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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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夜探五柳巷

    宋灵儿跟着汪成雨数月,走南闯北,一路上汪成雨对任何人都是礼貌又客气,她还以为他就是这样的人,初遇陆离时,汪成雨热情地邀他同行,简直让宋灵儿大惊失色,没想到,他居然也有这样的一面,现在,居然又来了一个?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友情?

    见汪成雨说得郑重,宋灵儿不敢造次,各人商议过后,各自行动,余庆动身去了关中城,找追杀堂分舵打听消息,而汪成雨则出了门,说要买些行头,宋灵儿左右无事,又不好一直在他们房里赖着,便也回了屋,一时之间,原本拥挤的房间里只剩下陆离一人,有些显得空空荡荡。

    陆离想起之前脑子里那团白雾,那雾朦朦胧胧,总感觉若隐若现,却怎么也看不清,用力想时,脑子又开始闷闷地痛,就这么想着想着,陆离睡着了。

    陆离醒来时已近黄昏,余庆还未回来,却见汪成雨正趴在桌子上睡觉,汪成雨近些年来武功精进神速,一点点动静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他听见陆离起身,立即睁开了眼睛,正好看到陆离站在床边,一双眼睛正瞪着他看。

    “你可记起我了?”汪成雨感觉陆离的眼神似曾相识,心下触动,忽然问道。

    “咱们从前便认识么?”陆离摇摇头,他什么也没有记起来。

    “嗯。”汪成雨点点头,多日来的相处,他几乎已确定,眼前的陆离就是当年的萧果果,他很想和陆离互诉衷肠,分别的这些年,他所游历的江湖,经历的苦难,乐趣,以及,对萧果果和林桑的思念,实在无人倾诉,憋的久了,愣是把他憋成了沉稳内敛的性子,但现在倾诉,显然不是一个好时机。

    陆离点点头,不知该接什么话,他只觉得汪成雨亲近可信,但却依然无话可说。

    “她要来了,半月前我已接到了她的信。”汪成雨又道,食指从茶碗里沾了水,在桌上划来划去。

    陆离很想问是谁,但是他没问,他知道汪成雨会给他答案,但这次他错了,汪成雨重又闭上了眼睛,没有再说一个字。

    不知过了多久,陆离被汪成雨叫醒,示意他天已快黑了,该走了,陆离因为睡了一天,精神十分敏觉,穿上汪成雨递给他的夜行衣,就跟汪成雨出了门。

    两人所住的客栈在榆林镇,距离关中城只几十里地,两人从出门开始,便施展轻功,一路奔袭,汪成雨有意和陆离比试脚力,陆离少年心性,自然不肯落后于人,两人越奔越快,一开始是陆离在前,但每当他稍作休息,停下换气时,汪成雨总能不紧不慢地追上来,仿佛毫不费力,两人如此你追我赶,直奔到关中郊外,也未分出胜负。

    一进关中城,就听打更的梆子刚响过三下,正是子时初,汪成雨打个手势,带着陆离左拐右拐,来到一条僻静的巷子,那巷子角落有一株巨大的柳树,也不知活了多少年了,树身要两人环抱。汪成雨示意陆离跃上大柳树,正好看到巷子深处唯一的一户宅院内景。

    其时正值三更半夜,大部分人家都已熄灯入睡,这五柳巷的宅子亦只有门里面燃了两个巨大的火把,照的院内的亭台楼阁若隐若现,其余部分则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每隔一刻钟,就有一队人员经过院墙,来回巡逻,只不过正值深夜,巡逻家丁个个昏昏欲睡,巡得有些敷衍。

    子时三刻时,一声唿哨响起,只听见院墙里的脚步声杂乱了许多,汪成雨和陆离望去时,顿时喜出望外,正是换岗的时候,只见原先一队的头领,把一柄小旗交给新来的头领,那头领接过小旗,高高举起,大喊一声:“令!”新上岗的家丁们立刻整整齐齐地站作一排,而原本的家丁们则一个个卸甲宽衣,三三两两地消失在黑暗中。

    汪成雨见机,和陆离滑下柳树,找了个角落,跳进院墙,正好有两个才换班的家丁在此撒尿,汪成雨用掌作刀,击在二人后颈,二人哼也没哼,直挺挺便倒了下去,汪成雨脱了他们的家丁服,示意陆离换上,两人打扮停当,活脱脱两个家丁。

