为了江湖的公堂,人人对之敬之畏之。

    相应地,位于渝州城的追杀堂总舵,近年来也分外热闹,总有些江湖侠士守在堂外,等着揭榜,一来可以赚些赏金,二来也可以借此扬名。

    “听说了吗,江湖追杀榜已连续被同一人揭了三榜了!”

    “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不知道,听说揭榜的人是个傻子。”

    “傻子也能揭榜?”

    “也不是全傻,武功高得很,有人想从他手里骗揭榜的赏金,反被骗到城郊的荒坟里待了一天一夜。”

    “那怎能叫傻子?”

    “他好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

    “原来如此!”

    “那也不能称之为傻子,顶多算是失魂症。”

    “但听说有人和他要钱时,他有时又会把所有的赏金都送出去。”

    “这。。。”

    沈耀坐在渝州总舵的那把著名的黑色交椅上,看着眼前这个衣衫破烂的青年,皱紧了眉头,他作为三十二处追杀堂的总瓢把子,最初的几年确实夙兴夜寐,宵衣旰食,但将一切理顺后,便将具体的事务交给了副舵主袁成杰来管,由于机制完善,各分舵已自行运转良好,几乎不需要总舵干预。

    他也是半月前听说,有一个奇怪的年轻人,已连续揭了几次榜,完成的速度也是出奇地稳、准、快,他生怕有人故意闹事,打破好不容易宁静下来的江湖,才连夜从苏州赶来,他坐下到现在,连口水还没喝上,就看到了这个衣衫破烂的青年,正静静地立在堂前,对着那棵桂花树发呆。

    沈耀观察着他,只见那青年约莫十七八岁模样,衣衫很干净整洁,但却有很多地方都已破了洞,他赤手空拳,好似并不用什么武器,但是双手修长有力,沈耀毫不怀疑,这双手能随时置任何人于死地。

    他的脸很瘦削,鼻梁坚挺,脸颊上有许多毛绒绒的细小疤痕,一双眼睛宁静深沉,古井无波,丝毫没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年轻朝气,而至于神情,沈耀则看到了许多老人身上才能看到的那种萧索和寂寥。

    与衣着和神态不相称的,是这个青年的相貌,长得实在是俊俏,俊俏到这个从不近女色的沈总舵主,都忍不住多看他两眼。

    不知道为什么,沈耀越仔细端详他时,越觉得他的眉眼十分眼熟,但总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你叫什么名字?”沈耀观察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

    “我叫陆离。”那青年本在发呆,听见沈耀和他说话,便抬起了头,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原本脸上的孤独和萧索一扫而空,犹如夏日艳阳,可以融化万丈坚冰。

    虽然属下早已汇报过这人得了失魂症,什么也记不起来,但沈耀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你师从何人?家在哪里?”

    “我不知道呀。”陆离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可认识我吗?”

    每当有人问他这些话时,陆离都顺势反问,于是口口相传,很多人都知道那个揭了许多榜的青年,得了失魂症,不记得自己家在何方,师从何人,一身武艺又从何处学得。

    沈耀一滞,他只觉得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只好道:“不认识。”

    “你怎么找到它的?”沈耀指了指陆离脚边的一个大木盒,里面装的大概就是这次死榜的头颅,一个叫做关山北的恶盗。

    关山北武功承自江西的东山派,后破门出教自立门派为关山派,但关山派自始至终也只他自己一人,他十分好色,劫掠糟蹋了无数良家妇女,且只要年轻姑娘,被他糟蹋过便即杀死,上榜之前,已杀了数十个年轻的少女,上了榜后,便闻风西逃,而在逃亡的过程中仍然不忘了劫掠姑娘。

    这人除了武功很高之外,亦十分擅长隐匿行踪,副舵主袁成杰亲自坐镇,派出追杀堂十二波探子找寻他的踪迹,却一无所获,而少女却仍在不断失踪,面对着不断上报的失踪少女,追杀堂一度十分头痛,沈耀也有所耳闻,而他的头现在居然就躺在这个大盒子里。

    是什么样的人能找到这个武功高强的江洋大盗?

    居然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而且,这个年轻人在此之前,已经揭了两个死榜,疯婆娘萧珊珊和吃人不吐骨头的饿鬼魏无极也是死在他的手中,那两人的武功名号不弱于关山北。

    听了属下的汇报后,就连向来稳重的沈总舵主也不禁想看看那青年的真面目。

    “追杀榜上都写了他的姓名籍贯师门,找到他那不是简单地很?”陆离瞪大了眼睛,仿佛对沈耀问出这样的问题感到不解。

    沈耀说不出话来,总有些人,能轻易地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比如。。。他忽然想起心中的那个少女来,不知她现在行至了何处?和谁同行?

