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少年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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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有朋自远方来(二)

    宋灵儿一觉睡到了黄昏,醒来之后又在床上赖了许久,方才起身,其实在汪成雨和陆离出门之前,她就醒了,但她心里有气,故意不出门,而他们出门时,居然也没有来和她打招呼,这让宋灵儿更加生气。

    整个客栈静悄悄的,只有宋灵儿一人的脚步声,她踢踢踏踏地下楼,故意踩得楼板咯吱咯吱响,才走到楼梯拐角,就看到一个纤细的背影正背对着楼梯,坐在她和汪成雨、陆离、余庆经常坐的位置上慢慢喝茶。

    只见那女子纤细的手指轻轻捏着茶杯,因为用力,导致骨节微微泛白,宋灵儿看过来时,她茶杯正抬到半空,或许是听到了宋灵儿动静,未及入嘴便又放回桌上,此时太阳早已落山,月亮高悬,银白的月光正好透过窗纸,铺在那女子的身上,远远望去,像是一副极美的画,宋灵儿看得呆了。

    那女子见宋灵儿呆愣愣地看她,抬也不抬眼皮,只在那里倒茶。

    不知过了多久,宋灵儿回过神来,出言喝道:喂,你怎么坐我的位置?!”

    “这是你的位置么,我倒不知,是哪里刻了你的名字么?”那女子淡淡道,明明声音十分清朗动听,但在宋灵儿听来,却是在挑衅她。

    “你!”宋灵儿小脸涨红,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却不肯认输,“我常坐在这儿,就是我的位置!”

    宋灵儿说完,右足一点,施展轻功,一个箭步就蹿到了那女子的面前,故意装作狠霸霸的样子,道:“你坐了我的位置,就要还我!”

    宋灵儿刚说完,就见那女子一双沉静的眼睛正望着她,只是脸上覆着面纱,看不出表情,宋灵儿心中一惊,这双眼睛可真美!

    那女子看了宋灵儿一会,忽然笑道:“好罢!”

    那女子说完,顺从地坐到了旁边,按宋灵儿的想法,那里该是陆离的位置。

    “这里也不行!”宋灵儿大声道。

    “咦?”那女子一双漆黑的眸子充满疑问。

    “这四。。四个位置都是我的!”宋灵儿道。

    “你一个人需要这么多位置?”那女子奇道。

    “我自然用不着这么多位置,但我还有三个朋友,坐在这四个位置上,岂不正好?”宋灵儿一本正经道。

    “我只坐一会儿,不打紧,等你的朋友来了,就还给你。”那女子温柔笑道。

    宋灵儿这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讪讪地坐在她的位置上,毫不客气地喝起了茶。

    两人相顾无言,那女子倒是无所谓,只宋灵儿,整日里咋咋呼呼,忽然一下安静下来,就像全身都被扎了刺一样,极不自在。

    “我叫宋灵儿,你叫什么?”宋灵儿终于忍不住,和那女子攀谈起来。

    “我叫林桑。”林桑轻轻一笑,只不过隔着面纱,宋灵儿看不见她的笑容,但她的眼睛却蕴满笑意。

    “你独个儿来的么?”宋灵儿好奇,一个女子,孤身一人,来这偏远的小镇干什么,换作是她,要不是另外三人要来,打死她也不会来。

    “嗯!”林桑点点头。

    “你不怕么?”宋灵儿道,“这里有好些恶人,前几天我们遇到了一个叫什么十二鬼的,可吓死我啦!”

    “没什么好怕的。”林桑温柔道。

    “你来这里做什么?”宋灵儿又问道。

    “我来找我的一个朋友。”林桑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这里住的几个人,都是我的朋友,除非。。”宋灵儿忽然想起在走廊尽头的那间上房里,还住着一个人。

    “除非什么?”林桑问道。

    “除非你的朋友是坏人!”

    宋灵儿话音未落,一踩桌沿,往后一跳,同时闪电般从腰间抽出长鞭,右手一挺,原本软塌塌的鞭子立刻变得笔直,笔直的鞭梢直挺挺地刺向林桑的左胸。

    林桑没有料到,这天真无邪的小姑娘,居然身负不弱的武功,而她腰间的那根花绳,居然就是她的武器,这武器现在正指着她的胸口,再往前前进半寸,就能要了她的命。

    林桑右手一抬,用食指和中指两枚手指,轻轻夹住了宋灵儿的鞭梢,宋灵儿用尽力气,那鞭子再无寸进,反手回抽时,却也岿然不动,像是长在了石头里一样。

    “你打不过我的。”林桑轻道,说罢右手两指往下一拧,那鞭子立刻变成了麻花样,再松手时,已软塌塌地垂在地上,又变成了一根花绳。

    宋灵儿见机也快,右手又是一震,那鞭子又变得如灵蛇般,专攻林桑的下盘。

    林桑此时,犹坐在长凳上,见长鞭袭来,便抬脚踢那鞭子,那鞭子平日里在宋灵儿手中十分灵活,仿佛有灵性一般,但到了林桑脚边,却又变得无比笨拙,怎么都挨不到林桑的半片衣角。