    汪成雨和陆离等在角落里,等一队家丁巡逻过来时,悄悄跟在最后面,谁也没有发现,这一队多了两个人,而这两个人还是冒牌货。

    家丁队伍受过严格训练,院子的边边角角都要巡到,好在院子不大,汪成雨和陆离跟着队伍走了一刻钟,便把院落情形摸了个大概,前面的亭台楼阁,假山花园,都不紧要,最紧要的就是在院子最后面一排的一间极大的房屋,在第二圈走到这房屋时,两人自动脱离了队伍,整个过程旁人浑然不知。

    这处房屋极大,是整个院子最大的,门口立了两个人形的石雕,半人多高,一双眼睛处用黑色涂料涂了,跟真人的眼睛一般,在这漆黑的夜里,瞪得汪成雨直冒冷汗。

    两人武功绝高,又有意压低声音,靠近屋子时,竟然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从门缝里望去,屋子里黑黢黢的,一盏微弱的烛灯,摇摇晃晃,也快熄灭了,汪成雨正自踌躇,是否要进门一观时,却听见一声“哎哟”,从门里传来。

    原来里面是有人的!

    二人运足功力,凝神静听,无论多细微的声音都逃不过他们的耳朵,只听有人问道:

    “那小子好厉害么,竟让你自断一臂?”

    汪成雨和陆离对视一眼,心知被问之人应该就是被陆离擒住的面具男。

    “哼,这小子一身武功,也不知从哪学的,诡异得很。”面具男闷哼一声。

    “你回来时怎么不即刻找我,白挨了这许久,不痛么?”这人听上去是为面具男治伤的大夫。

    “痛是痛些,总比被那些小子们看到了强,哎哟,你轻点,轻点!”面具男一边压低了呻吟,一边答道。

    “死要面子活受罪!”大夫哼道。

    “不是我死要面子,只是我受伤这事,不能让人知道,门外那些小子,个个虎狼似的,都想把我吃了,坐我的位置,万一他们知道我受了伤,不知要闹出什么呢!”面具男子道。

    汪成雨觉得那大夫的声音十分耳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从门缝中看时,两人都是背对着他的,看不见正脸。

    “门主知道了么?”大夫又问道。

    “不知,我还没传信,但徐来那小子却是知道的,早报了门主也未可知,说不得他还成了我的救命恩人!”面具男子愤慨道。

    “他可不就是你的救命恩人么!要不是他,你早被抓回追杀堂了!”大夫旁观者清。

    “哼!”面具男子不服,但却无法辩驳。

    “你这伤,需三月才能复原,期间不能运功,亦不可动气。”大夫已治完了伤,殷切嘱咐道。

    “三月?”面具男子声音陡然提高,“半月之后就要举行万仙大会,我怎能等得到三个月?!”

    “这万仙大会,你是别作指望了,就是神仙来了,也休想让你的胳膊在半月之内复原,你当初拗断自己胳膊时,可想过这节?”

    面具男子挠挠头:“别人肯定不行,但我相信你钟神医,肯定有法子!”

    汪成雨心里暗惊,怪道他觉得这声音耳熟,原来是钟无!竟然是钟无!

    几年之前他们为了沈耀,曾去钟无处求医,他们三人各搭上一个秘密,才换得他医治沈耀,后来他被迫入宫,为官家治病,后来再无消息,没想到竟也加入了十字门!

    “什么神医都没用,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无法把你这断了的筋脉复原,你想在万仙大会出头,夺那生死令,不如直接去求门主来得容易些!”钟无的声音淡淡的,与几年前并无分别。

    面具男子呆了一呆,道:“门主要是肯放了我,我又何必去夺那生死令!”

    “人各有命,强求不得!”钟无说罢,抬了抬自己的右手,面具男子一愣,顿时无话可说。

    钟无给面具男子治伤,已不觉转了几个方向,此时正冲着门口,汪成雨从门缝里看清了两人的面目,那面具男子未带面具,浓眉大眼,只是脸上皱纹深重,颇为沧桑,而另一人,赫然便是钟无,只见他仍然一身粗布打扮,原本憨厚的面庞多了几分憔悴,双鬓微微有些泛白,右手腕以下空空荡荡,竟然被齐根斩断,没有手掌!

    汪成雨心潮起伏,没想到多年以后,居然在此重遇故人,只是不知,他当年告诉钟无的那个秘密,钟无有无吐露给别人知晓?

    汪成雨和陆离在门口听了一刻钟,只听二人翻来覆去,只是谈论治伤和万仙大会,再无其他,遂悄然抽身,回客栈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