    “没什么问题,就尽快把赏金给我吧!”陆离见沈耀半天不说话,伸出一只手来,掌心朝上,对沈耀说道。

    沈耀回过神,他对陆离总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示意属下打开木匣验明正身,确认无误后,又把这次的赏金递给陆离。

    关山北虽然罪大恶极,滥杀无辜了许多人,但却并不贪财,可以说是身无长物,财产极少,相应地,此次的赏金也十分寒酸,只有一小袋银子。

    “我走了。”陆离一手掂了掂那小袋银子,塞入自己的怀中,走到大门口,又开始看贴在大门口的榜文。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揭第四张榜的时候,他却摇了摇头,好像没有找到感兴趣的榜文,摇晃着身子,扬长而去。

    陆离离开江湖追杀堂,在大街上左摇右逛,对没见过的新奇事物都充满了浓厚的兴趣,先是有个卖糖画的,他在摊前站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看那老糖人师傅熬糖作画,一口气买了七八个糖画,惹得好多小孩眼馋地跟在他后面叽叽喳喳,他觉得太吵,就把糖画分给一众小孩,才把他们遣散。

    后来来到一对卖艺的父女跟前,看那年轻的女孩子用脚尖挑碗,然后扔到头上,才扔了一个,就已碎了一地,陆离笑笑,从钱袋中拿出一大锭银子,放在那女孩子面前,仿佛受到了银钱的鼓舞,第二个碗成功地落在了女孩的头顶上,那女孩冲陆离嫣然一笑,脸上带着淡淡的红晕,陆离并不回避,也以淡淡的微笑回应。

    看了一会,陆离觉得肚子饿了,又走到一个面摊前面,点了一碗阳春面,慢慢吃完后,走出城去,来到城郊一个破山洞,那山洞里有一张破旧的草席,还有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具,陆离就那样大剌剌地躺在草席上睡觉。

    一连几天,这青年都是闲逛、吃面、睡觉,好似如果不揭榜文,就真的无事可做。

    听完属下的汇报,沈耀的双眉皱得更深,他在自己的起居室里来回踱步,他的一众属下,从未见向来稳重自持的沈公子如此烦躁不安,全都不敢打扰。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已全黑了,沈耀仍在怔怔地出神,也不知道是在思考这个叫做陆离的青年,还是在想别的。

    “报!”

    一声叩响打断了沉思中的沈耀,沈耀有个极为得力的助手,名唤金琏,平时日夜跟随他左右,前几日被沈耀派去做一件极为紧要的事,方才回来。

    沈耀打开门,见来人正是金琏,问道:“如何?”

    “大哥放心,你给我的信件我已亲自交到了汪公子的手上,只是。。。只是。。”金琏似有些难言之隐。

    “只是什么?”沈耀追问道。

    “只是那林姑娘,芳踪不定,我找了这许多地方,都没有她的消息。”金琏低下头,没有完成沈耀的嘱托,十分愧疚,他从腰间抽出那封原本要送出的信,轻轻递到沈耀的手里。

    “芳踪不定?”沈耀的食指轻轻摩挲着信封,轻轻地道,“这不怪你,她本来。。本来就是这样的。”

    金琏心里有些吃惊,沈耀统领追杀堂时,严厉冷酷,铁血无情,再不是那个沈家的温润公子,而他孤身一人,几乎没有弱点,有许多暗门子的人想刺杀他却从来没有一次成功过,他的名号,让江湖上很多人闻风丧胆,这样的人,自然不是好相与的,可只有金琏知道,他心中始终有一个人,每当提起林姑娘时,沈耀脸上总有一种奇异的温柔,整个人都会变得异常宽容,和他这些年整治江湖败类建立的雷霆形象大相径庭。

    “还有件事。。”金琏斟酌着,不知该不该说。

    “嗯?”沈耀双眉一挺,不怒自威。

    “属下这次从江南回来,路过怀化时,听说有一个叫二龙山的地方,那里匪盗猖獗,当地百姓民不聊生,官府更是不管,咱们。。。”

    “咱们只能管江湖事,匪盗非江湖人士,咱们也不好越界插手!”沈耀严肃道,“这等事情,朝廷应该会派兵围剿的吧!报与官府知道了么?”

    “奇就奇在此处,我知晓此事后,和怀化分舵的几个兄弟连忙上山打探,刚到山门,就发现二龙山静悄悄的,十分安静,有两个山贼打扮的人躺在门口,竟然已死了!”金琏说到激动处,呼吸有些急促,“沈大哥,整个二龙山上上下下的山贼三十七口,都已死了!而且死状都十分安详,显然未经挣扎,咱们的仵作兄弟检查下来,发现都是在一瞬间被震碎了内脏而死,我们找到那头目的住处时,发现那头目身体还有余温,说明才死了不久,可我们又把整个二龙山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一个活人,那凶手是谁,更不得而知!”

    沈耀眉头皱的更深,沉声问道:“现场可留有什么线索?”

    “我们在二龙山贼首的手中,发现了这个。”金琏从怀中掏出一块小小的令牌,递给沈耀,那令牌通体黝黑,好像是黑色的玉石打造的,拿在手里时,又感觉温温的很舒服,在玉牌的正反两面,都刻有一个十字。

    “十字追杀令!”沈耀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