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余庆归
陆离抬起右手,只见他右手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般,像一团实质,浮在白眉道人头顶上三寸之处,正缓缓下落。
白眉道人见状,惊恐大叫道:“我是十字门的传令史,你敢动我?”
陆离听了,右手一停,道:“说到十字门,你倒提醒了我,我还揭了一张十字玉令的榜文,查了一半,尚无下文,不如你说与我们知道那十字门总舵的所在,门主是谁?”
白眉道人瓮声瓮气道:“我说了,你便饶我性命吗?”
陆离摇摇头道:“那恐怕不能,但我可以给你留个全尸。”
白眉道人“呸”了一声,其实不论陆离是否饶他性命,关于十字门的事,他一个字都不能说,门主那人,实在太可怕了,他跟了他这么多年,从来也没见过他的真面目,自己无论想什么,都永远比门主慢一步,这些年来,有多少人在门主手里无声无息地死了,别人或许不清楚,但他却清楚,想到那些人临死的惨状,即便残暴如白眉道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陆离忽然道:“你可知我是谁吗?”
白眉道人一脸茫然,回问道:“你是谁?”
陆离靠近了白眉道人,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个名字,白眉道人立时浑身巨震,满脸的难以置信。
陆离道:“现下你可说了罢?!”
白眉道人忽又慷慨激昂道:“一朝入了十字门,终身都是十字门的人,要我背叛十字门,那是万万不能,你要杀要剐,便动手吧!”
陆离道:“好!”
“好”字刚落,只见陆离的右手闪电般往白眉道人的头顶击落,这一击并无太大声响,只听“噗”地一声,白眉道人便整个人垮瘫在地上,像一滩烂泥,但眼珠犹能滴溜溜转动。
白眉道人只觉浑身的力气都在流失,顿时害怕起来:“你做了什么?!”
陆离淡淡道:“也没什么,不过是废了你的武功,几十年的功力已都没有了。“
“你!”
白眉道人虽人品不行,但于武学一道却十分痴迷,只要是为了练功,什么苦难都能受得,几十年来走南闯北,甚至远走西域,也只为了提升自己的功力而已,现下数十年功力一招尽毁,胸中激荡,不由得喷出一口老血,晕了过去。
“走罢!”
陆离去后院马厩里牵了几匹马来,把白眉道人拎上马去,另外和林桑、汪成雨一人一骑,往关中城外走去。
走到关中城外的藏马坡时,天渐渐亮了,一轮红日从东方升起,整个藏马坡都泛着淡淡的金光。
陆离勒停了马儿,望着金光下的藏马坡,脸上充满了怀念的神色,林桑和汪成雨见状,也停住脚步,分站在陆离的两侧。
林桑转头,对汪成雨悄声道:“起初接到你的信时,我还不信。”
汪成雨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这微笑起初极淡,渐渐变得极盛,他只想纵声长笑。
“他回来了。”
陆离回过头,看到相视而笑的两人,奇道:“你们笑什么?”
林桑和汪成雨只笑而不语。
陆离也不介意,他又道:“林桑,老汪,咱们比比脚力,看谁先到客栈!”
最后一个字发出时,他已一手牵了白眉道人的马,一手用力一拍自己的坐骑,奔出了数丈,林桑和汪成雨一笑,亦猛夹马腹,赶了上去。
与昨日一样,宋灵儿又睡到了天光大亮,她看见阳光射进窗户,心里暗叫一声“糟糕!”,从床上一跃而起,奔下楼时,正看到自己常坐的座位上,坐着四个人,正在用早饭。
“你们怎么不叫我?”宋灵儿一边抱怨,一边走到桌边,看到在余庆惯坐的位置上,蹲坐着一个胖大的道士,两条眉毛雪白,长至两颊,浑身脏兮兮地,像是在泥地上翻了许多跟头,眼下那胖道士正狼吞虎咽地吃东西,只见他的手里抓满了饼子,嘴里也塞满了吃的,一边吃,一边往桌上漏。
宋灵儿奇道:“这胖道士是谁?”