    宋灵儿的鼻尖沁出了汗珠,有些后悔自己平时不用功,大敌来时,打之不过也还罢了,小命丢了那可要坏事。

    “去!”林桑忽然用力一踢鞭子中部,劲力不小,连带着宋灵儿往后跌去,宋灵儿武功虽不太好,轻功却很不错,只见她借势在空中翻了个身,远远地落在柜台边。

    宋灵儿远远站着,再不敢肆意上前,林桑的武功之高,远超她的想象,而她平时狐假虎威的靠山,现下都不在客栈,这可算是宋灵儿走江湖以来,最为艰险的时刻,即便当初路遇十二鬼,与徐来过招,也没此刻让宋灵儿害怕。

    “你可认输了吗?”林桑收了手,又恢复了温温柔柔的模样。

    宋灵儿的脸色逐渐发白,心中发虚,但却仍大声道:“武功高好了不起么!等我的朋友来了,他们个个都比你厉害!你若。。你若害了我,他们势必要杀了你,为我报仇!”

    “我干么要害你?”林桑奇道。

    “你。。。你不是和那恶人一伙的么!”宋灵儿指指二楼走廊尽头那间房间。

    “我倒不知他住哪间房,”林桑道,“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应该不是什么恶人吧!”

    “你的朋友是谁?”宋灵儿脑中灵光一闪。

    “他姓汪。”林桑淡淡道。

    “啊!”宋灵儿一拍脑门,大声道,“是你!”

    “你认识我?”林桑奇道。

    “不不不,汪成。。汪大哥临走前,告诉我有个朋友要来,我还以为那人是个男的,没想到是。。是你!”宋灵儿大感羞愧,汪成雨第一次交给她一个任务,就被她抛诸脑后,还贸然上前打人,真是丢人!

    “他干么去了?”林桑问道。

    “他和陆离去关中城啦!”宋灵儿也不见外,只羞愧了片刻,便即上前挽了林桑的胳膊,亲热地说起来。

    “陆离?”林桑身子一震,看向宋灵儿,“哪个陆离?”

    “什么哪个陆离?林姐姐,你认识好几个陆离么?我可只认识一个,我们在湖南怀化。。。。”宋灵儿挽了林桑的胳膊,一边往楼上走,一边絮絮叨叨,把自己和汪成雨从江南出发,去了余杭,又到怀化,唐不仁收徒,最后直到林桑来的前一刻的大大小小所有事情,已向林桑倒了个齐全。

    “林姐姐,你为何要带着面纱?”宋灵儿叽叽喳喳一通,看着默默倾听的林桑,奇道。

    林桑一愣道:“他们说我带着面纱更方便些。”

    宋灵儿不管林桑口中的“他们“是谁,只好奇这副面纱下有怎样的面容,小心翼翼道:“林姐姐,我想看看,你长什么样子。”

    “我有什么好看?”

    她一边说,一边解下了面纱。

    宋灵儿忽然“啊”地一声惊叫出声,随即用一只小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林桑惊道:“灵儿你怎么了?”

    宋灵儿呆呆道:“你。。。你可真美。”

    宋灵儿家中巨富,从小长在金银窝里,她父亲娶的几房姨娘都是艳名在外,一个个长得如花似玉,她自己亦十分漂亮可爱,就连身边最粗使的婢女都长得娇俏可人,在出门之前,她曾很是为自己的相貌烦恼,生怕有人见色起意,将自己掳了去,可汪成雨却打击她:你这样的相貌在江湖上只能算作中等。

    宋灵儿当时不服,只觉得汪成雨有眼无珠,但现在却服了,她只觉得家中所有的姨娘丫鬟都加起来,美貌也不及林桑的万分之一。

    林桑微笑道:“灵儿,你也很可爱。”

    得到林桑夸赞,宋灵儿心中异常高兴,她刚见林桑时心中隐隐升起的那股子嫉妒顿时烟消云散,现在只剩下了喜欢和崇拜。

    “林姐姐,我小时候可调皮了。。。”

    宋灵儿安静了没一会,又叽叽喳喳说起来,她一路跟几个大男人在一起,他们不是嫌她麻烦,就是嫌她多嘴,可林桑不同,她总是微笑着听着,从不打断自己,也不嫌自己扯得远,宋灵儿高兴起来,恨不能把自己的生辰八字也全说与她知道。

    林桑一直微笑听着,她已好多年没有遇见过这么爱说话的人了,听到不解处便柔声提问,两人直聊到四更,宋灵儿困得打了好几个哈欠,林桑才道:“灵儿,你困了便睡吧!”

    宋灵儿点点头道:“他们怎地还不回来?别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我去看看。”林桑道,说罢又嘱咐宋灵儿在房中休息,不可擅自出门。

    宋灵儿已困得睁不开眼,到最后林桑说了什么,已全听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