林桑和汪成雨互看一眼,觉得三言两语难以解释清楚,犹豫着不知如何讲起,忽听陆离道:”他是十字门的传令史。”
“传令史!传令史!”胖道士立即随声附和,他一边说,嘴里的食物一边往外掉,面前的桌上满是食物的残渣。
宋灵儿眼睛一亮:“传令史?那应该地位很高罢!”
“高!高!”白眉道人又叫道。
宋灵儿奇道:“他怎么了?”
说来奇怪,白眉道人本来昏晕过去,陆离把他放在马上,一路颠簸,回到榆林镇,一下马便醒了,直嚷着饿,三人起初并不理他,可他居然在榆林镇的长街上撒泼打滚,还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最后还是林桑上前好言相劝,慢慢哄了,回了客栈。
“可能傻了。”
陆离蹙眉道,他觉得可能自己用力过猛,伤了白眉道人的脑子,一不小心把他打成了傻子。
白眉道人跟着叫道:“傻了!傻了!”
宋灵儿一手捂着小嘴,“啊”了一声,怜悯地看着白眉道人。
汪成雨笑笑,指了指林桑道:“灵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林桑。”
宋灵儿翻个白眼:“我们早见过啦。”
说罢上前亲热地挽着林桑的胳膊,和她挨着坐在一起。
宋灵儿问道:“余大哥呢?”
众人摇头,汪成雨和陆离心中也十分纳罕,按说这追杀堂关中分舵就在关中,离此不远,余庆已去了一天一夜,至今未归,不知是否有什么危险。
正沉默时,忽听白眉道人指着对面的窗子大叫:“血!血!”
几人应声望去,见那窗纸上果然有斑斑血迹,一只血手仍在缓缓敲窗,那血迹正是血手敲窗留下的。
汪成雨和陆离立刻奔过去,打开了窗子,见到在窗棱下面贴墙坐着一人,浑身是血,一只手高高举着,正机械地敲着窗户。
汪成雨叫道:“老余!”
余庆慢慢睁开眼睛,咧嘴一笑,嘴角立时流下了许许多多的血,胸前的衣襟早已被染得斑斑点点。
汪成雨右手搭在余庆的右腕上,缓缓送了些真气,他一探之下,更是心惊,他只觉余庆丹田处空空荡荡,一丝真气也无,他的真气送进去,就如泥牛入海,于事无补,余庆的脸色慢慢由红转白。
汪成雨抱起余庆,就要往什么地方去,但跑了两步,又停了脚步,他十分茫然,他从来没见过有人能受这么重的伤,他也不知该去哪儿,才能救得了余庆。
“汪公子,放下我吧!”
余庆不知何时醒了过来,脸色又变得微微红润。
汪成雨一喜:“老余,你撑住,我带你去找钟三针!”
他忽然想到不久前才在五柳巷的暗室里见过钟无,钟无是神医,一定能救余庆的性命,想到这里,汪成雨的内心稍安。
“来。。来不及了。”
余庆的话音断断续续,每说一句话,就咳出一大口血,宋灵儿的眼角已流下泪来。
“十。。十字门。。血。。血洗了关中分。。。分舵,兄弟们。。都。。都死了,我。。。我。。”余庆猛然抓住汪成雨的衣襟,瞪大了双眼,“这个。。。这个。。”
余庆的右手伸入自己的衣襟,掏出一个黑色的玉石来,那玉石在阳光下微微反着光,正反两面,都刻了个十字,正是十字追杀令。
汪成雨按住他手,连忙道:“好,好。”
余庆嗓音嘶哑,挣扎道:“报!报仇!”
汪成雨接过了玉令,冲余庆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余庆闻言,扯着嘴角一笑,渐渐闭上了双眼,就此死去。
余庆死了。
宋灵儿放声大哭,汪成雨和陆离、林桑等人也流下泪来。
一时间,众人哀痛万分,只有白眉道人,犹自蹲坐在桌边,望着余庆嘿嘿傻笑。